陈锋将药灌进陈婆婆喉咙里，想了想，将苏父和余氏叫了出去。
“老人家恐怕不行了，她身体苦熬多年，早已油尽灯枯。”
苏父隐约也猜到了，那样灰败的脸色，看着就不太好。
“我回去请爹过来，哎，陈婆婆就二狗一个孙子，还小呢，后事还要村里多帮忙。”
正说话，就看到一阵红光，随后苏子玉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
“娘，快吃饭吧。”她看着陈锋，“先生也快吃，陈婆婆是不是要好了？”
苏子晴对陈锋很有信心，“先生懂得可多了，那么多草药可以用，陈婆婆肯定会好的。”
陈锋望着姊妹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转头就看到李斯咏，有些惊讶。
余氏站了出来，怕吓着孩子们，便将他们往屋外赶，“行了行了，陈婆婆身子不好，你们别吵闹，今晚我跟你爹要在这守着，你们快回去睡觉。”
苏小鱼想进去看看，余氏没有拦，将两姊妹赶回去了。
苏子玉便一手拉着李斯咏，一手拉着苏子晴往回走，伴着蛙声虫鸣，还有天边明月，一路清风徐徐。
她连踩好几个坑，庆幸道：“还好有你的灯笼，不然我们肯定要摔跤。”
话音一落，李斯咏还来不及得意，就啊地叫一声，然后不动了。
“我，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小厮将灯笼凑近，凝神细看，居然是只满身鼓包的癞蛤蟆，足有拳头大。
苏子玉吓得一抖，浑身鸡皮疙瘩猛起，连忙松开手退后好几步。
李斯咏见她这反应，吓得脸都白了，低头去看，“什么，这是什么？”
夜空里划过一道尖叫声。
“哇哇哇，臭丫头，都怪你……”李斯咏到了家门口还一直哭着控诉。
苏子玉瞪他，“是你自己踩的，怎么能怪我？”
李斯咏气的跺脚，“就怪你就怪你，谁让你拉我去那儿的？不然我会踩吗？”
“又不是我让你把脚落在那儿的？”
“反正就是怪你。”
……
苏子玉又被推了一下，她反手就推了回去，结果李斯咏没站稳，就摔了个屁股墩儿。
小厮急得放下灯笼去扶，结果李斯咏脾气还上来了，死也不肯起来，坐在地上仰头大哭。
苏子晴也去扶他，“你别哭了，很晚了，大家都睡觉呢，你会把大家都吵醒的。”
苏子玉倒是眼睛一亮，她顶着大哭包的称号已经很久了，正好让给他。
李斯咏不负众望，哭得格外卖力，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搓脚，沙土都被他踢出两条线。
“你推我？我们才成了朋友的，是你说我们是朋友的，我们是朋友啊，哇呜哇呜呜……”
屋内急急奔出来的人听到这句话后，脚步忽然停下，站在门后没有再动。
苏子玉见他格外注重朋友，她也确实说过，于是对自己手重有些尴尬，心虚地扶起李斯咏。
“那也是你先推我，我才还手的，还有，你以后不许叫我臭丫头。”
李斯咏抹抹眼泪，“那你要先道歉。”
苏子玉：“对不起，李斯咏，我不该推你。”
李斯咏满意了，抽噎着道：“好，那我以后也叫你名字。”
苏子玉撇嘴，觉得自己好像亏了，但也懒得计较，转身进了家门。
第二天一早，村里忽然热闹起来。
苏子玉连忙跑去陈婆婆家，看到屋门口挂着白幡，才知道昨夜人已经去世了。
苏小鱼眼睛红红地走出来，看到她后，面色终于有变化，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苏老头在屋里和大家一起商量，陈婆婆可怜，就苏小鱼一个孙子，只能是他们这些村民合计着治丧。
这也不是多奇特的事儿，都是一个村的，相互帮着也就过去了，谁家没个三灾八难的，万一将来轮到自家了呢？
所以大家都没有拒绝，愿意凑个份子。
李斯咏循着热闹过来时，看到苏子玉正在安慰苏小鱼，还听到两人说起棺材，苏小鱼更是边说边哭。
“没有棺材，为什么呀？花钱买不就行了。”
苏子玉白了他一眼，“因为没钱，你以为都跟你家一样那么有钱呀？”
李斯咏听到这话没有生气，反倒挺起胸膛，不过胸膛没挺起，但小肚子倒是鼓鼓的，他转了转眼睛，拉着苏子玉往家里跑。
“我可以让我外公帮他呀，听说人死后，若不好好安葬，会不得安生的。”
苏子玉没有反驳他，但也觉得不好意思，“这不好吧？你家才搬来，不好管这样的事儿。”
李斯咏却不在意，大方挥手，“没事，我外公有钱，我们是朋友呢，朋友就应该相互帮助。”
遛弯的杨老爷子：……
他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见两人一大早就满头汗，不由摇头，“怎么了？村里出事了？”
李斯咏将事情说了一遍，还着重把苏小鱼的惨状点出来，“……苏小鱼真的很可怜，还有那个陈婆婆，陈叔都治不好呢，他还是我朋友……”
杨老爷子不是小孩子，想得比他们多，“那你问过村长没？他说怎么治丧，要用到什么？需要多少银钱？”
李斯咏和苏子玉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苏子玉知道得多些，脆声道：“陈婆婆只有一个孙子，平日里的钱都买药了，肯定没钱买棺材，而且还要准备宴席，不过礼钱可以抵消，最主要就是棺材钱了，听说棺材很贵的。”
李斯咏有些不解，他从小就没有这种烦恼，“很贵吗？”
苏子玉用力点头，这里一个铜板就可以买三大块豆腐呢，棺材还要人工和木材，那肯定得要上千铜板，哪里是苏小鱼能买得起的。
杨老爷子看两人清澈的目光，思量了一番，便道：“那咱们去找村长问问，这是生死大事，不能儿戏的。”
李斯咏知道村长，“苏子玉的爷爷最近才成为村长呢，外公快去。”
苏老头得知杨老爷子的来意，很不好意思。
“孩子不懂事，听了几句话还没明白就胡言乱语，杨老爷别在意，村里虽说穷困，但四十来户凑一凑还是能出得起。”
杨老爷望向和苏子玉四处乱跑的李斯咏，他的小脸上盈满了许久不曾见到的笑意，心头微微一叹。
“村长，大家都不容易，小鱼那孩子可怜，我们才搬来，也算与陈老太有缘，就算我们送她一程，结个善缘。”
村子对外人都抵触，陈锋来此后便做得很好，但要想尽快融入，还是要做些善事。
苏老头有些迟疑，苏家村的事儿是自家人的事儿，哪有棺材用外人的。
苏子玉这时候跑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
“爷爷，杨爷爷以后就在咱们村里住下呢，那就是一个村的人了，杨爷爷愿意出一份力，这也是可以的呀，如果陈婆婆能好好安葬，大家和杨爷爷也能处得更好，这不是好事么？”
苏父拍她的头，“小孩子别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