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

盛德十八年冬,大夏都城。

冬月里虽景色萧条,但夏都城的坊市间都被装点着正红的喜绸,自四方城门始,一直蔓延到皇宫中,整座皇城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喜气儿。

原因无他,他们的太子殿下终于要迎娶太子妃了,这是一桩迟到了百余年的亲事。

昔年,前朝皇权腐败,太祖皇帝率领一众属臣于南方起兵,刀戟之刃直指京城。

初北上,夏军势如破竹,不过一年便拿下南方半壁城池,后又在三年内彻底占领南方,占据一半的疆域后,夏军彻底与前朝分裂,从此南北割据。

战乱那几年,两方斗争不断,有几次更是让大夏太祖险些殒命,幸而太祖身边英豪众多,其中有一将领名为沈肇,多次救驾于危难之际,刀光剑影中杀出突围之路,于太祖而言,比起君臣,更是挚友。

后,夏军入京,直捣皇城,彼时前朝军官人心惶惶,百姓又被皇室欺压过甚,夏军轻而易举攻破城门,太祖在一众属臣拥立之下登基为帝。

大夏初立,太祖欲分封众从龙属臣,其中又以沈肇为首,高官爵位、金银财帛、良田豪宅不知赐下凡几,但却一一被沈肇拒回,太祖不解,沈肇言:

多年征战在外,挣得功名利禄,却没能替双亲养老送终。家父在世曾诫肇‘自古忠孝难两全,需以忠君爱国为先’,今大夏已定江山,家父也已老去,但家中尚有母亲在世,家母如今老迈,且故土难离,肇奏请回乡侍奉尽孝,望君恩准。

一番话下来,让大夏太祖没半点驳回余地,于是封以世袭爵位,赐下良田万顷,允准沈肇返乡。

待到沈肇离京前,更是为他设宴践行,宴会之上,太祖亲口言道:来日若沈家有女,必为大夏皇后。

但此一言,却在夏朝历经六代皇帝后才得以成真。

今日,大夏太子大婚,规格远高于以往东宫大婚规制,丝头红毯千尺余长,皇城护卫军自皇宫列队至城门,十里红妆第一台便是当年太祖恩赐之物,这是一场夏朝前所未有的盛世婚礼。

在万民庆贺、群臣欢庆过后,东宫的喧闹终于归于平静,太子琛在东宫属臣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向婚房,身后是他那一众兄弟,诸王皇子一边送他入洞房,一边嬉笑着调侃打闹。

走至婚房前,太子琛脚步一顿,随后转过身摇摇晃晃地拱手一揖:“就——送到这吧,明日,琛带太子妃入宫,届时自会再见。”

他这一席话立马引来诸王调侃:

“五哥,还没入洞房呢,这就开始护着新娘子了?”

“老五别这么小气,让我们进去看看新娘子。”

“五哥醉成这个样子,怕不是要被嫂嫂怪罪了!”

一众皇子在新房门口一阵闹哄哄,沈语娇坐在喜床上用力闭了闭眼,细眉紧蹙,心中祈祷着不要有皇子进来闹洞房。

幸而,老天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也不知是哪个皇子站出来拦了一下,太子琛又在其中打着圆场,一阵笑闹声远去,新房重新归于宁静。

听到门外人群散去,沈语娇长长吐出一息,但下一瞬,又被房门推开的声音惊得一窒。

该来的还是来了。

有人穿越自带系统,有人穿越知晓剧情,沈语娇穿越两眼一黑,以为能凭借历史高分推断一二,岂料穿到了架空王朝。

有人胎穿徐徐图之,从头开始自己的另一段人生,也有人一穿过来便继承原身记忆,自此好好生活下去,而沈语娇一遭穿越,刚睁开眼睛便被塞进了花轿。

当听到要嫁到宫里时,沈语娇不是没有想过跳车的。

开玩笑,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接受的是新时代教育,父母又恩爱数十载,这样环境里长大的沈语娇,怎么可能甘心余生只剩下和别的女人争一个丈夫这样的事?

但好在,目的地是东宫,而非皇宫,她要嫁的,也并非皇帝,而是太子。

太子好啊,自古以来,大多数太子在正式娶太子妃之前,这东宫后院好歹是相对清净的。

但尽管如此,沈语娇还是免不了紧张——

太子年岁几何?性格怎样?长相如何?最重要的是,他会不会尊重自己这个“冒牌”妻子?

“太子妃?”

带着几分清冷而疏离的声线响起,沈语娇满脑子交错的思绪瞬间消散,这声音——

错不了,这声音她不能再熟悉了!

沈语娇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扯掉面前的遮挡,绣着繁复金丝凤纹的红盖头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随后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缓缓落下。

身着红色喜服的二人四目相对,眼里的惊愕骗不了人,江琛见到一脸震惊的少女,心中的意外不比她少半分。

两人对视半晌无言,最终还是江琛先开了口:“娇娇——”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见沈语娇缓缓垂下头,发鬓上珠翠铃铛作响,肩膀顺势耷拉下来,微微一耸一耸。

“你这是......哭了?”江琛试探性地问道。

沈语娇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是疲惫至极,又有几分释如负重,她缓了片刻,随后娇声软语地回了句——“哭你个头。”

闻言,江琛在她对面坐下半翻了个白眼,果然是沈语娇,如假包换。

春宵一刻值千金。深夜寂静漫长,子时过半,东宫里里外外的宫灯早已熄了大半,唯有太子大婚的新房依旧烛火摇曳,一对龙凤花烛似是要燃到天亮。

“所以——也就是说,太子本来就要迎娶沈家的姑娘做太子妃,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儿让咱们赶上了?”

这对从小的青梅竹马在异时空的古代相认后,并没有任何抱头痛哭流涕的场面,而是花了大半夜时间梳理眼下的情况。

江琛要比沈语娇早一周到,不过虽是早到,他却也不比沈语娇了解多少,勉强认清了大半亲戚,可大多时候还是会犯脸盲,好在太子原本就性格孤僻,他身边又有个机灵的小太监,这才瞒过了多日。

沈语娇闻言思索半晌,江琛见她想得投入,便也不打扰她,只静静地坐在一旁,右手拄着头看向她。

少女一身华丽的凤冠霞帔,明眸皓齿,眉尖若蹙,原本便生得精致的五官,如今经过妆容的修饰,更显出几分成熟的气韵,明媚娇艳,贵不可及。

似是想到了什么,沈语娇抬头看向江琛,只一抬头,便发现他双眸垂下,手臂拄着太阳穴,头止不住地向下一点一点。

到了嘴边的话霎时被咽回腹中,沈语娇看向睡熟的少年,眉眼尽是柔和。

她是今天一早穿过来的,左右也不过只被女官搀扶着累了一天,可江琛这些日子以来却只有孤军奋战,他的身份又如此特殊,其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所谓的大夏王朝,一整天下来,沈语娇的精神便没有放松过,未知的身份、陌生的环境,以及她所不了解的夫君,每一件都让她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

而就在刚刚,见到江琛的那一刹那,沈语娇身上紧绷的弓弦骤然松弛,所有的忐忑与不安尽数消失。

即便再陌生的世界,只要有江琛在,她便也不怕了。

想来江琛多少也有几分安心吧?不然,他那样机警的人,怎么可能在陌生的地方如此酣睡?

心中虽有不忍,但沈语娇还是拍了拍江琛的肩膀,轻声道:“江小琛,去床上睡了。”

江琛迷迷糊糊间听到沈语娇喊他,还以为是在爷爷家,嘟囔两声便朝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去,还不待沈语娇出声提醒,整个人便撞在了喜床的柱子上。

见他吃痛地揉着额头,沈语娇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半点面子没给江琛留。

好嘛,就算明天有天大的挑战等着他们,只要他们在一块,倒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此刻,沈语娇想法有多坚定,几个时辰后,她就有多么懊悔。

“殿下,殿下,太子妃殿下——”

隔着一道房门,门外,太子妃的贴身婢女木槿轻声呼唤着,门内,喜床上新出炉的太子夫妇睡得正熟。

这两人自小便睡在一个床上,即便昨晚睡在陌生的地方,因着有彼此在也睡得极为踏实。

“殿下,该起了,刘妈妈已催促许久了。”

木槿的声音轻轻柔柔,但在熟睡的人听来却极为聒噪,沈语娇伸手推了推身边人,随后闭着眼蹙眉翻了个身。

江琛“啧”了一声,把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起身随手抓了件外袍披在身上,大步走向门口猛地拉开房门。

“什么事?”

木槿瞧见太子殿下阴沉着一张脸出来,话语之中充满了愠怒,霎时心中一惊。

她连忙带着一众宫女太监跪地请安,随后又硬着头皮回禀道:“回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该起床梳洗装扮了,今儿个要入宫给陛下娘娘敬茶,若是误了时辰便不好了。”

江琛紧蹙的眉头一松,转头看了眼正在熟睡的沈语娇,微微叹道:“好了,你们起来吧,我——孤亲自唤太子妃起来。”

见眼前的房门被再次关上,木槿等人不禁心里松了口气。

传闻,太子殿下是个极清冷之人,莫说沾染红尘,就是东宫后院中,连个同太子亲近的宫女都找不出来,但如今,瞧着殿下对她们家小姐的态度,应当是极为看重的。

木槿思绪缓过来后,整个人好似吃了颗定心丸,如此便好,如此对小姐和太子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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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北境定北王拓拔珣天生冷情冷血,战场上杀人不眨眼。

虽战功显赫,但清冷寡言,明面上人人都赞他是少年将军王,私底下却暗称其为在世活阎罗。

温晏虽是长公主之女,但在世家贵族云集的京城,她只是皇室宗亲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直到定北王出征大胜,庆功宴上拓拔珣以军功求娶,皇帝下旨温晏为定北王妃。

消息一出,京中名门震惊哗然,如此凶神恶煞的一个人,日后温晏的日子怕是比在京中还不好过。

“阿娘,我一定要嫁吗?”温晏拉着端敏长公主的袖子依依不舍。

“晏晏,你要知道,赐婚乃是圣旨。”端敏长公主满眼爱怜。

皇命不可违,温晏即便心中再不舍,也要远嫁北境。

出嫁前,她满心都是对伴君如伴虎的忐忑,但成亲后,她发现,拓拔珣也不似传闻中那般。

拓拔珣虽平日里少言寡语、说话总是词不达意,但却将她说过的话句句放在心上。

温晏深知,这样的婚姻能得他如此已是不易,感受着他笨拙却认真地以诚相待,温晏有些动心。

一次偶然,温晏得知自己的婚姻不过是拓拔珣为母报恩的一个约定,刚刚有些温热的心瞬间冷静下来。

却不想,此时京中传来京变的消息,父母性命危在旦夕,她挣扎再三,决定挟恩求报最后一次:

“若王爷愿送我回京,妾身愿还以王爷自由身,今后便可再娶心仪之人。”

拓拔珣自幼情感缺失,一向不懂如何与人相处,更遑论是姑娘家。

但母亲曾为长公主伴读,深受其恩惠,在母亲的再三恳求下,他求娶了温晏。

与他想象中不同,温晏虽为贵女,但却极为娇憨心善,日子久了,他竟习惯了她在身旁的碎碎念。

甚至,拓拔珣发现,自己好像有了爱人的能力。

在温晏说要走那日,拓拔珣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痛,他狠狠将人拽回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喃喃:

“王妃若想回京,我陪你一起便是,心中所系,惟余晏晏......”

他不懂该如何做才能将人留在身边,于是,便扔下北境所有军务随她回了京城。

听闻远嫁的温晏居然回京了,从前欺负过她的贵族子弟便想着去看她的笑话,却不料,与她一同回京的,还有北境的十数万大军。

拓拔珣:让本王看看是什么耽误了王妃省亲?

【先婚后爱,救赎文学,双向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