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求求你别走

她不开心吗?

问题深深戳中吕安如痛处,在这里当然过得开心啊,每天不用拼死拼活出任务,生活简单充实。

可是,她必须回去啊!

正常时间里的亲朋在等她,她还要阻止很多悲剧发生呢。

未来世界里的家换到普通小区里,两人并排坐在人工湖边上。

垂柳冒出绿芽,随风轻轻摆动。初二的月亮倒映在湖中,洒下一弯残影,徐徐晚风给水面吹出粼粼波澜,打碎了银辉,附上了清冷。

亦如吕安如,她喝得酒让吹醒了,心让吹冷了。

用小拇指勾起脸侧乱飘的碎发捋入耳后,如实说道:“我在这里很开心,小冥。但我不能独自留在这里开心,我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可,”

盛冥刚吐出劝解的一个字,被吕安如侧眸的灿笑挡住,“让我说完。”

她朝前伸伸胳膊,完后两手交叉背在头后,自嘲地徐徐说道。

“人啊,不该说我啊,真是个矛盾体。我在很累很烦的时候啊,无数次幻想过有天能突然长大,眨眼间就度过所有烦恼和磨难,直接步入幸福的人生。可真遇到这么幸运的事情了,我反而发现自己有诸多放不下的地方。我知道真实的世界很苦,苦中只偶尔有一点点甜慰藉苍凉,关键我割舍不下给我创造那么一点点甜的人们啊。是他们撑起我黑暗中的光,如今大家一起深陷黑暗,我不能自私的光图自己享乐。”

月光笼罩在吕安如身上,将娇小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没有湖边任何一棵树高,亦没有整片湖宽,可当她当一次次顽强的坚持内心决定时,盛冥眼中的女生宛若真拥有能对峙所有不公的能力。

好似那场大战里,他的姐姐奋力推开他,独自面对五只恐鹤鸡。

然而他答应过父母,要好好活下去。在吕安如重伤昏迷不醒之时,他也暗自发过誓,只要生命中最重要之人能醒来能幸福的活下去,他愿意遵循对方所有心愿,哪怕迎娶艾拉。

收回注视,克制住差点动摇的心念,垂眸沉声说:“姐姐,回去又能改变什么呢?你有信心把未来变得比现在更好吗?你有信心阻止宁光联合多国首脑的嗜血屠杀吗?”

冷如冰窟的问题摆出,吕安如让问住了,要说100%的信心,她肯定没有啊。

她又不是拿着必胜法宝的逆天宠儿,记得母亲在她儿时给她讲过夏国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记》。

里面孙悟空多厉害啊,手里几个逆天法宝,还得名师传授本事,前期给天庭搅得一团糟,不照样逃不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

在绝对的数量和权利面前谈个人实力,纯粹自取其辱。

但很多事情,不是明知道希望不大就放弃啊,总有人要去做些明知不可为的事情啊。

她没那么无私,也不是舍不得荣誉。如同前几天遇到这个世界里的出租车司机,他将自己和很多组员誉为英雄,听着好听啊,但这份荣誉是用多少人命换来的。

世人看着听着觉得未来,而她除了心痛别无他感。能让她明知有危险,还坚持回去的理由,无非正是要改变这种结局。

非要死人才能当英雄吗?

不!既然脑兽和南柯全说她张狂,那她就张狂次!

她不光要当这個英雄,还要尽量避免学院成员们的大规模牺牲,避免赔上弟弟的腿和身体。

彻底想明白这点,人也跟着通透了。

双手捧脸,得意地挑挑眉,自信满满说道:“有啊,你要相信姐姐。”

“我相信你,”盛冥手指捏紧马路牙石边,沉重道出心中夙愿:“但我希望我姐姐只是个普通的幸福小女生。”

“放心啦,姐姐会干翻坏蛋们,亲手争取来自己想要的幸福。”

吕安如迎着月光握拳,重重发誓。

“走吧回家,我同样相信我能感化姐姐,留下姐姐。”

盛冥来到吕安如面前,弯下腰,背住她缓缓往家走。

她没有继续多说什么,总不好反复用言语刺伤宝贝弟弟的心,何况对方还是为她好呢。

之后的几天,吕安如很爽的体会了把小白领的美妙生活。白天用任务经历当外挂器,谱写着游戏角色的惊险旅程,下午和艾拉、盛冥、宁光各种疯玩,完全不用考虑作业或任务问题。

每天的夜宵堪称整日精华项目,给未来夏国美食尝个遍,尤其钟爱烤苕皮、蒜蓉小龙虾、牛肉面、窜窜香、麻辣烫。

距离约定时间只剩一天了,吕安如躺在床上光回味这些美食。馋得不停舔舐唇瓣,要能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就好了。

让太多欲望支配,整个人根本无法平静入睡。

在床上烙烧饼般翻来覆去,明明1小时前才吃的夜宵,在对美食无限的渴望中又饿了。

拿起微机,在群里召唤夜宵小组:要不再去干一顿?

艾拉率先回复:安如如,你该不会怀孕了吧,最近食量大涨啊。@宁光,说吧,你两是不是准备奉子成婚。

宁光:正有计划,走吧,陪我家夫人再吃点。

得到两张同意票,良久不见盛冥回话,吕安如披上外套,拉开门望见父母和盛冥全坐在客厅,三人全面色凝重,似乎在商量很重要的事情。

她心猛地提起来了,十来天生活给她麻痹的忘记正事了。

万一白洁大坏蛋挑唆父母他们,让父母拖住她,使她错过约定就惨了。

蹑手蹑脚地返回屋里,给银沧别在腰间,系好外套扣子。

低头望着露出半截的剑身,这样出去面见父母,无异于表明她重新拿出提防态度。有点过意不去,抽出腰带给剑绑在肚子上方。

位置滑稽且勒得肉疼不说,银沧不停往下滑,宛若在无声表现抗议:它堂堂月翔第一冷兵器,不受此种屈辱。

摸着鹰头剑柄,温柔安抚大银沧半晌,依旧没换来配合的状态,往下滑溜的速度不减反增。

正找新招呢,敲门声响起。

“安如,我是妈妈,请问我方便进来吗?”

吕安如解下银沧,握到面前喝声:“臭阿斗,扶不起来。”

随即立在桌边,手随时能够到的位置,扭头回答道:“您进来吧。”

妈妈推开门,走到她身边,尚未说话,她腿旁传来‘哐当’一声。

银沧以引人注目的方式滑落到地上,母亲和她脸上同时一变。

母亲微微蹙眉,眼底弥漫起几分心痛,涩声问:“怎么把它拿出来了?”

她则满脸抹不掉的尴尬,狠狠瞪眼报复她的臭阿斗,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最近天天好吃懒做,艾拉都说我胖了,我把它拿出来锻炼锻炼身体。”

“嗯。”

母亲随口应声,并未多问,坐在她床边,心事重重地说道:“你公司领导在下午联系到我,说你请了长假,从明天开始。他比较器重你,不好直接问你理由,所以摆脱到我这里了,让我问问你心里的想。”

吕安如扶起银沧,感觉它又要往下坠,索性把它放在桌子上。

单手搭在鹰头剑柄,怅然望向窗外,幽幽说:“我也挺喜欢这个领导呢。”

谁不喜欢傻了吧唧的领导,一言不合就发奖金,她在职十天,光奖金都拿了五位数,可以随心买好多喜欢的东西呢。

再对比下另个世界里的领导,黄齐特和舟,各比各的严格。光想到黄齐特的惩罚规则,她都想哭,对她这种有实力却不爱守时的人太不友好了。

“安如啊,这世上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既然能遇到懂你的伯乐,要好好珍惜啊。”母亲拉住她小手,意味深长地拍拍。

她鼻子因过分惋惜而发酸,抽抽鼻头,应声:“嗯,您等下次再见到我,记得告诉我,让我脑子别太死,完全能把任务和考试所遇情景设计进游戏。”

将财富密码留给这个世界的自己,希望她有福气能体会到良苦用心吧。

“安如,伱请假要干什么去呢?”母亲思绪明显没让她不着调的话带歪。

吕安如很想告诉母亲实话,又恐临别前还要面对一番不愉快或撕扯,唯有找借口说谎。

“近期赚了不少钱,我打算休息一阵子。到处旅游转转夏国大好山河,等过阵子再回来。”

母亲握住她的手猛然冒出层层凉汗,那双精致的杏目凝望着她,似有很多难以启齿的话要说。

吕安如大感不妙,这是要摊牌的前兆啊。

抽出手去抓向银沧,还未落在剑上,就听到母亲说道:“只要你安全快乐,你做任何决定,我和你爸全支持。”

抓剑的手顿住几秒,换为拍桌叫绝:“我太幸福了!有您们这样的父母!”

在母亲满含忧伤的笑容中,重新握回她的手,义正言辞地做出保证。

“妈,我长大了,不会再任性胡来了。您放心吧,您和我爸好好安度晚年,回头开上车也出去多旅游转转。您们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没必要光为我和小冥付出。我们马上要成家立业的人了,自己能挣钱,能治疗身体问题。您和我爸要是继续被我们拖累,我只会好恨自己不孝啊。”

“妈妈的小安如最懂事了。”

母亲搂住她,给她拥入怀里。不多时,贴在她肩头的脸颊将她睡衣洇湿。

吕安如心如刀绞,轻拍母亲后背。

似乎除了能这样安慰母亲,她只剩早点回去改变未来,还母亲个健康儿子的感恩方式了。

母亲晚上没回自己房间,拥住她陪她睡了整晚。

吕安如一宿没闭眼,一方面心里难受,一方面她没法完全放下戒心。而心里难受正是因为没法放下戒心,这种折磨让她真真硬挺到天亮。

早上,吃过母亲做得爱心早餐,挥手送别母亲和父亲去上班。

坐在大厅沙发内,身边盛冥久久不挪身,给吕安如熬得抓心挠肺。

调整下让急躁搅乱的呼吸,拿出姐姐关心弟弟的语气问:“小冥啊,你的儿童法术修习班好像早上9点开门哦。”

“嗯。”盛冥沉沉应声。

吕安如抬眸望向挂在墙上的表,贴心提醒:“这8点40了,你快点去忙吧,别让家长们等急了。”

“姐姐,你要走了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吕安如心脏绷紧,她差点让盛冥声音中的哀痛感染,脱口答出实情。

稍定心神,转念用自欺欺人的角度设想,盛冥很可能在问她,要去旅游了吗?

嘿嘿欢快笑两声,应道:“对啊,第一站xj伊犁,去大草原上好好吃吃烤羊排。”

“让我陪你去,好吗?”盛冥几乎是祈求的语气在问她。

吕安如咬咬下唇,狠心答道:“你有你的事要忙,别跟着我瞎晃。等过阵子我玩够了,就回来了。”

相信她离开了,不占用这个时空的资源了,这个时空的吕安如自然回来了。

“不,你不会回来了,你在骗我。你喜欢听我喊你姐姐,我便你一直喊你姐姐。你喜欢我和艾拉在一起,我便娶她。你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你别走好吗?就算一定要走,带我一起离开好吗?”

盛冥垂低头,一滴晶莹的泪水打落在地面,紧接着无数泪水浸湿他破旧的拖鞋。

吕安如认得那双拖鞋,在盛冥14岁时,她用第一次挣得考试奖励给两人各买一双。识别五年,拖鞋早旧的不成样子,盛冥依然每天在穿。

她从来引以为傲的弟弟啊,她从来视作无上珍宝的弟弟啊,她从未给谁低过头为谁哭泣过的弟弟啊,正在哭着求她。

泪水瞬间也将她视线弄模糊了……

“姐姐,别让我得到一次再失去了,我真的会崩溃,我不想再在没有你的生活里独自苟活了。”

宝贝弟弟的字字句句化作无数根长针,扎在她心头,疼痛虽比不了利刃所给与的伤害狠绝,但却她的心扎得溃烂不堪,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小冥,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对盛冥,她做不到隐瞒和欺骗,吸吸鼻子将堵在鼻腔和嗓子的液体咽下去,抽噎道:“你别哭了,嗯,你哭得我好难受。我离开了,这个世界的吕安如才能回来啊。”

“不,她回不来了,她在2041年的战争中去世了,为保护受重伤的我去世了。”

盛冥仰头靠入沙发内,任由泪水掩埋所有理智:“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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