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槐!
大先生无论如何,都未想到,在除夕的夜晚,这位曾经的小师叔,不老林的幕后主人,竟悍然踏上书院。
“嗖嗖……”
这时候,温小红、禾笙、四先生等人也闻讯赶来,看到倒下的尸首,心中一惊,继而火起。
书院中,更有一些年轻教习,学子,愣愣地跑出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钱仲,你们此前不是一直在找师叔我吗,今天我送上门来,可如你所愿?”黑袍人沙哑的笑声传出。
他仰起头,兜帽下方,一片漆黑,只是随着开口,却亮起两团猩红的火焰。
钱仲……这是大先生的名字。
大先生心头一沉,莫名不安,他能感应的出,姜槐身后的几人,都有神通修为,显然,正是不老林的强者。
这些人本该蛰伏藏匿,却于今日打上书院……
“师叔?”大先生嗤笑一声,怒极反笑:“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也敢攀附,你也配?”
姜槐幽幽道:
“我的研究没有错,三十年前没错,三十年后,也没错,我那师兄昏了头,被那昏君鼓动,便来捉我,何其可笑,堂堂神隐修士,却要听凡人驱使,他当日说我错了,我说他愚蠢,如今我血肉再生,重入神隐巅峰,而他早成黄土……呵,我今日来,便是要所有人知道,我姜槐,才是对的。”
说着,他朝前迈出一步,黑云遮星,天地俱暗。
大先生怒吼一声:“书院学子退守后山!其余人等,随我迎敌,斩杀叛徒,以祭院长!”
说话间,他身影淡去,化为金色信息洪流,大半融入温小红体内,再次合体。
少数几枚文字,化作流星,朝京都方向遁去。
姜槐冷笑一声:
“通知皇帝,还是道门首座?放心,今天,他们自有人应付,昔年本座败走,今日,本座便要重掌书院!”
说着,一指点出,气机塌陷,身躯枯萎,整个人化作黑气,融入指尖。
温小红圆胖的脸上,神情无比凝重,缓缓抬起右手,朝前一拍。
“轰……”
两股气界碰撞,炸开一圈圈气浪,大雪坪上,雪浪滚滚。
猫镇守眸中刺出璀璨金光,耳中却响起大先生声音:“劳烦镇守保护学子。”
橘猫略作挣扎,腾空飞向后山。
“锵!”
“锵!”
其余不老林修士拔刀,远处,一头虚幻蓝鲸摇曳而来,百鬼席卷,禾笙、席帘等人同时出手。
书院上空,轰鸣不绝。
……
……
当千万孔明灯升上天空。
奉天殿外,以皇帝为首的百官们,亦为这华美震撼的一幕失神。
“这是花灯?”
“又是齐平的手段?”
衮衮诸公,莫不赞叹。
一名官员当即迈步,吹捧道:“这般盛大华美之举,正应凉国盛世。”
“是啊,是啊。”
继而,便是一阵肉麻,各种角度的吹捧。
齐平杵在人群里,听得嘴角直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帝似笑非笑,领着群臣重返殿内,站在主位上,拿起华美酒樽,一饮而尽,忽而长叹一声:
“盛世?诸位以为,朕所辖之天下,当得这‘盛世’二字吗?”
一名御史挺直腰板,正要大声说一句“自然”,结果给李琦偷偷拉了下,疯狂使眼色。
果然,便见皇帝突然将手中酒樽,猛地丢在桌上,打得杯盘狼藉,声音突然放大,笑声中带着几分萧瑟:
“朕登基十载,殚精竭虑,生怕这祖宗江山,毁于朕手,成那千古罪人……”
“……先帝仙去时,帝国受西北战役拖累,元气大伤,国库赤字,百废待兴,民生凋敝……朕知当休养生息,故,轻赋税,重商业,大开科举,广开言路……十年之间,帝国方缓回生气,为人所谓之‘中兴’……”
大殿内,金碧辉煌,烛火摇曳,随着皇帝慷慨激昂,仿佛酒醉般说出这一番话来,乐师停止奏乐,教坊司的舞女亦面面相觑。
朝廷百官,面色各异,就连齐平这个官场小白,都嗅出了不对劲。
“师兄,陛下这是……”齐平看向杜元春,低声问。
杜元春轻轻摇头,表示苟着,静观其变。
齐平又看向太子,发现小正太也一脸迷糊,望着父皇,想着宫廷礼仪官却没说过,还有这一场。
皇帝突然笑了笑,笑声却渐渐转冷:“然,国库充盈,贪欲却无穷,外敌仍在,内鬼却频出!”
他声音突然加大,冷眼扫视群臣:
“朕深知,水至清则无鱼,过往十载,也多宽厚待人,本想君以礼待臣,臣当死节报君恩,却不想,这贪欲啊……却如海潮,越发迅猛,一层盖过一层。”
他的声音很平淡,大殿中,却已鸦雀无声。
皇帝叹了口气,说道:
“过去一年,帝国发生了许多大事,呵,若是加起来,倒是比以往几年,捏在一起都更多些……若只是贪腐,倒也罢了,可紧接着出的事,却一件比一件大,一个,比一个令朕寝食难安。”
他看向刑部:“一个小小的给事中,竟能勾结蛮族,惊扰太祖皇陵,如此行径,凉国立国三百载,前所未有!”
刑部众官员一凛,脊背发寒。
皇帝看向兵部:
“一个侍郎竟能串通西北军,与夏侯元庆勾结,售卖军需,莫非一个个都忘了,就在几十年前,蛮族入我边关,酿下的累累罪行?只是三十年啊,就都已忘了痛了么?!”
兵部众人羞愧地垂下头颅,兵部尚书默不作声。
皇帝转头,望向都察院:
“监察御史,乃代朕巡行四方之使者,可笑,却竟与区区江湖势力勾结,妄图染指钱粮……若只是钱粮,还只是一个‘贪’字,但……动宛州赈灾船……且,恰在水患时,各地山匪横行,真的只是巧合吗?”
都察院笔杆子们脸庞涨的通红,往日的牙尖嘴利,却于此刻,半个字都说不出。
皇帝又望向在座勋贵,轻轻叹了口气:
“吴越坐享三百年荣华富贵,却竟也要趟这一番浑水,朕在接到越国公死讯时,并不恨他,只是困惑,很想与他当面问一问,为何?朕可有亏待于他?一等国公,极近荣华,还有什么不满足?”
勋贵们紧张忐忑,一声不敢吭。
齐平暗暗咧嘴,心说师兄的猜测果然没错,今晚这场宴会,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为什么,突然有种鸿门宴的感觉。
不过,他心中倒是不慌,反正这些事牵扯不到自己……
好吧,每个案子都和自己有关……但起码,皇帝清算也好,警告也好,都轮不到自己这个新晋伯爵。
看戏就是。
寂静的气氛中,皇帝突然有些颓然地叹息:
“文臣、武将、勋贵、御史……接连背叛,洪灾,寒灾,病灾……一应俱全,朕这几日便在想,为何过去一年,这么多祸事,都一起爆发出来?莫非是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引动上苍惩罚?”
“陛下……”一名官员动容,想要开口。
却给皇帝挥手打断,他负手,于殿中缓缓踱步,龙袍拖曳在名贵的地毯上,脚步不疾不徐:
“朕不觉得是这样,那么,就总需要个理由……直到前些日妖族大比,朕才突然明悟,是了,若是说,這一切的祸事,都是爲了激化人、妖两國矛盾呢?
呵,武康伯,朕记得你断案时发现,皇陵案中,那些藏在幕后的鬼,便在试图祸水东引了,是否?”
妈蛋,为什么问我……齐平郁闷,当众被cue到,我这个时候不想成为焦点啊……心中吐槽,還是硬着头皮说:“是。”
“那就对了,”皇帝点了点头,继续道:
“可朕又不明白了,若这一切都是蛮族所为,倒的确合理,毕竟,蛮族大抵是最不希望凉国与妖国结盟的了……可……为何,朕的朝廷,却出了这么多叛徒呢?”
他仿佛自问:
“一个两个,便罢了,可这么多……尤其,夏侯家世代武勋,反叛了。越国公更不必说,也反了……那草原王,还能开出什么价码?拉拢他们?推翻皇室?封赏他们?不……若是异族统治中原,岂会重用他人?这个道理,夏侯不会不懂……越国公更不可能……”
皇帝顿了下,脚步忽然停在一名金吾卫前,目光陡然凌厉:
“所以,朕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大殿内,气氛一下紧绷起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要听出那个答案。
然而皇帝却没有直说,而是继续慢条斯理道:
“在想到那个可能后,朕便开始暗中命冯安调查,呵,以往没有头绪,一切便都是一团乱麻,但若有了猜测,再去刻意找证据,总是简单些,呵,这也是查案的技巧了。”
皇帝百忙中仍不忘戳一戳齐平,下一秒,却是突然用手抓住了金吾卫腰间剑柄,狠狠一拔。
“锵!!”
清悦的剑鸣声响起,皇帝右手持剑,指向座中一人,目光凌厉:“黄首辅,你有何话说?”
黄镛眉毛一颤。
下一秒,没等群臣惊呼,便见皇帝突然剑锋一转,又指向座中另外一人,语气复杂:“陈景,你……又有何话说?!”
众目睽睽下,景王缓缓抬起头,神情平静:“本王,无话可说。”
……
(好了好了,我知道有人猜到了,毕竟留了伏笔……但揭晓什么的,还是很激动啊,毕竟铺了那么多篇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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