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梦里后面还算轻松,瑟瑟翌日起得特别早。
孟嬷嬷进屋看见她坐在桌子旁,还有些震惊,“姑娘,你怎的这么早就起了?”又有些不赞同道,“身子不适就要多休息休息。”
瑟瑟看了眼嬷嬷紧张的神色,一脸懵。
然后抓了桌上一小块红梅糕往嘴里送。
等小口小口吃完之后,才道:“我没有身子不适呀。”
“瞎说,女子第一次哪会没有不适的。”
瑟瑟更恍了,“嬷嬷你在说什么?”
什么第一次?
瞧出了姑娘的懵懂,孟嬷嬷心里一咯噔,她没回话,兀自去了里间。
床榻上干干净净,并没有欢好过的印迹。
孟嬷嬷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她昨晚见世子与姑娘一道回的颜汐院,以为事情能成。
都怪她休息得早,没有叮嘱好姑娘让她留下世子。
小别胜新婚,这多好的机会啊,白白浪费掉。真是可惜。
跟着进来里间的瑟瑟见状,不知怎的突然反应过来嬷嬷的意思,小脸瞬间烫了,“嬷嬷,你,你该不会以为……才没有!昨晚沈颜川回书房了,才没有留宿在这里!”
自大婚之后,沈颜川以瑟瑟还小为缘由,并不住在颜汐院,而是一直宿在书房。
那书房后有个专供休憩的隔间,改做了寝间。
这几年都是这样的,昨晚也不例外。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亲耳听见,孟嬷嬷脸色不是很好,她恨铁不成钢, “你怎么就不留住世子?”
“啊?我哪里留得住啊。”瑟瑟嘟囔了一句。
沈颜川心里有人,他娶自己都是为了给那人占位儿,然后等那人回来换掉自己。情比金坚的,怎么可能留下来?前世那是因为自己喝醉了,估计缠着他了,随便打发的。
瑟瑟现在才明白过来,前世世子与自己感情不错,或许也是早就算计好的,不然到时候人回来了,与那人伉俪情深每天难舍难分的,到时候前后两下一对比相差太大,无端惹人怀疑。
还不如一开始就与少夫人感情好。
真是不得不说,想得真全面。
瑟瑟都有些佩服了。
但孟嬷嬷揭穿她,“你是根本没留他吧?”世子看姑娘的眼神,温柔中带着宠溺,怎么看都是喜欢的,怎么可能留不住?“你不留他怎知留不住?”
瑟瑟眼睛眨了眨,不说话了。
有些理亏。
瑟瑟不说话,孟嬷嬷却有话说,依旧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说了好多。
不外乎就是那些女子嫁了人就得圆房的事儿。瑟瑟没与她争论,安安静静的听。
记没记住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孟嬷嬷从小教养她,哪里不知道她这是根本没听?见她无动于衷,孟嬷嬷怒其不争,拍了怕她的背,“你呀,该怎么说你才好……走,收拾一下,现在就去书房。”
“去,去书房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这几日世子休沐在家,你作为他的妻子不应该去陪在身边吗?红袖添香,自古以来就是佳话。”孟嬷嬷边说,边推着瑟瑟出门。
瑟瑟哪里想去?巴不得离沈颜川远远的。
“嬷嬷,”
“姑娘!”孟嬷嬷态度强硬。
瑟瑟拗不过嬷嬷,只得出了屋子。
她不想去,但还是去了。之所以去一趟,也是宽嬷嬷的心。自己经历生死的事儿太过玄乎,瑟瑟不打算说出来,一来怕嬷嬷担心,二来,是怕嬷嬷不信。怎么会信,连自己也不是很信。
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自己的确经历过,又不得不信。沈颜川想杀她,并且要杀她。
但即使知道这事,她现在也不敢和沈颜川正式摊牌,她哪里是沈颜川的对手?万一那人见事情败露,一气之下要提前结果她呢?
不行,不能冲动。
要徐徐图之。
她昨天就表现得很好,没有在沈颜川面前露馅。
今天一样可以。
孟嬷嬷见姑娘没有再拒绝,心里很欣慰。
原本她打算陪着去,但又因小厨房炖着鸡汤一时走不开。那是给姑娘补身子的,火候很重要。
“金铃呢,一大早怎么没见到金铃?”她打算让金铃陪着。
“她……估计去执行任务了吧。”瑟瑟答。毕竟自己那天擅自出府了,作为看管自己的人,自然要受些处罚。
重新活过一世,有些事,瑟瑟自然而然就恍然大悟了。之前金铃任务失败造成的伤,怕都是因为看管自己不力而受的罚吧。
可怜自己曾经那么心疼她。
孟嬷嬷没指望金铃,也只是随口一问,金铃不在正好,不用给姑娘画浓妆了。
她便叫来了来喜。
来喜还不到十五,与成年男子比个儿不高,但偏瘦,看着还算显高的了,且长得眉清目秀,很是机灵。
面对孟嬷嬷的耳提面命,来喜连连打包票。
“放心吧嬷嬷,小的保证完成任务!”
瑟瑟觉得谁跟着去都一样,其实不跟也是可以的。
要是她能不去那就更好了。
可惜,立马被嬷嬷赶出了颜汐院。
等二人来到书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少夫人。”书房外的沈铖远远看见来人,几步下了台阶过来见安。“世子他,”沈铖顿了下,看了瑟瑟一眼,“世子他还没起。”
瑟瑟一听了然。
虽然沈颜川平日里起得早。但这大冷的天儿,他这段时间又不上朝,肯定不会早起。
于是无奈的看了看身边的来喜,一副“看吧,不是我不想去而是人家没起”的眼神。
瑟瑟转身走了。
可没走几步,她突然脚步一顿,脑中闪过沈铖刚刚脸上的异样。
沈铖见少夫人突然止了步,停在那里好半天不知在想什么。于是正要上前问问怎么了,却见少夫人转了身,又朝他这边走来。
小手微微握成拳,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我刚忽然才想起来,昨日夫君说要教我作画的。夫君怎么了哦都这个时辰了还没起?”
“…世子他,他昨晚睡得比较晚。”沈铖答到,正要劝少夫人先回去,若是有事儿可待会儿再来,却突然被少夫人绕过。
提着裙摆就上了台阶。
快得连眼疾手快的沈铖都没拦住。
“少夫人!”沈铖大惊,转身就要跟过去,却被旁边的来喜挡了道,
“哎哟我说沈侍卫,你咋就这么没眼力见?”边说边拉住他不让走。
“姑娘和世子是夫妻,当然想时刻待在一起啊,你跟过去做什么?”
想要拦他家姑娘,没门儿。
眼看着少夫人推门进了屋,沈铖似乎有些急。他一把推开来喜,见对方还要来纠缠,直接抽出腰间的佩刀,“让开!”
表情严肃,唬得来喜都有些怕了。
“你,”
虽然他们都是下人,但沈铖是暗卫出身,如今又是世子的贴身侍卫,地位自然比来喜高。且来喜这三脚猫功夫也打不过他。
二人不过僵持一瞬,来喜好汉不吃眼前亏,讪笑着让了道。反正姑娘已经进屋了。
“你说你为这点小事还急了,急个啥,我说,”
“啊!——”
屋内突然传来惊呼 ,两人皆是一愣,来喜本能的反应就是直奔书房。
刚刚的声音是姑娘发出的。
别是出事了!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他窜了进去。
有味儿铺面而来,浓浓的檀香混着别的什么,很不好闻,估计是整夜没开窗子的缘故。
屋内的屏风倒了,书房与暖阁成了一间,一眼便能看见全貌。暖阁的衣架也倒了,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衣裳,最显眼的是一件竹青色的男衣,还有旁边一抹大红牡丹映入眼帘。
是件贴身的小衣,绣着娇艳欲滴的牡丹花。
而床幔挡着的,榻上若隐若现,凌乱艳靡,不堪入目……
“姑,姑娘,他们,他们…”来喜都惊呆了,这,床上二人,这不就是……?
来喜瞪大了双眼,又突然慌忙转过身。
他这才反应过来,勿听勿视。来喜作为下人不敢再看榻上,他看向旁边神色怔怔的姑娘。
瑟瑟脑中一片空白。
虽然早知道沈颜川有心上人,刚刚执意进屋也有那么一刻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此时此刻,这样直接的撞见他与别人榻上相拥,她仍有些接受不了。前世也只不过,是闻到沈颜川身上的香味而已。
旁边有人在说话,耳朵嗡嗡的,瑟瑟听不清。
她转向旁边,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又木木的重新看向床榻。
因为刚才的声响,榻上的二人终于醒了。
熟睡的女人嘤咛一声,贴在她腰上的手收回,捏了捏额头,那只手修长秀气,骨节分明。
瑟瑟前世最喜的那手,提笔的雅,抚摸时的柔。如今,却覆在另一个女人腰上。
而后那手裹了被子,搭在女人身上,遮了一床风光。
“滚出去!”
是怒极的声音,吓得瑟瑟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她从没见过沈颜川如此盛怒。在她的印象里,沈颜川的脾气很好,温润如玉的性子,好像从来都没有生气过。
如今却是一脸怒容的让她滚出去。
外间的沈铖低着头进来,默默的将杵在屋里的二人推了出去。
等出来后,沈铖抱歉的看了一眼少夫人。今日未着妆,惨白着小脸,显得楚楚可怜。
“少夫人,您……”忍不住出声想安慰几句,但又知逾越规矩。
“您还是先回去吧。”
瑟瑟这次倒是不用人赶,跌跌撞撞的下了台阶。她的眼前全是刚刚屋里那一幕,一遍又一遍浮现,遮了视线,她撞上了旁边的翠竹,噗通一声响。
旁边来喜赶紧去扶。
她没起,只颓然的坐在地上,默默的抹眼泪。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来喜这才发现姑娘满脸是泪,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是哪个贱蹄子爬的床?!尽然敢去勾引姑爷,到底有没有把我家姑娘放在眼里?!”
来喜那大嘴巴嚎得方圆几里都能听到,“要点脸!正事不做光想着爬床,缺了男人会死吗?huitui!妈的臊皮狐狸!”
这个地方是大道,平日里路过的下人本来就多,这会儿来喜的骂声又引来了更多的下人。原本大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有人不小心摔倒了在那里哭。有些心里还在想不就是摔倒吗至于委屈成那样?
但没想到是这样!居然有人爬了世子的床!
天呐,还被少夫人当场捉奸!
简直了。
但话说,这人是……少夫人?
虽然隔得有点远看不清,但这与平日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啊。
“姑娘,咱们现在就在这里等着,咱就不走了!看看到底是哪个贱蹄子!非得给她揪出来不可。”
来喜张嘴还想再骂,追来的沈铖一脸惊,冲上来就捂住了他的嘴。
“闭嘴!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那是嘉华长公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嘉,嘉华长公主?
地上的瑟瑟也是,震惊得连哭都忘了,
嘉华长公主?
沈颜川与长公主?
她刚刚之所以闯进屋子,其实只是想把这事儿捅出来。目的是为了防止沈颜川像前世那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人。
毕竟若是大家都知道,沈颜川与别人有了首尾,那不管是同情还是看笑话,她必定成为焦点。
成为了焦点,沈颜川若再想偷偷换掉她,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现在那个人竟然是嘉华长公主……
瑟瑟隐隐觉得不安,她觉得事情好像变得更危险了。
沈铖刚刚也是急糊涂了,只顾着阻止来喜,却是犯了忌讳,将里面人的身份给直接暴露了。
虽然声音不算高,但也不低,这会儿他抬头看了眼四周,沈铖知道坏了。
大家怕是已经听到他刚刚说的,都知道书房里的人是嘉华长公主。
一大早嘉华长公主醒在世子的书房,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铖急得正要开口让这些人嘴巴牢实点,没成想那些人像是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纷纷跪了下来,头都不敢抬。
沈城暗道一声糟,转身看向身后。
似有所感,瑟瑟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人,簇拥了一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那人一身锦衣华服。瑟瑟不认识嘉华长公主,但认出了是刚刚榻上的那人。
在别的府上与男主人乱来,然后又被女主人撞见,一般人估计狼狈又窘迫。
但长公主却丝毫没有窘。
而是明艳大方,如夏日的阳光一般耀眼夺目。
瑟瑟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被画浓妆了,因为长公主给人的感觉就是热烈而娇艳的,光芒万丈。
“放肆!见到嘉华长公主,竟敢不行礼?”旁边丫鬟颐指气使,瞪着地上的瑟瑟。
就算是不入朝堂的妇孺,也知道长公主的高贵。她是先帝的遗腹子,一出生就是长公主,金枝玉叶。最重要的是太后对她很是宠爱,从小肆其所欲。
以前嫌长公主的称号太老气,她只准别人叫自己嘉公主。这是有违祖制的。但她不管,依旧我行我素。后来可能是意识到长公主比公主分位要高权势要大,所以又不准人叫嘉公主,重新叫回了长公主。绕来绕去,总有下人被绕晕叫错了的,结果都是被拖了下去,杖毙。
曾经游园的时候她看不惯某个贵女,直接让人将其缴了头发做姑子,下令这辈子不得出姑子庙。完全不给朝中大臣的面子。大臣的女儿都尚且如此,遑论其他人。
见到这样的人,自然是要行礼的。
瑟瑟不敢犹豫,被来喜扶起来后,微微屈膝,低着头请安。
“臣妇见过长公主。”
一片寂静,风过,有竹叶的莎莎声。
没人说话,甚至屏住了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
“臣妇…”
慕容嘉重复了一遍。
她平眸觑了一眼面前这个低眉顺目的妇人。
她自然知道沈郎在她走后娶了妻。不过是个摆设,没什么值得放心上的。
但如今看在眼里,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
冰肌玉骨,颜色倾城。
看得她都楞了一下。
啧,让人……好生不喜。
“你可知,本宫与沈郎青梅竹马。婚期将订时,却不得不为了大景和亲那卢。你现在在本宫面前自称,臣妇……好,很好。”
“我,我…”瑟瑟一直保持着曲礼的姿势,突然有人逼近,她踉跄了一下,一步步往后退。
“你可还知,本宫小字汐汐。”慕容嘉满意的看着面前这人惨白了脸,勾了勾嘴角继续,“你住的那颜汐院,原是我俩的婚房。”
“沈郎世家大族嫡长子,光风霁月,不说本宫,帝都多少贵女排着队任他挑。你说,他为何会单单娶你?”
不过一个末等小官女,嫁个庶子都是高攀。
他会看得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猜到了嘛,白月光身份。
注明:女二并不是和亲,也不是为了家国大义。
只有女主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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