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谢茉迷迷糊糊中似听见有人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耳边絮叨,好半晌却醒转不过来。

整个人仿佛置身蒸笼中,热气烘得她浑身酸疼无力。

半昏半醒间,谢茉终于遥遥捕捉到几个敏感字眼——“相亲”、“照片”、“好青年”。

谢茉于混沌中抽出一丝无奈,答应了相亲她就不会失约,正在路上呢,张姐又来催,于是她提起气力想回一句“就去相亲……不反悔……”,又无知无觉回了几句……

耳边蓦地响起一道惊喜高亮的女声。

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眼皮重若千斤,谢茉用尽力气才略挑开一条细缝,耀目的白刺得她眼疼,她下意识“嗯”了声,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意识恍惚,被一团莹润的白光紧紧裹束着不断下沉,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消散,大量陌生的记忆细针般猛地扎入脑海。

一片黑沉中,谢茉逐渐意识到她死去,又重生了。

现在是1971年,身体原主人是一个也叫“谢茉”的女孩子,昨天遭受暧昧对象和闺蜜双重被判打击,失魂落魄在暴雨中淋了俩小时,夜里就起了高烧,昏迷中被家人紧急送进医院。

消化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极其消耗心神,谢茉的脑仁已疼涨难忍,只把原主的记忆粗略地疏理了一遍,就再也支撑不住,彻底遁入黑渊。

再睁开眼时,便看到站在床头的女人。

她约莫三十来岁,穿着一件微皱的白衬衫,下面是一条规整的藏蓝色长裤,一双九成新的黑皮鞋,无不彰显出其优渥的家境。

柳叶眉,弯月眼,面容白皙柔和,江南烟雨似的婉约秀美,不过一身气质却与此大相径庭,身形姿态一派舒朗大方,一头齐耳短发,更显干脆利落。

这是“谢茉”的亲妈章明月。

章明月见谢茉醒来,双眼一亮,弯腰关切地问:“茉茉,感觉怎么样?”

谢茉受记忆驱使,下意识喃喃唤了声:“妈……”话一出口,她便怔住了。

她一出生就被丢在福利院的大门口,直到八岁被奶奶领养,取名谢茉,二十多年来头一声“妈”叫出口,倒也没想象中艰涩别扭,反而在叫出口的那一瞬间,原主残余体内的委屈、依赖、亲近等等情绪一股脑涌上来,冲红了她的眼圈。

谢茉错愕赧然了一霎,俄而释然。

现在她成为“谢茉”,接管了对方的一切,记忆、情感、人生,当然也包括她的父母亲朋。

不必抵触,无需不自在,她就是谢茉。

“还难受么?妈妈就在这。”章明月摩挲着她的肩头,又跌声问,“要坐起来吗?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渴。”喉咙干涩发痒,谢茉忍不住低低咳嗽两声。

章明月赶忙转身倒了杯水,动作轻柔地扶起谢茉,边把白色搪瓷茶缸的蓝沿凑她嘴边,边细心叮嘱:“小点心,别呛着。”

谢茉喝完水,背垫枕头靠在床头,抬眼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单人病房,陈设极为简单,病床临窗陈放,床头另一侧搁置着简易的木柜,床前几步远有两把木椅和一张四方木桌,桌上放着一把绿色镂空的暖水瓶,和一个印有主席头像和“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的军绿色保温壶,再添上刚才喝水的迎大红喜字的茶缸,如此几样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物品和标语,让谢茉终于深切体会到,她确确实实来到了五十多年前。

一切都是那样新奇。

因墙体雪白,且外头阳光正盛,屋里的光线透彻明亮,晒在人身上有一种熏熏欲睡的惬意。

透过老式六格玻璃窗,谢茉微微眯眼远瞭,穿过满目蓬勃油润的绿色,就是一片广袤的天空,无隔无拦,蔚蓝高阔。

谢茉心头无端一宽。

谢茉对原本的世界没有强烈的执念,自从大一那年奶奶去世,她就像是失去林巢的倦鸟,茕茕孑立,了无牵绊。

而现在,她又有了至亲家人。

章明月摸了摸谢茉的额头,虽有些烫手,但体温总算降下来了,心里的焦躁暂缓,含笑劝说:“妈回家给你带了白米粥,熬得稠稠的冒油,特别香,喝一点好不好?”

发烧吊瓶的缘故,谢茉浑身虚软,恹恹的没胃口,于是推脱说:“待会再吃。”

章明月在床畔坐下,拉着谢茉的手,欲言又止。

不到两天的功夫,女儿丰盈盈的两颊生瘦了一圈,她的心就跟刀剜似的疼。

谢茉看她的神色,心下了然,眉眼弯弯安抚道:“……妈,我没事了,别担心。”过了心里这道坎,略一停顿,称呼顺畅出口,再看章明月眼中浓浓的关怀和疼惜,一阵莫名的暖意在胸口氤氲。

“你这孩子,昨晚可把妈妈吓坏了,以后可不敢再冒雨出门。”

章明月昨晚见女儿昏迷不醒倒在地上,她差点被吓飞魂魄,手软脚软地回房喊来老谢和住在楼下的保姆赵嫂子,又给司机拨了电话,才合力把人送进医院。

她在床前守了一夜,心也跟着翻搅了一夜。

“不会了。对不起……”谢茉气虚道歉。

“你呀……”章明月轻声嗔怪,见谢茉气色好转,眼里重换神采,她吊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接着便侧身从挎包里翻出一打相片递到谢茉眼前,故作轻松道,“既然有精神,那现在就先看看有合眼缘的么?”

她深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望着双颊潮红的闺女,狠心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闺女点头去相亲。

昨天谢茉淋雨回家后,她略提了一嘴,但谢茉当时精神飘忽,没应答,未料想到先前醒来那会儿,她却惊喜听见谢茉松了口。

“这些小伙子,都很不错,人才一等一的。”

拖在妇联工作的便利,章明月对周遭年轻优秀的未婚男青年们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大半个月前她就开始再三衡量比对这些青年人品能力、工作履历、家庭背景等方面,最终筛选出如今这十来位。

面对一叠相片,谢茉直接懵了。

另一个世界里,她寻求安稳,过五关斩六将考取了市里的公务员,和传说中好保媒拉纤的单位大姐一个科室,面对热心大姐三番五次的谆谆规劝,实在招架不住的她,连连败退之际应下去相亲。谁能想到,却在去往相亲的路上遭逢车祸,再醒来已换了人间。

车祸发生时,她正接张姐的电话,所以方才迷蒙中听见“相亲”一词,她下意识以为是张姐又来问询情况。

到头来,却闹了个乌龙。

谢茉哭笑不得。

停顿片刻,她伸手接过厚厚一叠尺寸不一的相片。

证件照、半身照、全身照,白衬衫、蓝工装、绿军装,浓眉大眼、长眉凤目、俊眉修眼,足有十多张,相貌或敦厚或俊朗,但都精神饱满,扑面一股昂扬朝气,令人耳目一新。

章明月见谢茉只低头翻看,半晌不说话,就凑近抽出两张照片捏在手里给谢茉介绍:“这是卫明诚,二十三岁正营军官,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上过前线战场,执行过秘密任务,凭军功一步一步走到如今,是他们军区最年轻的营长,有勇有谋,上进拼搏,深受领导器重,前途光明。”

“这小伙子长得也精神,身板笔直,眼神坚毅,定是个两肩扛得住事,有担当负责任的大好青年。”

谢茉目光落在章明月指间的一寸证件照上,不由地屏住呼吸。

青年十分英俊。

深邃的轮廓,俊挺的五官,眉眼中一派凛冽。

像是严冬里压了沉沉积雪的一株参天松树,又像是凉夜中遥挂天边的泠泠皎月。

坚韧,冷峻。

这张照片占地小,贴在其他照片背面,刚才翻看时,一不留心就略过了。

章明月却叹气道:“不论相貌品格,还是才干前程,卫明诚都是这些人里最拔尖的,可就一点不好,他服役军区在外省,离家近千里,家属区地处荒僻,交通生活都不便利。”

自己闺女顶顶会长,净挑她和老谢的优势长了。老谢不必多说,年轻那会儿出名的美男子,哪怕到了这个年纪,还有年轻姑娘见他脸红,而她自己,当年也跟着一票献殷勤的。

茉茉的相貌却更上一层楼。

正和了以前在书上读到的“肌肤胜雪”、“眉翠唇朱”、“皓齿明眸”、“芙蓉玉颜”等词,尤其笑起来时,眉眼俱弯,直甜到人心里头去。

不是她做妈的心偏,遍寻整个靖市,再不能遇着比自家茉茉更好看,更水灵的姑娘了。

单就样貌而言,在这些她精挑细选的小伙子们中,只有卫明诚才堪与闺女相配。

章明月心里不由地悠悠一叹,卫明诚虽千好万好,但随军的条件着实太过艰苦。她和老谢一路风霜苦寒走到现今,实不愿让闺女再受委屈。

惋惜地收起卫明诚的照片,先不着急,再了解了解其他人,才利于闺女做出选择。

于是,章明月继续给谢茉介绍:“这是赵新路,机械厂厂委干事,也是二十三岁,为人灵活办事……”

章明月有扬了扬另一张照片,青年俊美的笑容灿烂得晃眼,谢茉方才还着重多盯了两眼,这时却如遭雷击,脑中“嗡”地一声,霎时一片空白,章明月接下来的大段赘述她再也听不见。

赵新路?谢茉?1971年?

……她好像是穿书了。

谢茉记得,前几天她打发时间看了一本年代文,她之所以关注这本小说就是因为她和书中大反派的妈妈重名了。

反派病态偏执,却深情可悯,人气甚至超越男主,而在小说后期,作者为了渲染悲情虐粉,掀开反派童年,揭露他极端性格的成因,而作为母亲的“谢茉”当属其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书中,作为市长女儿的谢茉最终嫁给高大帅气,嘴甜会哄人的赵新路,可婚后不久,受运动波及,谢茉父母被下放劳改,她由此被赵家人磋磨挤兑,最终不堪受辱投河自尽,而亲眼目睹的儿子自此扭曲,最终成长为本书最大的反派。

谢茉唏嘘不已,大骂赵新路渣男,一转眼渣男却从纸片走进现实。

这真不是老天爷在开玩笑?

她一向遵纪守法,不迟到不早退,勤恳工作,按时纳税,做人本分,与人为善,为什么偏给她兜头砸下一人渣?

万幸她和渣男还没交集,父母也未下放,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

正当谢茉暗自庆幸,并默默给再也无缘人世间的反派道歉时,忽听一阵“嘟嘟嘟”地敲门声,章明月嘴上应着“稍等”,一把将照片都搂回布兜。

“吱呀。”一声门轴转动。

谢茉循声望去,就见病房门已打开,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还是很忐忑……如果感兴趣请收藏呀,叩谢~

两本幻言预收:《穿成大佬的白眼狼前妻》、《虐文女主翻身了》,感兴趣的小可爱帮忙收藏一下呗~

预收1:《穿成大佬的白眼狼前妻》

谢莞第一次见到男人是在公司年会间隙的楼梯间。

他正对窗抽烟,周身萦绕着沉寂、落寞、慵颓……冷戾的气息,眉心一道深纹,哪怕年过四十,两鬓微霜,面容依然俊挺好看,只可惜跛了一条腿。

这条腿是他许多年前和人当街互砍时伤到的,也是因为这次的械斗事件,他在监狱服刑了三年。

谢莞之所以清楚这些,是因为他是杨招远,远华集团董事长,也是资助谢莞长达十年的人。

谢莞在一所三线小城的穷僻孤儿院长大,院长妈妈紧巴巴供她读完初中后再无力负担她往后的学业,即将失学时,有一神秘人士伸出援手,这一援助便到她研究生毕业。

经过多方调查,谢莞得知神秘人士的身份,因而毕业后她拒绝多家橄榄枝,选择加入远华。虽然她怀揣报恩的心思,可从未想过凭此刻意接近杨招远,只是勤勤恳恳工作,按部就班相亲……生活会如此波澜不惊下去。

以为不经意和男人撞见已是一场难得的意外,所以她怎么都没想到,一觉醒来,她穿到二十多年前,成了杨招远那位踩着他登上高枝的白眼狼前妻。

谢莞还未消化完穿越这一事实,就被人敲开院门告知杨招远与人斗殴,被抓进警局了。

谢莞:“……”

***

九十年代是个火热的年代,无数行业兴起,无数行业进入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处处是机遇,遍地是金钱。

谢莞欲欲跃试,只要紧跟大佬脚步,就能轻轻松松变成富婆,美好的小日子已经在朝她招手啦。

大佬果然是大佬,眼光敏锐毒辣,出手利落果绝,抓住机遇扶摇直上,财富名望更超前世,跟着水涨船高的谢莞却欲哭无泪……

不是说大佬超脱世俗欲·望,一心在金山银海里翻腾么?

那这个正低下眉眼哑声诱哄她真是最后一次的男人是谁?

都是骗子!

预收2:《虐文女主翻身了》

闻以清觉醒了。

在徐周和母亲推来支票的前一秒。

原来她是一本古早虐文中的恋爱脑女主。

文里,她和徐周和数度拉扯,虐遍身心。

被徐周和家人打骂羞辱;被徐周和相亲对象、小青梅、合作对象的女儿找上门挑衅,灌醉差点被强;被徐周和误解,大力甩地上流产……

她都一一忍耐,只因她坚信徐周和身不由己,并且深爱自己。

最后徐周和跟其他人订婚,她患上重度抑郁多次轻生,徐周和的订婚对象可怜她的遭遇,主动退出成全了两人。

小说结束在她泪流满面和徐周和紧紧拥抱在一起那刻。

这是认、真、的、吗?!

闻以清直接被创飞。

这剧本她接了,不过要按照她的套路来!

闻以清接过支票,礼貌道谢告辞,出门就给徐周和打了分手电话。

一场宴会上,徐周和的妹妹见到独身一人站在宴会门口的闻以清,当着众人的面,趾高气扬奚落:“拿了我家五百万的分手费,怎么又来黏我哥,你要不要脸?”

周围人冷眼嘲讽,嬉笑看戏,闻以清弯眸一笑,转身一脸亲昵地挎上徐周和死对头赵岑的胳膊,而后转头皱眉不满道:“不要坏我风评。”

将一众惊掉的下巴丢在身后,她稍稍凑近赵岑,认真又诚挚自白:“不要误会,我拿钱必办事,很有契约精神的。”

前两天,赵岑找到闻以清想和她签一份假恋爱契约,主要业务是和他在徐周和跟前表演恩爱,闻以清瞥见薪酬后的一串零欣然落笔。

两人的第一次合作表演效果惊人,徐周和当晚如一条受伤的流浪狗般提前离去。

闻以清回家,却在门捡到这一只流浪狗。

面对徐周和急切的道歉和疯狂表白,闻以清坚决说不,之后徐周和数次死皮赖脸找上门求复合,最后无一次不失魂落魄离去。

觉醒后的她深深了悟一则箴言:男人哪有钞票香。

闻以清成了徐周和心口扣不掉的朱砂痣,爱到无法自拔,为她和家人争吵闹翻,为她和自幼相识的小青梅绝交,为她再不染二色,可她却偎在死对头怀里笑靥如花。

徐周和痛不欲生,终于他听说死对头出轨找了新欢,深夜飙车去敲闻以清的门。

不等门开,他便急不可耐把赵岑找小三的事说了。

下一瞬门彻底打开,露出开门的人,徐周和惊出一身冷汗,这人是他知道的那位年纪轻轻便登上圈内顶层的商界传奇么?他打着磕巴不确定道:“您、您、您是……”

披着浴袍的祈崤,薄唇淡定吐出三个字:“男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