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上车)

听到这,桑宁毫不犹疑转身离开。

临走前,她瞟了眼背对着自己的落拓背影,默默把脑海里那条——裴西临这个人其实还蛮不错的印象,划掉了。

林韫玉和裴西临没察觉到她的出现离开。

两人还站在原地。

林韫玉瞅着裴西临古井无波的神情,看他修长手指捏着的那根烟,“不是困?”

裴西临今天的戏份比较多,秦导这个人拍摄特别注重自然的天气环境氛围。他之前就请人看过今天早上的天气不错,给裴西临安排了好几场早戏。

裴西临敛眸,“待会有场戏。”

林韫玉一愣,反应过来他下场戏是和剧组另一位女演员一起拍。

裴西临这个人,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也不会把任何人喜好情绪放在心上,实则细心又尊重人。

他怕现在抽烟,几分钟后身上的烟味会过浓,会呛到那位不喜欢烟味的女演员。

所以即便是想抽,他也能忍住。

“几点过来的?”林韫玉随口道。

裴西临捏着烟头,神色倦倦,“四点。”

林韫玉拍了拍他肩膀,“我收回刚刚说的话。”

裴西临瞥他一眼,没搭腔。

“不过。”林韫玉吞云吐雾,笑看着他,“你刚刚那话,可不能当着桑宁的面说。”

裴西临:“什么话?”

林韫玉无言,没好气地说:“你陪她对戏是因为她和我耽误的时间太多,影响进度。”

他像很了解女人的样子,条条是道给他讲解,“女孩子情绪都比较敏感,特别是桑宁这种刚进圈的小姑娘。你无心一句话,人说不定伤心半个月。”

闻声,裴西临脑海里闪过桑宁和苏阳打电话时说的一段话。

思及此,他打断林韫玉的话,“她不会。”

“?”

林韫玉懵了,“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裴西临:“嗯。”

林韫玉傻眼,正想再次开口,不远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

“临哥。”

裴西临把烟还给林韫玉,“走了。”

林韫玉看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被他捏扁了烟头,跟着抬脚往外走。

碰到赵茂时,他把那根烟丢给赵茂,“别浪费,待会给你哥抽。”

赵茂:“……”

-

在剧组的一天,比桑宁想象的过得快。

拍完晚上的戏,她又留剧组观摩学习了会,才打算回酒店。

酒店距离片场有二十分钟的车程,闻溪还没来得及给桑宁安排司机助理,她暂时只能打车往返。

桑宁还没来得及叫车,先接到赵茂电话。

问她在哪,要不要坐他们的车回酒店。

桑宁考虑了一秒,“不用啦。”

她拒绝,“茂哥你帮我谢谢裴老师,我已经打到车准备回去了。”

听她这么说,赵茂也不好勉强。

他看了眼旁边的人,低语,“行,那你注意安全。”

桑宁:“好。”

桑宁打开叫车软件。

原本,她以为这个点叫车会很容易。但剧组拍摄取景这个地方有点儿偏僻,叫车比她想象的困难。

桑宁看着迟迟没有人接单的叫车软件,有点儿无奈。

她站了会觉得累,正准备蹲下来时,不远处一辆往她这边徐徐驶来的车,朝她闪了闪灯。

桑宁刚开始还以为司机是不小心的,直到车在她身侧停下,副驾驶座赵茂的脸曝露在她眼瞳后,她反应过来。

“桑宁。”赵茂扭头看着她,露齿笑着,“司机路上是不是堵车了?”

桑宁一窘。

赵茂道:“你取消叫车吧,坐我们的车回酒店。”

他看着桑宁,一脸真诚,“我们拍摄这边比较偏僻,晚上人烟稀少的,你和我们一起走,闻溪姐也能放心点。”

桑宁不得不承认,赵茂最后一句话戳中了她。

她不算是胆大的人,深夜在陌生的地方打车,她是有担心害怕的。

桑宁正犹豫之际,后排的人降下车窗,露出大半张脸转向她。

“桑宁。”裴西临低眸看着她,“上车。”

“……”

-

上车后,桑宁低着头和简卉聊天,愤愤不平。

桑宁:「其实我就该硬气一点,不上对不对?」

简卉:「不对。」

桑宁:「?」

简卉:「裴西临喊你上车你都能拒绝,你不是人吧!你知不知道网上有多少人想上裴西临的车?她们拿着号码牌排队都等不到,你还想拒绝!!你真是暴殄天物。」

桑宁看她这话,隐约觉得没有字面意思这么纯洁。

而且,暴殄天物是这么用的吗?

她琢磨了一下,给她回了六个点。

简卉:「怎么,你不认可我说的?」

桑宁:「……一般。」

简卉:「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知道去剧组能坐上裴老师的车,我就陪你一起去了。」

桑宁:「打住你对他的热情,你不是要当我的粉头吗?」

从桑宁告诉简卉自己要进圈演戏后,简卉就热血沸腾地说要当自己的粉头。

她要做给桑宁砸钱的大粉。

简卉:「这不冲突。我是可以爱很多人的追星狗。」

桑宁:「所以我不是你的唯一?」

简卉:「你和裴老师是我的唯一。」

桑宁:「。」

两人正聊着,桑宁手机铃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

看着来电显示,桑宁微微顿了下,把电话挂断。

车内安静下来。

没过几秒,铃声再次响起。

桑宁继续挂断。

反复几次,在桑宁准备再次挂断时,坐她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裴西临开口,“我车里没有禁止通话的规定。”

桑宁:“……”

她转头看他,瞅着手机屏幕上‘苏阳’两个大字,深呼吸地接了起来。

没等苏阳开口,桑宁语速飞快,“苏阳,我还在外面,晚点给你回电话。”

说完,她迅速挂断。

苏阳还没反应过来,听筒里便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张维成在旁边看他呆滞的神情,眉头微蹙,“桑宁怎么说?”

苏阳拧着眉头,脸上不耐明显,“她说她在外面,挂了我电话。”

说到这,苏阳开始不安,“她不会是真知道那件事了吧?”

张维成看他,“你刚给她打了几个电话被挂了?”

苏阳:“四个。”

“桑宁以前挂过你电话吗?”张维成问。

苏阳:“当然没有。”

以前的桑宁,是求着他给她打电话,她怎么敢挂断。

这个反差,让张维成忽然不确定了。

他和苏阳对视半晌,沉声:“你待会给她打电话试探试探,如果她再次提起你酒驾那件事,你就告诉她实话。”

“什么?”苏阳瞪大眼,拔高音量,“那我以后不就有把柄在她手里了?”

张维成睇他一眼,“你就算不说实话,桑宁要真想知道,找人调查你一番,也不是调查不出来。你不如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再说你那天酒驾是因为她,她把你气着了,你才会脑子不清醒做了冲动的事。”

他给苏阳洗脑,“你酒驾被抓,是因为桑宁,懂吗?”

苏阳怔楞须臾,忽而明白了张维成话里话外意思。

他一喜,眼眸闪过一丝亮光,“对啊。”他喃喃,“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点。”

桑宁如果知道他是因为她才酒驾,应该会心疼他,然后产生自责的情绪。

-

回到酒店,桑宁先洗漱一番。

又给顾问津和闻溪报了平安,才想起来回苏阳电话。

她大概能猜到这个人给自己打那么多电话的原因。

拨通,桑宁坐梳妆台前护肤。

“宁宁。”电话那端传来苏阳的声音,“你到家了?”

桑宁:“对呀。”

她打起精神,戴起面具,“苏阳,你怎么给我打这么多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

苏阳微顿,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他安静几秒,问道:“宁宁,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桑宁面不改色,“没忙什么呀,怎么啦,你不会是想我了吧?”

这话说出来,桑宁想吐。

苏阳一愣,连忙道:“难道你不想我吗?”

“……”

想这个话,桑宁此时此刻实在是无法违心说出口。

她抿了下唇,含糊道:“怎么可能不想呢。”

为防止苏阳再问这种问题,桑宁启唇,“对啦,你这几天工作怎么样?”

苏阳一顿,“我这几天在录歌,但录的不是很顺利。”

说到这,苏阳情绪很是低落,“宁宁,你说我的歌上线了,不会没人买吧?”

“怎么会呢。”桑宁眼也不眨地说:“我难道不是人吗?”

她安慰苏阳,“你放心,我肯定买很多很多。”

苏阳:“我知道你肯定会支持我,我怕的是其他粉丝会不喜欢这首歌。”

桑宁:“不会的,只要是你出的,大家就会喜欢。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聊着,桑宁看了眼时间,“苏阳,我有点困了,要是没什么急事的话,我先挂了,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听到‘急事’这两个字,苏阳忍不住想——桑宁不会是真的知道了吧?

不然她为什么一直问自己是不是有急事找她。

更重要的一点是,以前两个人打电话,都是苏阳提要忙要睡觉要先挂了,今天才打了不过三分钟,桑宁就说要结束对话。

人在某些时刻,会变得敏感。

想到这,苏阳连忙开口,“等等。”

他咬着唇,低声道:“宁宁,我有话跟你说。”

桑宁一顿,抬手点了点手机屏幕,开始录音,“你说。”

苏阳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就在桑宁忍不住想再次催促时,他开了口,“你上回问我说,我是不是酒驾被抓了。”

桑宁装傻,“啊,怎么又说这个,你不是没有被抓吗?”

“我有。”苏阳一鼓作气,“我是酒驾被抓了。”

他心慌道:“但我只喝了一杯,你知道我是哪天被抓的吗?是你带我去见你表哥那天,我给你表哥……”

桑宁听着苏阳的解释,刚开始没听出别的含义。

听到后面,她懂了。

苏阳在把自己为什么酒驾的原因,安在了自己头上。是因为她,因为裴西临,因为顾问津,他才会气得喝了酒开车,然后被抓的。

“宁宁。”苏阳说完,焦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那天就是被气到了。”

桑宁回神,沉吟半晌,“我知道。”

她佯装烦恼,“但这个事吧,有点儿严重。”

苏阳:“什么?”

桑宁:“你这个事没曝光出去倒还好,一旦曝光,那真的会有点儿麻烦。”她重点强调,“你知道的,网友最讨厌法制咖。”

闻言,苏阳心凉了半截。

“你让我想想怎么才能完全把这个事完全瞒住。”没等苏阳再次开口,桑宁道:“我明天问问我的律师。”

-

挂了电话,桑宁第一时间把这段录音发给闻溪。

闻溪:「收到。」

桑宁:「辛苦啦闻溪姐。」

闻溪:「客气,对了我给你找到了个助理,我让她明天飞过来陪你。我待会把资料发你。」

桑宁:「行。」

这一晚,拿到苏阳酒驾证据的桑宁,睡得还不错。

她这种好心情,持续到次日片场。

到片场门口时,桑宁碰到裴西临。

她主动地和他打招呼,“裴老师,喝咖啡吗?”

裴西临看她手里捧着的咖啡,视线往上,落在她笑盈盈的脸上。

桑宁皮肤白,晨曦的光落在她精致五官,像覆上了一层透亮的薄光,似唐宋白玉瓷釉。

很意外的,裴西临走了下神,“不用。”

被拒绝,桑宁也不生气。

她唇角弯弯,“那我先进去啦。”

裴西临看她瘦削背影,有些不解。

赵茂在旁边嘀咕,“桑宁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裴西临没搭腔。

赵茂想了想,猜测道:“不会是她那个小爱豆来探班了吧?”

裴西临脚步微滞,侧眸看他,“没有事实根据的话别乱说。”

赵茂一愣,意外他忽然这么严肃。

裴西临淡声:“对人影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