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茸茸没想到随疑居然知道自己在这里,一时有点心虚。
握紧了手,想着现在是要过去,还是问清楚了再说。
随疑见她还站在沈灵云的面前,紧着眉心,快步走过去。
宛茸茸一时有点进退两难,她想知道凤翎鸟是如何重造妖骨的。
她捏着手,还是问道:「要从同灵果中做什么?」
「他应该不太想我告诉你这些。」沈灵云的目光瞥向已经逐步靠近的随疑。
「我想知道就行。」宛茸茸当然知道随意不想她知道这些,可是她也想尽自己的能力帮他。
沈灵云看她,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你快说。」随疑已经要走过来了,她紧张不已。
「凤翎鸟的尾翎经过同灵果的滋养,化成骨型后将之剥离下来,就能用。」
她说完又补了句:「你是他的同灵果吧。」
宛茸茸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已经是浑身冒着凉意,眼中半信半疑,但是心里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随疑已经到了她的面前,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腕,微疼的感觉袭来。
她恍若如梦初醒,抬头看他,就看到他冷峻的侧脸,看得出他生气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好。
随疑先居高临下地盯着沈灵云,眼中平静无波,却让整个气氛十分的凝重。
沈灵云神情重新归于平静,和他直视:「怎么,你想杀我?」
随疑唇角微微扬起,身子微倾,一双赤红的眼眸看她,明明是笑着的,却看不出半点喜意,反而阴恻恻地说:「你想我杀你啊?但我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死呢。」
他说完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直起身,拉紧没吭声的宛茸茸径直离开。
宛茸茸转头看了眼,心里都是刚才她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等走出地牢,直射过来的阳光刺疼了她的眼睛,她下意识地眯起眼,侧过头,看到他紧缩的眉心。
心里涌起不知所措,张了张唇,想说话,但是随疑先说了话:「宛茸茸,难道你不知道沈灵云是什么样的的人?」
他语气有些严肃,宛茸茸倒是第一次看他这个神情对自己,还有点不太习惯。
急忙跟他解释:「我知道的,她现在伤的这么严重,我也不会让她伤我的,而且我找她也是因为有正经事。」
随疑早已经将她和沈灵云的话都听了完全,知道她的正经事是什么,神情更是冷峻:「她的话你也敢信?」
宛茸茸一时哑然,沈灵云确实不可信,可是她又该去问谁?
她低下头,没有再说,冰凉的手指握成一团,唇抿成一条线。
随疑余光看到她头上的发钗,随着她的动作垂下坠珠,在光下荡着亮光。
心里觉得语气有些重了,但是又怕她听了沈灵云的话,张口想再叮嘱,就看她自己往前走。
还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也不高兴了。
随疑知道她的脾气,没有再说。
两人回到席间,随疑看她还冷着脸,生气的模样,心里无奈失笑,心想,她倒是有脾气。
本想和她缓声说几句话,但是她偏过头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随疑伸手按着她的脑袋,强行让她看自己:「你还同我闹脾气?」
「没有。」她趴在桌上闷闷不乐地撅着唇。
「那为什么跟我摆着脸?」随疑捏了捏她的脸颊。
「因为你讨厌。」她打开他的手,不说话了。
随疑伸手抚上她后颈,叹了声:「行,我讨厌。」
宛茸茸听他这语气,没有再说话了,手指扣着桌面,心里想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余光看到随疑的衣袖垂落在自己的身旁,更是烦躁。
她闭上眼,想冷静一下,就听到有人喊自己。
睁开眼,发现是跟在宛源芜身边的侍女,急忙问:「怎么了?」
「夫人一个人在屋内呆的闷,要你去陪陪。」
宛茸茸也没多想,应了声好,就起身离开。
随疑看她离开,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在一旁逗着意意和浓浓的宋轻云看两人这架势,就知道可能是吵架了,凑到随疑身边,欠揍地问「又惹人生气了?」
随疑觑了他一眼:「想死?」
「你这人一点也不友好,难怪把小美人给气跑了。」宋轻云嘀嘀咕咕地说着。
随疑难得没有说话,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心里想着刚才在地牢中宛茸茸坚定的神情。
心里清楚,她真的想帮他寻到重造妖骨的办法。
宋轻云还是头次看他这带着愁绪的神情,有几分幸灾乐祸地说:「难得有人能治得了你。」
「这样挺好。」
「好什么?」宋轻云不解地看他。
「你孤家寡人,不懂。」
宋轻云怒:「你确实讨厌,还秀恩爱!活该!」
随疑冷冷地瞥他一眼:「帮我照顾好意意和浓浓,我去看看随千流。」
「去吧去吧,我会看好我的干儿子和干女儿。」宋轻云自从知道随疑这人闷不吭声地搞出两个孩子,就开始自己给自己按上干爹的名头,每天干儿子,干女儿地喊着。
随疑走向正在强打起精神,应付客人的随千流,淡漠地站在他的身边,高大的身躯和消瘦许多的随千流相比,更加挺拔。
他没有跟随千流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像是在防备着他随时随地就会倒地。
随千流也没有说,任他跟在一旁。
一场喜宴倒也平稳而热闹地继续下去。
安静的喜房内只有宛茸茸和宛源芜在,她心不在焉地陪着宛源芜吃点东西。
也没顾着宛源芜给她倒的是酒,就喝了几口。
喜酒本就醇厚,还带着回甘,味道不错。
「有心事吗?」宛源芜看出了她闷闷不乐的。
宛茸茸点了点头:「是关于凤翎鸟尾翎的事。」
宛源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这件事还跟随疑有关是不是?」
「嗯。」她乖顺地点头,看着自己娘亲,伸手抓着她的手,「娘,你还记得你自己和沈灵云做的交易吗?」
宛源芜其实昨天听到她问乌生那些话时,就已经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记得,我得到了沈灵云给我的同灵果,将你救活。沈灵云有没有用你的尾翎造成妖骨,我不清楚。」
「她应该没有成功。」宛茸茸还记得沈灵云说的方法,如果真是她说的那样做,那她肯定没有成功。
「也不一定,她那么厉害。」宛源芜知道沈灵云的本事。
「但是她告诉我,需要用同灵果才能养出妖骨。」
宛源芜思索了片刻又道:「至少在我死前我没听闻过这件事。」
她说完想到当初看到宛茸茸的原形,只有一根尾翎,担心地问道:「茸茸,你身上为什么只剩下一根尾翎了?」
「我在仙门长大,小时候显露出原形了,师尊为了惩罚我,就拔了一根。」
「那他将你的尾翎毁了吗?」宛源芜眉心紧锁。
宛茸茸摇头:「我不知道。」
当时宛无源怎么处理她的尾翎,她没敢问,那个时候的她胆子小。
不过这倒是提醒她了,如果宛无源没有将她的尾翎毁掉,那她可能会得到两根尾翎的下落。
这样就算一次不成功,随疑还有第二次机会。
只是宛无源现在死了,留给她的只有一把芜生剑。
越想越泄气,宛茸茸低垂着眉眼,抿着杯中的酒。
宛源芜看她沮丧的模样,轻叹了口气:「没事,茸茸,你受的这些伤倒是我的失职。」
「娘,今天你和爹爹大婚,我们说点高兴的事情嘛,不说这些。」宛茸茸给她夹了些菜,笑着说,「你和爹爹现在圆满了,多好的事啊。」
宛源芜笑着点头,尽管她知道这里的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也觉得值了。
「你和随疑是不是也要离开这个幻境了?」
宛茸茸摇头:「不太清楚,现在幻境没有任何变化,不出去也没事嘛,可以陪着爹爹和娘亲。」
「胡说,你们有自己的生活,是我把你们拉到这里来的。我以为我的执念完成了,你们就能离开了,看来这个幻境不单单是因为我所成的。」
宛茸茸将酒杯里的酒喝干净,就感觉酒有点上头了,听着她的话,脑袋完全晕晕乎乎的,手撑着下巴,莫名想到在地牢里的沈灵云,心想,或许还有沈灵云的份。
「什么?」宛源芜见她小声地说了什么,但是没听清楚,想凑近听清,就看到她突然趴在桌上,手里还捏着酒杯,脸泛着红,一副醉酒的模样,软软地说,「娘,我想睡觉了。」
宛源芜没想到她酒量这么差,失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我要随疑带你回去睡?」
「不要,不要。」她伸手一把搂住宛源芜的腰,跟小孩一样,把脑袋埋在她的身上,「不要他。」
「吵架了吗?」
宛茸茸轻轻地摇头,扁着唇,委屈巴巴地说:「他好像一点也不懂,我是想帮他。」
宛源芜看她委屈的模样,心都要软化了:「别难过,娘亲等会说他好不好?」
「不行。」她急忙拒绝,「别说他,我说就好了。」
「醉了也护着呢?」宛源芜觉得自己女儿真的可爱的。
宛茸茸乖乖地点头,手摸到心口:「他会难受的。」
「好,不说他。」宛源芜看她眼睛都要闭上了,这样睡着不是一回事。
朝侍女使了个眼神,侍女立刻就应下离开。
随疑正在应付着宾客看到之前来找宛茸茸的侍女,又回来,心里猜到可能是找他的,便走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姐喝醉了。」侍女刚说完,抬头就没看到随疑的身影。
随疑来到宛源芜和乌生的婚房门前,才觉得不合适,刚才担心宛茸茸喝醉了,也没想太多。
他转回去,打算找乌生来,把宛茸茸给带回去。
就看到房间的窗户被推开,宛茸茸上半身趴在窗户边,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的高树,两颊泛红,眼眸像是蒙着一层迷醉的水雾般,看来是真的醉了。
随疑也不知为何,站在外面没敢走进去,静静地望着她。
宛茸茸迟钝的脑袋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转过头,就看到随疑。
她也没有偏开头,只是安静地望着他,眉心还紧着,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犯愁。
「来。」随疑朝她招了招手,要她自己过来,然后就看到她直接变成了一只小肥啾,扇动着小翅膀从窗户边摇摇晃晃地飞过来。
他以为宛茸茸要飞到自己身上,但是只见她慢腾腾地扇动着小翅膀,越过他,飞到别处去了。
「去哪里?」他大步迈着跟在她身后,伸手想将她捞到怀里来,但是她醉是醉了,却灵活的很,躲开了他的手,继续摇摆地往前飞。
随疑觉得她是要带自己去哪里,也没抓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
直到她停在一棵大树前,随疑抬头看着愈发高耸入云的凤缘树,不清楚她带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好奇地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然后就看到她在四周飞来飞去,也不知道找什么,随疑坐在树下,看她一旁瞎飞,倒也不觉得无聊。
等了会,就看到她抓着许多树枝回来,丢在他的面前,然后停在他的对面,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地瞧他。
随疑看向那些长短,粗细都不一样的树枝,有些不明白:「想我做什么?」
小肥啾可能醉的可能觉得自己还不会说话,于是假装睡觉的样子,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然后睁眼看他,似乎在问他有没有懂。
随疑懂了,她要他给她做个小窝,有些忍俊不禁,这笨鸟,喝醉了就爱指使人给她做小鸟窝。
「懂了,过来躺在我身边,我看看要做多大的。」
小肥啾这才乖乖地挪到他的身边,躺下缩成一小团,还瞪着两只黑亮亮的眼睛,懵懂又可爱。
随疑看她这样子,开始后悔之前那么凶跟她说话,这么小的一只,被吓到了也只会乖乖的缩成一团。
把她捞到自己的掌心,看着她的眼睛,低头轻轻地亲了她一下:「小笨鸟,就会装可怜。」
然后他的头发就被她的小爪子抓掉了好几根。
随疑看她这脾气,伸手将那些树枝拿到手里,熟练地给她编小窝。
小肥啾可能看他干活了,就趾高气昂地蹲在他的膝盖上,应该是醉的晕晕乎乎的,小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不断地往下栽。
他怕她摔下去,将她往里拢了拢,又被她一爪子抓开。
看得出,醉了也记仇。
随疑只能任劳任怨在她的注视下,将一个小鸟窝做好了,还将被她拔下的几根头发缠在其中,好留下些她的罪证。
但是宛茸茸一看自己的小窝做好了,扑闪着小翅膀,两只小爪子抓着小鸟窝,努力地往树上飞。
活生生一副得到了他做的鸟窝,就对他始乱终弃的模样。
随疑哭笑不得,站起身,看她把小鸟窝放到树杈间,就窝进去了,还用小翅膀卷了一片叶子盖在身上,一副要准备睡觉的模样。
他飞身上去,坐在她的小窝,看她乖乖地缩在小窝里,闭着眼睛,浑身一团白随着呼吸微微伏动,若不是近看,就像是一团白云不小心掉进了鸟窝里。
随疑指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怕她醒了脑袋疼,就用灵力帮她去去酒意。
但是喝醉的小鸟,却觉得更难受,冒出几句囫囵的话:「不要,难受。」
「喝醉了,肯定难受。」他回着她的话。
「嗯。」宛茸茸还应和地点头,「不喝。」
「知道就好。」他每次看宛茸茸的原形,心里就硬不起来,甚至比看着两个小孩还让他怜爱。
宛茸茸嘟囔完这几句,就彻底没有声音。
随疑垂眸看了她许久,想到地牢之中,沈灵云说用同灵果养妖骨的方法,他心里知道她的说法应该是对的,要不然凤翎鸟的尾翎就算变成妖骨,没办法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清楚宛茸茸也知道是真的,她不顾一切的性子,可能已经在想怎么去做成这件事。
起初他心中恼怒她又靠近沈灵云,便语气重了几分,希望她不要信沈灵云的话。
但是现在看来,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还是要跟她好好商量商量,不要让她一个人孤注一掷。
正想着就看到乌生正过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洞房花烛,或者是和宾客喝酒,现在到这里来,随疑急忙飞身下去,担心地问:「是出什么事了?」
乌生摇头:「没什么事,就是看茸茸是不是跟你走了。」
「嗯,在睡觉了。」
乌生这才放心下来:「跟你走了就好,阿芜担心,我就来看看。」
「无事。」随疑看向高树之上唯一的小鸟窝,「之前怕她做傻事,语气重了几分,惹的她心里不悦。」
「茸茸年纪尚幼,思考问题不会跟你一样全面,你们两多聊聊。」乌生语重心长地说,「我也知你和茸茸一样,心里都在意对方,才会关心则乱,她像她母亲敏感柔软,又比她母亲多了几分果敢,所以你可能有的头疼。」
「她其实很少惹祸,稳稳当当,也知轻重,反倒是我,总是让她觉得头疼。」随疑知道自己的性子,大概也只有宛茸茸能忍受。
乌生听他维护宛茸茸的话,失笑:「你倒是容不得别人说她不好。」
随疑没有否认:「她哪里都好。」
「你喜欢就行。」乌生觉得年轻人的感情总是热烈直白的,心里欣慰,「你照顾好她,我便走了。」
乌生说完走了几步,又停下步子,朝他说:「随疑你若是想带茸茸出这个幻境,可能还要从千流和沈灵云那里入手。」
今天婚宴的顺利的完成,随疑就已经想到,这个幻境可能还有沈灵云的影响。
尤其是他想到沈灵云之前把他封印在无妄山时,身上还有伤,当时他亲手杀死沈灵云还觉得天助他。
现在他细究这些往事,觉得她应该是事先到了百鬼谷,更改了这个幻境,导致身体被反噬,从而留下重伤。
「我知道的。」随疑简单地应下,乌生便没有再说,径直离开。
他重新回到树上,靠坐在一旁,看日光缓缓地从树枝挪过来,落在睡的正香的宛茸茸身上,斑驳着温暖的痕迹。
她在小鸟窝里缩了缩,隐约可见的眉心紧蹙着,也不知是热了还是冷了。
随疑怕她生病,将她连窝带鸟都带走,带回屋内,两个小孩都被宋轻云带走了,屋内十分静谧。
他把缩在鸟窝里的小鸟捞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自己躺在一侧,轻轻地摸着她的脑袋。
「唔。」应该是被压着,她艰难地动了动身体,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就看到随疑的面容。
还晕晕乎乎的,直接变回了人形就钻他怀里,带着酒香的气息撒在他滚动的喉结上,似梦语般睡意沉沉地喊道:「随疑。」
「嗯?」他抱着她,给她盖好被子,等她说话。
「你凶的我耳朵疼。」她脑袋顶着他的脖子,一副耍赖的架势。
随疑听她这话,没忍住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耳朵:「现在还疼吗?」
「疼,好疼。」她大概真的是酒意散了些,醉的没那么死,开始折腾起人来了。
随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没有跟你好好商量,就说了重话。」
这个答案她似乎很满意,才唔了声,没囔耳朵疼了。
随疑捏着她的小耳朵:「现在还疼吗?」
他没听到她的回答,却等到她的手抓着他的手,按在她的心口,抿着红唇说:「现在这里疼。」
「很疼吗?」随疑担心她身子怎么了,急忙去摸他的脉搏,但是一切都正常。
她点点头,随疑更是担忧:「我叫人给你看看。」
心口的病不是小毛病。
他想起身,但是被她紧紧地抱着,低头困惑地看她,就见她眼眶都憋着发红,她一句话也没说,但是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却明亮的似乎会说话般。
随疑迟钝地从她眼中读懂了千言万语。
她是在说,她心疼了,是心疼他的那些往事。
昨天嘴硬,一个心疼都没说出来的人,现在却在生他气的时候,红着眼眶,说心疼他。
「你倒是会拿捏我。」他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抱着一块至宝。
她伸手碰上他的唇角,往上扯出弧度:「不凶了。」
「没想凶你,怕你做傻事而已。」
「不做。」她重重地点头,恨不得将头点掉,看起来清醒,但是眼中还有些醉意的娇憨。
他在她眼皮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望着她的眼睛,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茸茸,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寻到沈灵云手中的凤翎鸟尾翎,最后才是重造妖骨。」
宛茸茸没应,随疑以为她又睡着了,就见她竖起两根手指。
「二?」
「两根。」她完又跟没骨头一样缠在他身上,拱来拱去像是拱白菜的小猪。
这倒是提醒随疑了,宛无源那也有她的尾翎,只是他会藏在哪里?
他思索着,任由怀里的人乱动,等她不动了,稍稍低头,就看到她眼睛合上,呼吸轻缓,手还碰着他的腰侧。
这模样是又睡过去了,难为她睡到一半还能醒来,要跟他解决矛盾。
他也没有打扰她,安静都陪着她睡觉,一直到深夜,宋轻云将睡着的意意和浓浓送回来,他才起身,把两个孩子放到小床上。
自己走出去,朝宋轻云说:「轻云,你今晚多带些人盯着妖界的动静。」
「是要出什么事了吗?」
「以防万一。」随疑简单地说完,其实他觉得沈灵云被关两天,沈宵还没动静十分反常。
「好。」宋轻云得了命令就应下,说完还伸长脖子往屋内看,「哄好了没?」
随疑看他这八卦的模样:「快去干活。」
「随疑我跟你说,你这样的人都有媳妇真的是天理难容!」宋轻云骂骂咧咧。
随疑懒得理他酸里酸气的话:「滚。」
他说完把门关上,设了个结界,便只身离开。
宋轻云看他比还先行一步,急忙问:「你去哪里?」
随疑没搭理他,直接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神神秘秘,肯定是去干见不得人的事。」宋轻云不满地哼哼道,就任劳任怨地去干正事。
*
随千流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明月,清冷又寒冷。
他拉紧了身上的披风,捂着唇咳了好几声,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流出,滴落在地。
眼前晃过一片漆黑,他身子微晃一时撑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
全身袭来锥心刺骨的痛意,他手紧紧地握着,伸手捂着心口,喘息沉重,大颗的冷汗浸透了他的全身。
随疑一踏进随千流的住处,神情一凝,快步走到门口,直接推开门,就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急忙过去,伸手按在他的心口,单手从身上掏出药给他喂下。
「随千流。」他喊了他一声。
随千流昏沉的意识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眼眸艰难地睁开,一片模糊的虚影晃过,他的眼眸才聚焦,看到了随疑的脸,虚弱地喊了声:「随疑。」
随疑看他有意识了,伸手将他扶坐起,面对面而坐,手压在他的心口,冷声说道:「你凝神,我帮你压下你身体内的绝情蛊。」
随千流涣散的眼眸努力地聚焦在他脸上,咳了几声,猩红的血就从唇边流下,他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知道我要死了。」
「我知道你想死。」随疑咬着牙,努力用自己的力量压住他身体紊乱妖力,「但是你死之前,我还有事问你。」
「你想问我什么?我好想也没有什么值得你问的。」随千流说一句话便会咳几声,「我刚才眼前都晃过了自己这一生的虚影,好像真的有点荒唐,没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咳咳……也没能成为……咳……一个好父亲。」
他说道这里心口一颤,绞痛袭来,他脸色都苍白如纸:「你恨我……是应该的。」
随疑咬着后牙,能感受到他身体内的真气真的要消失殆尽了。
随千流要撑不住了。
他眼睛看着他灰白的脸色,还有要失了光彩的眼睛,直接手滑过自己和随千流的手臂。
随疑神情冷峻,手指引着自己的血到随千流划破的地方。
只看到半空两道血流像是两条小溪流,相互交换着血流。
随疑的脸色瞬间就煞白,能感受到身体被什么啃食般。
随千流看他的行为,拼尽最后的力气,将他指引的两道血流截断,他一字一句艰涩地说:「随疑,我活不了,你也想死吗?」
「不过是换个血,承担你身上一半的痛而已,又不是蛊虫到我身上。」随疑眉目都是不在意的冷漠。
但是他手臂滴下的血却是温热的。
随千流轻叹:「没必要。」
「你以为我是想救你的?别自作多情了,我不想你现在死是因为这里是一个幻境,你若是死了,我和宛茸茸就会永远困在这里。」
随千流缓慢地抬头看他,唇边扬起一点笑:「幻境?」
他眼睛垂下,感叹不已:「难怪这么好。」
沈灵云会那么卑微地伏在他的脚下,随疑会主动救他。
随疑看他没有惊讶的神情:「你知道?」
随千流摇头:「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好的不正常,她从不会用那种悔恨的眼神看人。」
他知道,随千流口中的她是沈灵云。
随千流似乎缓过了一口气:「我会帮你们离开的。」
随疑:「你知道怎么离开?」
「我只能说,我有办法。」随千流像是寻到苟活的理由,他本来已经灰败的神情,显露出几分生意。
他满是血的手摊开,一把银白的灵剑出现。
随疑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就看到他将手中的剑直刺入他的心口,一道光闪过,剑不见了踪影,只看到他心口汩汩的鲜血留下,染红了地面。
「你用自己的心献祭灵剑?」随疑觉得他疯了。
灵剑本来和主人是一体的,剑主若是在生命垂危之时,可以靠灵剑为身体的一部分,支撑下去。
只是随千流现在的身体真气几乎耗尽,没办法控制灵剑了。
所以他用了最极端的办法,他把自己的心献祭给自己的灵剑,这样剑得到他的心,灵剑会更强大,但是剑主就会失去那一部分。
「唯一的办法了,随疑。」随千流像是回光返照,他苍白的脸色红润了几分,连唇色都染了红,晃着身子站起来,消瘦的身体连衣服都要罩不住,看起来空荡的厉害。
随疑仰头看着他:「你这样我也不会感谢你。」
「算是弥补。」随千流伸出手。
随疑看着他枯槁的手,知道他要拉自己起来,却忽视而过,自己站起来,冷冰冰地盯着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随千流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房门,走到了院外。
「你跟我做什么?」随疑听到了跟在后面的脚步声。
「随疑,我好像没陪你走过一段路,今夜陪你走一段。」随千流说完,便快步前了一步。
随疑落在后面,看他的背影,说道:「太迟了,也不需要。」
他说完就直接飞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留下随千流一个人缓慢地往前走。
随疑其实也没有离远,孤身一人站在屋顶上,看随千流踏着夜色往前走。
随千流的愧疚和弥补都来的太晚了。
曾经他心里满是怨恨的时候,随疑的弥补可能会让他兴奋不已。
但是现在,他所有的憾事和怨恨都被宛茸茸填补完,这些似乎已经成了他最不在意的东西。
他一个人站了许久,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才往回飞去。
今晚他就是想跟随千流说离开幻境的事,他知道对付沈灵云只能是随千流。
他回到自己的屋内,坐在床边,伸手拍了宛茸茸踢被子的脚,又把她裹进被子里。
正想躺下休息,等明天看随千流对付沈灵云的结果,先收到了宋轻云的消息:「随疑,快来,地牢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