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醒来手就磕碰到一东西,是莫扎特给她的礼盒。
“姑娘今天起得真迟。”紫鹃早已在一旁端起脸盆,用温水洗了洗湿纱巾,递与黛玉。
紫鹃观察仔细,一眼就瞧见黛玉从法兰西带回来的礼盒,笑道:“这几日姑娘的床上总是有东西呢,前儿是鸽子蛋大的宝珠,昨儿又是那件裙子,现在又有了这个礼盒,姑娘的床不会是什么聚宝盆罢。”
“就你混说。”林黛玉便扯个谎说是宝玉晚上偷偷派晴雯给她的,对于这样的说法,紫鹃没有怀疑,毕竟之前宝玉也是悄悄趁晚上她睡下时递给黛玉东西。
所以紫鹃只当这些东西是自家姑娘与宝玉玩闹,便把疑虑打消不提。
“那件裙子呢?”黛玉把湿纱巾还给紫鹃,假装不经意提起。
紫鹃笑回:“昨晚宝姑娘来上夜查房,我为了避嫌,便把这裙子收了起来。”
薛宝钗上夜查房?黛玉皱眉,在大观园里,贾母为了防止那些奴仆聚集喝酒赌博,确实有上夜查房的规矩,只是这些事都是由王熙凤派人去做的,不知昨晚怎么会是薛宝钗?
平日里黛玉与王熙凤交好,那些奴仆也是知晓主子的意思,每每到了黛玉的潇湘馆,只是略略走个场子,并不大认真检查,说是怕惊扰林黛玉休息。
看着紫鹃神色复杂,黛玉猜测昨儿她睡下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紫鹃了解她的姑娘心思细腻,是瞒不住她的,只得说:“昨儿姑娘睡下时,宝姑娘便和周瑞家的那些人到这里搜查,我担心她们看到姑娘这件裙子,损了姑娘的清誉,于是便用那件大红羽纱换了裙子。”
黛玉内心自知错怪紫鹃,便宽慰她一阵后,让紫鹃拿着残水出去。
薛宝钗会看到她的裙子吗?黛玉知道这宝钗平日里虽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但在黛玉眼里,宝钗虽在别的事情上还有限,但在某些事却比别人更留心。
正想着,外头的丫鬟来报:“宝姑娘来了。”
黛玉忙用杏子红绫被子遮盖莫扎特给的礼盒,还没来得及下床,便瞧见宝钗进入房间。
“好你个懒丫头,姐妹们都在秋爽斋聚会呢,你还没起来。”宝钗笑着坐在黛玉床边。
林黛玉假装用手绢掩住嘴,咳嗽一声,说:“我昨晚没休息好呢,不曾想睡迟了,宝姐姐莫笑。”她的言语中全是对宝钗的暗示。
宝钗自然是知道黛玉的意思,解释道:“到底是我的疏忽,昨晚上夜查房影响到林妹妹的休息,我回去提醒便是。”
“宝姐姐怎么开始管理家来?”黛玉话锋一转,开始问起宝钗。
薛宝钗似乎料到黛玉会问这样的问题,微笑道:“凤丫头的女儿巧姐见喜出痘疹,这会子忙和平儿又是打扫屋子,又是供奉痘疹娘娘,一时照管不来,便让我管家几日。”
黛玉一时沉默,暗思巧姐的病情,听宝钗的描述,巧姐大概是得了天花,史书上可没少记载天花的利害之处,所以凤姐才这样慌慌张张。
“凤丫头不大识字,她便让我把这本书给妹妹你,让你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写出来,好让她看懂。”宝钗终于记起正事,把书递给黛玉。
黛玉接过这书,正是一本古籍,名叫《千金要方》,听宝钗说里面记载着天花病毒的解决方法。
“凤姐姐倒也是用心,我写就是。”黛玉瞧着宝钗离去,内心暗叹宝钗的老道,她竟从宝钗嘴里没套出那裙子的事。
铺开纸,黛玉翻到有关天花的那页,上面文绉绉的描述确实是为难凤姐姐,黛玉提起笔墨,一面思考一面写在宣纸上。
等到经黛玉注释完古籍,天色昏昏暗暗起来,用过晚膳后,她终于忆起莫扎特给她的礼盒。
眼下房内正无人,黛玉悄悄爬到床上打开那礼盒,原来莫扎特给她一个小皮箱。
这皮箱做工精细,整体是仿古木制装饰品,绿色天鹅绒靠垫内侧有固定分隔板,可以稳当当地把东西放在里头。
睡前黛玉把法式长袍裙放入皮箱,决定以后这皮箱便是她往来贾府和法兰西的行李,既能方便携带,又能避免他人怀疑。
困意袭来,黛玉进入梦乡,准确的说,前往法兰西。
法兰西的阳光照到黛玉的天鹅绒被子上,朗巴尔夫人拉开窗帘,唤醒黛玉开始新的一天。
这时候的法兰西已经是初春,万物复苏,冰雪消融,不远处的塞纳河传来欢乐的流水声。在这个万物生长的季节,沉寂一冬天的病毒也开始苏醒、生长、传播。
朗巴尔夫人替黛玉换上点缀淡蓝色缎带和镶嵌紫色珠子宝石的长裙,忧心忡忡说:“亲爱的公主,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巴黎城内的病毒又开始流行起来。”
黛玉没有说话,继续默默听着朗巴尔夫人的抱怨,原来在前几日,巴黎城里的诊所就接治不少病人,这些病人都有着差不多的症状,先是发热,后来全身冒出疹子,严重者甚会死去。
朗巴尔夫人拿起楼下厨房端来的早餐,说为了避免感染,这些天他们一家都只能在各自房间内吃住,不得外出。
黛玉用勺子挑出透明玻璃葡萄水晶小盏内的坚果,把它们放在白色碟子上,虽然她已经来到法兰西好几天,但仍吃不惯那坚果类的味道。
“索菲公主,你必须要把这坚果吃下去。”朗巴尔夫人阴沉着脸,严厉的目光在黛玉的脸上扫了扫。
她知道朗巴尔夫人平日里都是和蔼可亲的,但在吃食这方面却像换了个人,变得比严格。
在贾府,大观园里的小厨房都是按着黛玉的口味来送吃食,所以黛玉哪能想到在这法兰西,她竟然会被他人逼吃自己不喜欢的食物。
见黛玉没有要把坚果吃下去的意思,朗巴尔夫人提高音量,说:“亲爱的索菲公主,现在可是病毒传播的时期,你若不把这坚果吃下去,你这柔弱的身子怎能吃得消,我发誓,这坚果是非常健康的。”
在朗巴尔夫人的注视下,黛玉只得把那些坚果咽下去,随后朗巴尔夫人又端上漂浮着酢浆草的甜菜汤,让黛玉也要喝下。
看着这不同于自己在贾府的吃食,黛玉知道自己是说不过朗巴尔夫人,只得喝下这看起来怪怪的甜菜根汤。
味道还不错,黛玉觉得没有看起来那么难吃。
“哦,你可真挑食,就像你小时候的母后一样。”朗巴尔夫人满意地看着桌上干干净净的杯盏碟子。
她揉揉黛玉的小脸,慈爱地说:“不要觉得你的朗巴尔夫人严厉,这天花来势凶猛,你把这些吃了,你才能有力气抵抗这病毒,可别变成那可怜的路易十四国王。”
据朗巴尔夫人说,天花的每一次出现,他们法兰西王室都逃不过去,路易十四家族在一次天花流行中差点被消灭得一干二净,再往前,著名的伊丽莎白女王也因天花而容颜尽毁。
黛玉听朗巴尔夫人的描述,天花仿佛是个极其厉害的病毒,但是在她们贾府,这天花虽险,但依照着医书,倒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王熙凤的女儿巧姐也是得了天花,但凤姐也只是散走众奴仆,只留下平儿一起照看病人,请两位大夫轮流坐诊,再裁剪新锦作衣布毛毯罢了,一并把用过之物烧了去。
看样子,这法兰西国家似乎对天花病毒还是束手无策。这让黛玉感到意外,在她这边,天花虽厉害,但借着那些古籍的记载,他们能把天花病毒的伤害减小到最低水平。
黛玉在睡前就把那《千金要方》细细看过一遍,自然是知道如何应付这天花。
只是天花所需的药物还要再等上一日,毕竟黛玉也不知天花竟能席卷法兰西。
黛玉低头思索一番,对朗巴尔夫人说:“你待会到了厨房,煮一锅滚烫的开水来。让那些厨子把那些刀叉盘子全煮沸过一遍后,再摆上食物。”
朗巴尔夫人哪里听过如此奇怪的要求,只当黛玉又在淘气开玩笑,当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好不应下,于是边走边回头奇怪地看着黛玉。
黛玉不理会朗巴尔夫人的眼光,走到一桃花心木方桌,从第三层抽屉拿出一卷纸,凭着自己的记忆力开始写下《千金要方》的内容。
以针及小刀子决目四面,令似血出,取患疮人疮中汁黄脓傅之。
黛玉又想起王熙凤在照顾巧姐时也备下桑虫猪尾之物,只是她现远在法兰西,定是拿不了这类东西,只得打消这念头不提。
羽毛笔在黛玉手上晃动,她感觉这笔有些有趣,但手感远不如潇湘馆里的毛笔舒服,不知是菱花镜的缘故,黛玉很轻松地写下法兰西的文字。
她书写的纸张虽是法兰西王室发下的,但却无比粗糙,她的羽毛笔也写得断断续续的,远不如在潇湘馆里的宣纸流畅。
看来法兰西的造纸术是该好好改良了,黛玉想着这样品质的纸,怎能保证文字的清晰。
黛玉刚放下羽毛笔,忽听见特蕾莎公主忙忙闯进来,说:“妹妹,我们的父亲他好像得了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