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终还是没有得到时间前往王府小坐。
那日孟曦爽利应下的话语刚落,丫鬟就来寻人了。
她和孟曦两人一同离开,席间也没有再见到陆砚辞的身影。
后来才得知往年的遥歌宴,他也不曾参加。
遥歌宴结束后,今朝没有再出过郡主府,期间苏槿、孟曦等人都曾来过郡主府寻她,她们来院中不久后,娘亲就会前来。
孟曦身份再显贵,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也架不住年长者的目光,坐了小半会儿就走了。
更别提苏槿,她自幼就对温氏有畏惧之心。
温氏从公主府回来后,对今朝的管教愈发的严格,不说是郡主府,就是院门都没有让她踏出过几步。
不过好在柳嬷嬷不似此前所言那般居在她的院中,最初今朝还等着嬷嬷翌日清晨前来教导,谁知日上三竿时分都没有见到嬷嬷等人的身影。
派人前去询问才得知,不仅是那日,直到出嫁前期柳嬷嬷都不会再来。
柳嬷嬷不来,今朝也乐得清闲。
前些时日绵雾寻到的话本子,也有了它们的用武之地。
唯一算不得清闲的几日,是宫中的衣坊女官领着绣女们前来郡主府,替她丈量身形,今朝方才得知早在多年前宫中就已经替熠王备下了婚服,同时也备下了王妃的婚服。
如今来量她的身形,也只是需要根据她的身形加工加点进行裁剪即可。
不过好在今朝的着衣裁寸和早先备下的婚服尺寸恰恰相符。
送走女官和绣女后,今朝心中才隐隐升起婚期将近的实感,可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心思。
临近婚期的几日,往来郡主府的世家夫人愈来愈多。
今朝在院中树荫下的吊椅上小憩时,都能够听到正院中传来的笑声,也没有夫人会着意提起要看看新娘子,是以就算正院热闹非凡,她也能悠然自得。
大婚前夕的午后时分,她也似前些时日般,躺在吊椅上翻看话本子。
苏槿是什么时候来的,她都没有察觉到。
“郡主府上下都忙疯了,你倒是乐得清闲。”
静谧的院落中倏然出现熟悉的语气,被话本子勾去心弦的今朝掀起眼眸看向来人,眸中的迷茫渐渐转变为笑意,抬手示意绵雾搀扶起身,“什么时候来的,半点脚步声都没有。”
“是你看得入迷,还怪我走路不出声。”苏槿小心翼翼地撕着晶莹剔透的葡萄外衣,不疾不徐地道:“今日娘亲登门恭贺,我随她过来的。”
她咬了口汁水丰盈的葡萄,上下打量着神情自定的今朝,“倒是你明日就要大婚了,怎的还不慌不忙的样子。”
“也没有我能够忙的地方。”今朝走到桌案前坐下,接过她递来的葡萄,眸光掠过已经挂上红绸贴上喜字的门窗,道:“都有其他人打理去了,我除了等着明日的到来,还能做什么。”
“也是。”苏槿也循着她的视线多看了几眼,眸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半分喜色都没有的好友身上,顿了顿,道:“我听闻,四皇子的赐婚圣旨已经下了。”
闻言,今朝拎过茶壶的手定格在半空中。
沉默少顷,她不紧不慢地‘嗯’了道,往茶盏中倒入泛着淡黄色的桂花茶,同时侧眸看了眼满眸担忧的好友,笑道:“我早已经料到会有这一日,你看着倒是比我忧愁。”
苏槿端着琉璃茶盏,欲言又止。
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这算是好事一桩了,起码没有等到今朝入王府后再传出的消息,“他们的婚期定在宋初澄及笄之后。”
满打满算,也还有一年的时间。
今朝微微颔首,吹散茶水表面的浮沫,呷了口茶水,不语。
苏槿对他们之间的事情算不上多么了解,可也知晓今朝的性子,看似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也可以将所有的即将到手的事物相让,实则是个非常有主意的,不是会任由他人拿捏的性子。
如今这桩婚事,对她也是好事,“今日能有宋初澄,明日就会有李初澄,对你而言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事,嫁给熠王也好,你对他无念无想,就不会有所要求,就算后面他府中入了人,你也不会过于为难。”
今朝失笑。
苏槿想得倒是比她想得多。
对于陆砚辞,她如今能够期许的,也就只是他紧着将她和陆珩的事情抛到脑后。
“他知道我和陆珩的事情。”
“啊?”苏槿愣住,眨了眨眼眸怔怔地凝着稍显紧绷的娇俏面容,“他为何会得知!?”
今朝摇头,“不清楚。”
不仅如此,陆砚辞知晓的时间似乎不短。
宫宴那日他能够直白地道出可以替她前去询问时,想来对他们的事情就已经了如指掌,不似苏槿和孟曦那般都是倏然得知的情况。
“前些时日我在公主府和陆珩起了争执,也是他替我解围的。”
苏槿:“……”
怪不得,她就说那日今朝入席时,脸色并不算太好。
“你是怕他过后会始终记得这件事?”
“算是吧。”今朝其实也搞不太懂心中的想法,“他们再如何不熟稔,终究也是血缘深厚的兄弟。”
她对于陆珩而言,是可以为了前程而放弃的人。
对陆砚辞来说,指不定也是如此。
血缘的牵引奇妙之处,早在她身上多有展露。
今朝再被拘着,教育要学会温婉,也抵不过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叛逆之骨。
苏槿一听,就知道她是何想法,沉吟须臾,道:“咱们惹不起,或许还能躲得起。”
今朝被她的话逗笑了,阴郁的心情也愉悦了几分:“整个王府都是他的,我往哪里躲。”
苏槿哑然。
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不过吧。”今朝冲她挑了挑眉梢,着意拉长了语气,见她眸中升起了带着点点雀跃的疑惑时,方才道:“我确实听令柔说他甚少在府中。”
与适才不同,说这话的时候,今朝的语气甚是娇俏,多了一许气定神闲。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苏槿笑着‘啧’了下,掀起眼眸瞪了她一眼:“故意逗我作乐是吧。”
今朝笑了笑。
现下最能够安抚她的话,就是令柔透露的消息。
苏府的丫鬟入院时,两人的话题都已经过了好几轮,如今正聊着话本子中的内容。
今朝命人抬来绵雾前些日子寻来的话本子,装入匣盒后交给苏府的丫鬟们带走。
苏槿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庭院中笑靥如花的好友,心中涌起阵阵的不舍,她们心中都很明白,一旦今朝真正入了王府,往后她们见面的次数也会随之慢慢减少。
望见她眼眸中微微闪烁的水光,今朝笑着挥了挥手,苏槿的身影消失在院中的刹那间,洋溢于嘴角的笑容才落下了几分。
半刻钟前还盈溢着欢笑声的院落又恢复了宁静。
静得今朝都有些无所适从,晚膳用了寥寥几口就回到卧阁歇下。
温氏送走前来恭贺的各家夫人时,已经是入夜时分。
她站在郡主府大门多时,久到柳嬷嬷都欲要上前劝说夜深露重,温氏遣开了随着身后的丫鬟们,朝着灯火通亮的院落走去。
院中伺候的丫鬟远远地就看到温氏的身影,紧忙入内通传。
沐浴过后的今朝百无聊赖地坐在软榻上,眼眸凝着窗外的光景,耳畔传来阵阵脚步声的同时,也看到了娘亲入院的身影,只有她一人,连个提灯的丫鬟都没有。
今朝皱了皱眉头。
循着她的视线看到这一幕的绵雾手脚麻利地走出去,接过丫鬟手中的提灯快步上前。
今朝起身,由丫鬟替她披上外衣,走出卧阁等候在外。
她没有等多久,温氏就到了。
“娘亲。”
春日时节的夜里还是带着凉意的。
温氏见她穿得如此单薄,神色间多了几分严冽,“你们是怎么伺候……”
“娘亲,是我觉得闷得慌,不想穿太多的。”今朝不紧不慢地接过她的话语,着眼示意伺候的丫鬟们都退下,温声道:“她们再劝我,我不想她们也无法逼迫我。”
温氏听闻,眸中情绪汹涌多样,一是希望她一直这般温婉,如此才能在与皇家纠葛过深的王府活下去,二是怕她又过于不在乎,往后被人欺凌了已然后悔莫及。
半响,她道:“如果你以后还这么纵着她们,保不齐有胆子大的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到了那时你就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了。”
“我明日就走了,也就带了个绵雾。”今朝抬手掀开珠帘,踏过卧阁门槛,“她们又怎会爬到我头上。”
温氏看了她一眼,想起还没有和她说过,“昨日冯海来了,说王府如今没有伺候的丫鬟,他本是想去寻牙婆寻些可心的丫鬟入府伺候,熠王知晓后,就让他来寻我了。”
今朝眼睫微扇,明白了娘亲未尽的话语。
院中的丫鬟们都是伺候多年的,很对她的脾性,也知根知底。
若是换了新的伺候丫鬟,保不齐要出什么岔子。
他想得很周到,周到得今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连这种细枝末节,根本不需入他眼的琐碎小事,他都想到了。
今朝呼吸沉了几分。
她隐隐意识到,他的视线似乎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可到底是为何会注意到她,今朝也摸不准。
难不成是因为— —
陆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