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铭目瞪口呆地盯着前边水房中的梁别宴,追问他姥:“‘不是真身’是什么意思?分/身术么?”
月鎏金:“也不能算是分/身术,御物之术的一种而已。”说着,她就抬起手在自己乖孙儿的眉心间敲了一下,紧接着,赵小铭眼中的世界就变了,但具体改变在了哪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可如果非要让他说出个一二三的话,那就是色彩好像变得更分明了,像是画面被提高了饱和度,尤其是投映在地面上的人影,浓黑如墨。
但这些改变都是次要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主要的还是梁别宴。
在赵小铭的眼中,“梁别宴”不再是个人了,变成了一个身穿校服的、栩栩如生的纸扎人!
不过这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几乎都是转瞬即逝,然而就在他的视线即将恢复正常时,视野范围内突然闯进来了一团紫黑色的光雾,但还不等赵小铭看清楚那团光雾中包裹着的是一坨什么样的东西呢,月鎏金施加在他身上的法术就消失了,世界再度恢复了常态。
赵小铭震撼地大吸了一口气,然后,瞠目结舌地看向了月鎏金:“我、我我艹?刚才是怎么回事?”
月鎏金:“给你开了个天眼,让你见识一下这世道的本来面貌。”
赵小铭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心有余悸却又意犹未尽:“你时时刻刻看到的都是我刚才看到的那副画面么?”
月鎏金:“那倒不是,我也需要开天眼才行,但我不爱用天眼,不然什么乱七八糟的污秽东西都能看到,惹得本尊心烦,总是想把它们全杀光。”
赵小铭:“……”那你确实不太适合开天眼。
“眼不见为净是对的,希望你能再接再厉,继续保持。”赵小铭先对他这位大反派姥姥的自我调节行为表示了肯定和勉励,然后才说出了自己内心的震撼和困惑,“我刚才看到‘梁别宴’他不是个人,是纸扎的!”
就这么一晃之间,“梁别宴”就已经接好了热水,顺着水房旁边儿的楼梯上楼了,行为举止和正常人一模一样,丝毫看不出来是个假人。
月鎏金解释道:“那叫纸灵。以竹为骨,以纸为皮,描眉画眼,再赋以几分灵识,就能以假乱真,代替原主去做任何事情,相当于原主的分/身,但本质还是以灵御物。”
赵小铭再度涨了见识,大开眼界,但第一反应还是社会治安问题:“纸灵做的事儿原主知道么?万一纸灵失控了,违法犯罪怎么办?最后谁负责?”
月鎏金:“那肯定还是原主负责。纸灵虽说有自己的意识,但它的那点儿意识也全都来自于原主。”
为了让乖孙儿更好的理解,月鎏金还体贴地打了个比方:“它体内的灵识就像是一根看不到的丝线,连接着它和原主,所以纸灵的一举一动全都是在原主的授意和监视下进行的,它看到了什么、做了些什么,原主也全都是可以瞬时知晓的。”
赵小铭懂了,原主就相当于电脑主机,纸灵属于分机。
“一个人能造出几个纸灵?”赵小铭又问。
月鎏金:“看修为。修为低下者,灵识和灵力自然也都不强,没那份多余的灵识去操纵纸灵。修为高深者,灵识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弄多少个出来就能弄多少个。”
赵小铭:“那比如我弄出来了三个纸灵,然后我当众拉屎了,我旗下的三位纸灵能知道么?”
月鎏金的嘴角抽了抽:“……不能。”
赵小铭:“哦,原主不受纸灵监控?拥有独立的拉屎自由?”
月鎏金:“……嗯。”
赵小铭:“那要是其中一个纸灵当众拉屎了,我和另外两个纸灵能知道么?”
月鎏金:“……能。”
赵小铭:“哦,所有同一原主制造出来的纸灵之间都是信息互通的?”
月鎏金点头:“嗯。”但是,紧接着,她就弱弱地说了句,“但是吧,姥建议你还是不要当众拉屎,着实是有辱斯文。”
赵小铭无语:“我就是举个例子!”
谁还真能当众拉屎啊?
月鎏金也挺无语:“那这例子也忒别致了些。”随即,又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心口,“还吓了我一跳,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真是生怕你那些求毛球次的列祖列宗们一气之下放雷劈你。”
赵小铭:“……”
虽然,但是——
“不是啊,你一无恶不作的邪、教头子,还担心举头三尺有神明???”
月鎏金:“我那不是替你担心么?我又不是正统的神族后裔,他们还能劈得着我?”
赵小铭:“?”
月鎏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漆黑的夜空:“顺应运天道而生的种族才是最正统的神族,是万族之尊,只要天道还在,正统神族就不会彻底消亡。所以你也可以理解为‘天道’就是你的祖宗们。只要你的体内还留着正统神族的血,天道就会一直庇佑着你、监视着你、为难着你。”
啊?怎么还为难上了?
赵小铭的大脑cpu已经快消化不了那么多的信息了,而且这一晚上,最令他不可理解的一点就是:“不是啊,我、我怎么就成神族后裔了?我不是妖神混血吗?呸!不是!我就是一平平无奇中学生啊,我是纯种人类!”
月鎏金:“你只是个哑炮,并不是个纯种人类。”
赵小铭:“哑、哑炮?”
月鎏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低人一等的,自以为很通透地解释说:“就是物种混血失败的没有灵力的低能儿。”
赵小铭:“……”好,很好,直接被确诊为了低能儿。
这天你就聊吧,一聊一个不吱声。
赵小铭转身就走。
月鎏金莫名其妙,却还是殷切地追上了上去:“乖孙儿?你怎么了乖孙儿?”
赵小铭面无表情:“你别理我,我是低能儿,我不想说话。”
恰时身边路过了几个同学,他们看不到月鎏金,只能看到赵小铭一直在自言自语,纷纷瞪大了眼睛,朝着赵小铭投去了惊诧的目光,一脸困惑与不解。
以免被同学们定性为神经病,赵小铭索性不再说话了,闷闷不乐地走进了高三二班的教室,趴在了最后一排最角落的课桌上,默默地抱头emo。
月鎏金坐到了他旁边儿的空位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教室内的一切,看什么都觉得无比稀罕,也不管赵小铭搭不搭理她,一直在喋喋不休地惊叹新世界——
“乖孙儿,前面那块黑板子上面挂着的圆盘是什么?怎么里面的那两根一长一短的棍子还会自己转?”
“乖孙儿,头顶上吊着的这几根会发光的东西是什么?还怪亮的。”
“乖孙儿,你们现在上学堂,都不用笔墨纸砚了么?那怎么写东西呢?”
“乖孙儿,墙上挂着的那个大白方块是什么?怎么还能往外吹凉风呢?”
谁他妈那么傻逼啊,大冷天的把空调给打开了?赵小铭终于从桌面上趴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谁曾想下一秒,他就被班主任点了名,连批带判:“赵小铭,谁让你把空调打开的?”
赵小铭都懵逼了,不服又不忿又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教室后门:“我开的?你说我开的?”
“你就坐在空调底下,不是你开的是谁开的?”高三二班的班主任熊兆言站在后门外,面相粗犷凶悍,虎背熊腰,套在身上的那件全国统一的班主任必备职业装之一的深灰色polo衫都要被贲张的肌肉给撑爆了。
赵小铭都要被气笑了。身为资深纨绔子弟,他也真是一点儿都不怕老师,据理力争地反驳:“我才刚刚回班不到三分钟,连空调遥控器的影子都没见到,怎么可能是我开的?”
但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熊兆言又被提醒了什么,脸色更沉了几分:“你上节晚自习去哪了?请假了么你就随意旷课?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也不给赵小铭继续反驳的机会,转身就走。
赵小铭:“?”
他的脸上在一瞬间写满了“我艹不可理喻”这几个大字,后排的同学们也纷纷朝着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但是吧,官大一级压死人,身为学生,无论如何都不能公然违抗班主任的命令,不然下一步就是请家长。
赵小铭起身的同时还用力地把熊兆言任教的学科书给摔到了桌面上,怒气冲冲地从后门走出了教室。月鎏金紧随其后。
班主任办公室在三楼,祖孙俩才刚刚走到楼梯口,上课铃就响了,铃声落下后,原本热闹活络的教学区重新恢复了寂静。
楼梯间内,月鎏金趁着身边没人,对自己外孙儿说了句:“那只兔子魔是不是故意为难你啊?需不需要姥替你干掉它?”
兔子、魔?
赵小铭正在上楼梯的脚步猛然一僵,呆如木鸡地看向了他姥:“你说谁?老熊?我们班主任?是兔子?”
月鎏金也停下了脚步,与外孙儿对望着:“对啊,他原型是一只兔子,归属魔族。”
赵小铭关注的重点是:“他那么彪悍一人,竟然是只小白兔?”
月鎏金却说:“魔族的灵气不是白色,是紫色。他也不是小兔子,他是骷髅兔,身型庞大却无血肉,所以嫉妒一切有血肉的物种,遇到那种凶残的骷髅兔,会把你身上的血肉全部吸光啃光,把你变得和他一样。”
赵小铭怔了一下,突然想到了自己刚才被开天眼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团紫黑色雾气,紧接着脚底突然一软,后背抵在了墙壁上,脑门儿上冷汗直冒:“他不会,也想吃我吧?可我只是一个可怜的低能儿啊!”
月鎏金:“所以你才好下手呀。”
谁来救救我!
赵小铭绝望无助又气急败坏:“你们那个世界就没有颁布低能儿保护法令么?”
月鎏金闻所未闻:“这是什么东西?”
赵小铭:“……”我不想和不懂法的野蛮人——不,不是人,是妖魔鬼怪们——为伍!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赵小铭瑟瑟发抖地问。
月鎏金神色一狠:“所以我刚才说了,不如先下手为强干掉它!”但紧接着,她却又说了句,“不过他很有可能和你们学堂里面隐藏着的那只邪祟有些关系,留着他可以放长线钓大鱼,不然它早被你姥爷干掉了。”
赵小铭惊悚地咽了口吐沫:“你等等啊,我先消化一下……”冷静了好久,他才勉强接受了这些离谱的信息,“那、那那我们现在应该是直接干掉它,还不干啊?”
月鎏金双臂抱怀:“站在本尊的角度来说,你们学堂里面的这些小娃娃们的生死安危和本尊一点关系都没有,能不能抓到那只邪祟和操纵这一切的幕后主谋也和本尊无任何关系,所以本尊大可选择袖手旁观,或者直接把那只骷髅兔宰了,只管保护好我的宝贝乖孙儿就行,反正世道越乱本尊越高兴。”
赵小铭感动又惶恐:“我的姥,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月鎏金点头:“对啊,姥年轻时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看热闹。”
赵小铭:“……”
月鎏金:“但是吧,姥现今已经从良很多年了,所以,这次可以先不杀它。”
赵小铭:“然后呢?”
月鎏金:“你只管去找它,咱们静观其变。”
赵小铭略有些担忧:“那它等会儿要是想杀我呢?”
月鎏金笑了:“有姥在呢你怕什么?谁敢动你一根汗毛,姥就让谁灰飞烟灭。”
赵小铭一想,也是,最大的反派就在他身边,还担心什么骷髅兔呀?老熊你自求多福吧。
赵小铭的骨头又硬了起来,重新迈开了登楼梯的脚步,再度续上了愤愤不平的状态:“空调真不是我开的,那兔孙子就是没事找事诬陷我!”
“那个挂在墙上的可以吹冷风的大白方块儿叫空调?”
“对,可以吹凉风也可以吹热风,具体操作根据季节温度而定。”
“哦~那它还怪贴心的。”
“是,情绪也挺稳定的,反正比梁别宴强、诶呦实在不行我再给你介绍个老伴儿吧?我们小区里面退休金高的老头儿一抓一把大把,董事长和ceo也比比皆是,哪个看着都比梁别宴强。”
显而易见,赵小铭还没有接受自己比死对头低两个辈的现实,见缝插针地试图逆天改命。
谁知,月鎏金却没有直接拒绝,反而问了句:“那些老头儿们也是最正统的九重天神么?”
“嘶、这个、可能不是。”
“那不行,我就要九重天神,还必须是最正统的。”
“为什么?天神有什么可高贵的?你怎么还以物种取人呢?”
月鎏金:“因为我特别爱慕虚荣,我就要又高又帅又有威望的九重天神当夫君。”
你可真是,虚荣的坦坦荡荡啊。
赵小铭不得不批评她:“一千年过去,时代早变了,封建思想不可取,身为女人,你要自立自强,像我妈——你闺女——一样,自己开公司自己当老板,努力地做大做强,自己为自己争取荣耀,不要总想着依附男人!”
月鎏金却来气了:“我不是没有努力过呀,我当年努力地开宗立教,努力地做大做强,在短短百年间震慑了整个六界,坐拥门徒无数,轻轻一跺脚山河大地都要抖三抖,就连当年的仙帝也要视我为眼中钉和肉中刺。可世人们非但不尊重我,反而还要来围剿我,我干掉一批人,又来一批人,我让他们喊我妖尊,他们非要喊我女魔头,这不是欺负人么?本尊明明是至高无上的妖凤,他们非诬陷本尊是魔鸟!呸!都该死!”
赵小铭:“……”那个、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您当年努力的大方向不太对呢?
作者有话要说:赵小铭:姥你、你、你、
月鎏金:我怎么了?
赵小铭:牛逼,但还是先别这么牛逼了,天下太平是第一。
#女王姥姥和她那个没什么用的低能儿外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