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冷汗

幽湛眸光凝结着少许的意味深长。

目光汇聚于淡淡气息流动的半空,他们对视了许久,久到立于旁侧的苏槿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们俩人深夜结伴出府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偶遇,甚至认出了她们其中一人。

被小妹悄悄掐了一把的苏二回过神来,微微咳了道作出声响,打破凝于四下的静谧。

陷入那双深邃眼眸中的今朝陡然清醒过来,有股不知名的力道将她往外拉了把,她侧目快速地扫了眼仍然将自己挡在身后的苏二,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好巧。”

话音溢出的刹那,她懊恼地皱了下眉。

不等今朝多加思索,一眼就瞧见了暗黑色面具遮掩下的眼眸滑过的浅浅笑意,闪瞬即逝,看向苏二的瞳孔中半分笑意全无,他漫不经心地道:“劳烦苏二公子今日带今朝出门。”

同是男子的苏二听出了客气言语内的宣示主权之意,视今朝作亲妹妹的他微挑了下眉梢,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道:“王爷客气了,今朝的事情也是苏家的事情,算不上劳烦。”

今将军还在世时,两家走得就很近。将军死守边关之际苏将军领兵赶到,已然到了命数最后关头的他对远在京都的妻子和幼女充满了歉意,只得将二人托付给苏家,还望苏家能够帮衬些许。

倘若今朝没有被册封为嘉宁郡主,他们之间对外的关系也不会只是好友,而是端得起亲姐妹、亲兄妹的称呼。

苏二也品出今朝稍显不安的缘故,话语道出几息之后得不到回复的他也不犹豫:“时候不早了,若王爷没有要事,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陆砚辞微垂眼眸看着她,深邃的瞳孔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静默须臾,他不紧不慢地颔首。

见状,今朝悄悄松了口气,和苏家兄妹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走得快带起了阵清风,熏香熨过的宽袖悄然掠过陆砚辞的手背,宽袖滑过的刹那他指尖动了动,硬生生地克制住了想要留住她的汹涌思绪。

时日还多,耐心等待即可。

野苑中捕食的野兽,面对猎物时也是等待多时,等到猎物的不安褪去,再将其叼回洞中。

匆匆离去的今朝直到车舆停靠在偏门,挥手道别苏家兄妹后那颗提起的心才落回了实处,深夜春风拂过身子荡起阵阵冷意时,她才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冒了一身的冷汗。

今朝也说不清为何会如此畏惧陆砚辞。

大抵是京都流言过多,也或许是陆珩也不曾否认过京都世家对陆砚辞的描绘,又或者是她着实不解为何陆砚辞会答应下这桩婚事,是自己身上有他所求的东西,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乎娶得是谁,反正都是娶回府摆在院中做装饰罢了。

静卧在榻上的绵雾听到卧阁门扉被推开,身子倏然抖了一下。

今朝合上了门,借着皎白的月色走到榻前坐下,道:“是我。”

绵雾闻言倏地坐起身,没想到姑娘会这么快就回来,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姑娘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奴婢还以为夫人来了。”

今朝摇了摇头,侧身示意她给自己拆发,“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就回来了。”说着她打了道哈欠,精致上挑的眼眸漾起点点水光,衣裳褪下只剩里衣,她躺了下去,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绵雾颔首,抱着衣服退了下去。

今朝睡了不到三个时辰,迷迷糊糊间就听到徐徐传来的敲门声。

她还没有应声,门扉就被人推开了。

入眠后做了整整一晚混沌梦境的今朝微微掀起上下打架的眼皮,床榻外的幔帐不疾不徐地拉开,刺眼的朝阳滑了进来,她半眯着眼,看清来人后怔了下,睡意顿时散去。

来人是陪伴温氏多年的贴身嬷嬷,也是今朝年幼时的教习嬷嬷,柳嬷嬷。

柳嬷嬷站在幔帐外,隔着薄薄的一层纱帐微微低头,道:“姑娘,夫人叫您一同用早膳。”

“嬷嬷且去回了娘亲,我一刻钟后就到。”

晨起的今朝嗓音糯糯的,睡得不大好的她又打了道哈欠,回了柳嬷嬷后就起身朝着盥室走去。

跟在柳嬷嬷身后入卧阁的绵雾等一众丫鬟随着姑娘入了盥室,有条不紊地替她梳洗打扮着,绵雾也不知盥室外的人是否已经离开,借着替姑娘簪发的间隙,悄声道:“姑娘醒来前,嬷嬷已经在外等候了半个时辰。”

垂眸挑选耳坠子的今朝闻言掀起了下眼眸,瞥了眼倒映于铜镜中的身影,“嬷嬷可有说什么。”

“嬷嬷没有说什么。”绵雾接过姑娘递来的耳坠子,眸光扫过在场的众位丫鬟,嗓音又往下压了几分:“只不过敲响门扉之前,嬷嬷同奴婢说,她今日带来的几个丫鬟会留在院中伺候,奴婢进屋前多看了几眼,来的都是伺候夫人多时的丫鬟。”

今朝抿了抿唇,不语。

上一次娘亲将柳嬷嬷等人留在院中伺候,是她的笄礼前。

如今又命她们前来,想来也是为了大婚做准备。

见姑娘不吭声,绵雾也猜到了夫人的用意,想起半年多前柳嬷嬷留在院中伺候的光景,她都忍不住打了道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