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翘头矮案边。
沈颜川靠在椅上,右手撑着额头,看得出他脸上有些疲惫。这几天都在照顾长公主,虽说不至于亲自去熬药煎药,但每次都要他喂服长公主才肯喝,喝完之后还要哄着才行,或陪同散步,或躺下休息,总之要顺着她的心意,这样才有利于病情好转。这就导致他这几天没怎么休息。
刚刚送走一批太医,又马不停蹄的去接见了太后派来的高公公,弯弯绕绕的打了好一顿官腔。
沈铖在旁边微微侯着,继续,
“……那天书房的香换过,不是书房几个大丫鬟做的,而是…三姑娘身边的大丫鬟莺儿。”
沈颜川事后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出了那晚有些不对劲。
所以让沈铖去查了查。
对于查到的结果,沈颜川似乎并不意外,只问道:
“是什么香?”
“一种不知名的,催·情用的香料……但这种香料,帝都市面上没有。”
沈颜川皱了眉,沉默了一会儿。
沈铖也顿了一下,而后试探的问,“要继续查下去吗?那药珍贵,寻常丫鬟根本接触不到。”
“……不必了。”沈颜川捏了捏眉心,“那丫鬟也不用留了。”
“是。”
沈颜川休息了会儿,继续做刚刚未完成的事。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折子,不是公文,而是平常用来书写家书之类的折子。
笔墨都是准备好的,他提笔,在折子封面写了两个字。
沈颜川的字棱角分明,简单的两个字写得飘逸大气,是他一贯的笔锋。
但他似乎有些不满意,盯着折子一直皱着眉,未翻开再动笔。
光线有些暗,沈颜川这才发现沈铖并没有离开。
他瞧了一眼沈铖。沈铖犹豫着想要开口说什么,似乎还有事禀报,又不知该不该说。
沈颜川示意他说。
“……颜汐院那边,说是想要去天云寺。”
颜汐院。
沈颜川有一瞬间的恍惚。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个身影,总是眉眼弯弯的喊他夫君。她的眼睛很美,眉眼弯弯的更美,像藏了万千星辰。
自从发生了长公主落水的事儿,这半个月来,他还未回过颜汐院。也未再见到她。
视线移到案上,他盯着案上的折子。
“好好的怎的要出去?”
……
稍晚一些的时候,来喜接到了他孙哥的消息。
就是问他们什么时候走,他好将北门门槛卸了,方便府里的马车通行。
瑟瑟知道后,心里欢喜,这是她能出府了的意思。
能不欢喜吗?自那天她与侯夫人说想要去天云寺,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几天里她都有叫来喜去问问门房,看能不能出府。结果得到的答复不是没接到通知,就是各个都推脱说让走其他门。
意思就是她出府的事儿还没定。
她的心凉了半截。不知道是侯夫人没同意,还是侯夫人同意了只是某人还没发话。
好在如今北门那边亲自来问,那就说明她可以出府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翌日天刚亮,瑟瑟就带着嬷嬷和来喜,出了侯府。
马车出侯府的那一刻,瑟瑟忍不住哭出声了,小手蒙着脸,有泪水从指缝里流出,起先还是压抑的哭声,哭到后来上气不接下气,一抽一抽的疼。
是喜极而泣。
终于,终于不用死了。
她离开了侯府,应该就是躲过了那碗毒药。前世沈颜川不准她出府,还给她灌药。如今,她出府了!
但瑟瑟的哭声听在孟嬷嬷的耳朵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孟嬷嬷这几天也很焦心。她那天没去书房,不过后来也听说了很多,了解了七七八八。
“姑娘,世子后来与姑娘解释了吗?”
“……”
孟嬷嬷也知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
没想到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她见那世子看姑娘的眼神真挚,一直以为那世子对她家姑娘有情,没想到却与别人乱来。
要真是个爬床的丫鬟还好说,却是当朝长公主。
等出了北城门,马车外面的喧嚷就少了些,渐渐的,也听不到什么了。静悄悄的,甚至能听到车轮碾过石子儿的声音。
显然是到了郊外。
瑟瑟哭了一路,现在也哭累了,她趴在嬷嬷的肩头,偶尔吸了吸小鼻子。
孟嬷嬷有心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靠得舒服些。
马车却在这时突然晃动了一下。
是猛的一晃,孟嬷嬷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仰,肩膀直接撞到了车壁上。
动静有些大,吓得瑟瑟赶紧起来查看嬷嬷有没有受伤。她刚刚倚靠着嬷嬷,并没有磕到。
瑟瑟以为是路途崎岖,之前坐马车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不过颠簸之后便平稳了。
哪知这次却是又一个晃动,比刚才那次还要猛烈。
瑟瑟心里咯噔一下。
正要问外面的来喜怎么了,
马车却突然加了速,她整个人直接被一股力推着向前,“砰”的一声撞去了角落。
“啊——”
瑟瑟耳朵嗡嗡的。听到有人在呼喊,却像是被蒙了层布一样,听不清,脑袋也不清醒。
她甩了甩头,
“……哎哟喂救命!姑娘嬷嬷快跳车——”
外面来喜在尖叫。马儿突然发了狂。像驰骋在沙场一样疯狂往前飙,马车被拖在后面,翻滚得厉害。
马车里面早已是天翻地覆,砰砰砰的乱作一团,是各种重物砸在车壁上的声音。
瑟瑟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又被撞了一下。
这次撞的是额头,然后眼前就黑了。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胡乱在想,难道是逃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吗,她必须得死?
好在她又有了意识。
仍在马车里,就是感觉有些陌生,外面静悄悄的。
也不知距离她失去意识过去了多久,她现在头有些疼,像是被人拿了木棍狠狠敲了一下,特别是额头,拧个眉都痛。
“姑娘你醒了?”旁边孟嬷嬷松了一口气。刚刚她正巧被长凳卡在角落,没有撞出去,只被跌落的食盒砸了手,没什么事。却眼睁睁看着姑娘跌跌撞撞,翻来覆去,直至晕了过去。
见姑娘红着眼睛一动不动,可把孟嬷嬷吓坏了。“姑娘你怎么了,别吓嬷嬷。”
“没,没事的。”
瑟瑟最是怕疼,但怕嬷嬷担心,她不吭声。
强忍着疼,她艰难的想爬起来。发现有些使不上劲儿,于是干脆坐着歇了会儿,
“嬷嬷呢,有没有撞到?”
好在嬷嬷没有什么事。
等二人互相搀扶着起来,才发现他们在地上,并不是在车架上。
她躺在车厢的车顶,而车顶在地上。
意思就是马车车厢被掀翻了。翻了面,然后掉在地上。难怪她觉得马车有些陌生。
这马车车厢质量是真不错,都这样了,还能保持原样。只不过整个和马还有马架分开了。
等完全走出车厢,二人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她们此时正在岸边,悬吊吊的那种。
要是车厢再往前半步,等超过了一半,那么整个车厢连同里面的她们,都得掉进河里。
这河她知道,昨晚她睡不着,翻了些周边书籍。
黑河常年不结冰,河水波澜不显,因为水深!有几个她那么深!
瑟瑟忙拉着嬷嬷往后退了好几步。
“来喜呢?!”瑟瑟脸都白了。
“姑娘我在这——”来喜四仰八叉的在不远处,疼得龇牙咧嘴。
瑟瑟这才平缓了心绪。刚刚有那么一瞬,她以为来喜掉河里了,惊出了一身冷汗。
马儿倒在一边,车架散了,车厢被掀翻了。好在人没事。
瑟瑟心有余悸,看向揉着胳膊一瘸一拐的来喜,
“来喜伤到哪儿了?”
“没事没事,这地方土软,哎哟,嘶,胳膊有些痛。”
来喜又揉了揉,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好些。
“来喜,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拉住马儿止了步,你看,我们现在可能都在河里了。”
瑟瑟不会水,就算会,这么深这么冷的河水里,哪里还能会得起来!而且嬷嬷和来喜也不会。
来喜听了姑娘的夸赞,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小的啊,……当时那马还在跑,而我已经被甩飞了啊。”
瑟瑟一愣。
不是来喜?
来喜被甩飞出去了,那谁勒的马啊?
总不会是马儿突然自己停了下来?这么巧刚好在岸边?
这…他们运气也太好了叭。
就在瑟瑟还在感叹的时候,马车车厢另一边传来一点响动。
是什么搭在车厢上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这会儿大家都没说话,四周静得出奇,他们自然是听到了那响声。
声音微妙。
这会儿天色还早,城内或许有些人了,但郊外并没见人影。
三人对视一眼,胆小的来喜忍不住躲到了姑娘身后。
瑟瑟也怕,她拉着嬷嬷的衣袖不松手。
好在孟嬷嬷见过些大风大浪倒是个镇定的,她带着人,打算去那边看看。
随着一步步靠近,刚刚被车顶遮住的视线变得开阔起来。
地上一片狼藉,马车里的东西都散落到了这边。食盒匣子衣裳首饰,全乱在地上。
而车厢后面,竟是藏着一个人!吓得来喜大叫了好几声。
蓬头散发,一身破乱的靠坐在车厢边,但粗布荆衣挡不住他精致的脸。此时看见来人,他微微仰着头瞧,一双凤眼美得雌雄莫辨,分不清是男是女。
见人都盯着自己,那人慢慢伸出一只被划了道口子的手给大家看,眼泪汪汪的,
“流,流血了。”
声音清冽,带着一丝明显的委屈。
男的。
瑟瑟眨了眨眼睛,盯着地上这人。
所以这是,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的男主喜欢吗?嘻嘻。
当然美呀,毕竟老爹是女装大佬!╭(╯ε╰)╮指路《太子媵妾》
不看也不影响这本阅读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