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

“恶心”这个词太重,任延根本就难以想象对面的安问,会是用什么心情、什么表情来打下这行字。

再度拨打视频时,仍然被毫不留情地挂断。任延抹了抹脸,被擦得半干的头发凌乱着,他先问:「宝贝,你是不是喝酒了?」

他不知道,“宝贝”这两个字让对面的安远成血压高升额角青筋直跳。

安远成当然不可能回他。

任延想了想,编辑:「我给你发语音,你方便听吗?」

没发过去,屏幕出现红色小圈,提示“您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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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光线昏暗,彩灯跟着舞池中心DJ的节奏而变幻,安养真怀里坐了个漂亮妩媚的姑娘,是主动投怀送抱的,但他并没有拒绝,两人亲昵地耳语。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双方都笑了起来,姑娘锤他肩膀,他揉她腰,浪荡的模样跟平时有很大不同。

酒吧上下都知道安少爷在哪边卡座,任延找过去时,安养真吓了一跳,坐腿上的姑娘都被掀了下来。

“我操?”安养真活像见了鬼,“你怎么在这儿?”

任延无语,俯身一把扣住他手腕:“跟我出去说。”

卡座上坐了一圈朋友,安养真仰脖喝了杯威士忌压压惊,继而跟几个人打招呼。前后不过耽误几秒功夫,但任延脸上表现出了极其不耐烦的感觉,眉头紧锁脸色黑沉的模样把周围姑娘都吓没声儿了,安养真怕了他,半举起手投降:“好了好了我真好了,现在就走。”

越过酒吧镶着几何形冰蓝色光线的宅门,外面冷风骤然扑面,几个穿着包臀裙的女生一边抽烟一边等人,见安养真出来,显然是认识的,笑着过来递烟:“搭我一程咯,安少?”

安养真叼了烟,看了眼任延的脸色,识相地对姑娘浪荡笑着赔罪:“不巧,今儿他是我债主。”

跑车就停在一旁,随着车主的靠近而自动亮灯解锁,安养真亲自为任延拉开驾驶座的门,“我喝酒了,你开?”

任延没坐进去,一手搭着车门,单刀直入地问:“你告诉安问了?”

“什么?”

“我找过你,跟你说了他心因性的事。”

“没有啊。”安养真咬着烟,讲话有些含糊,但眉眼间神色是认真的:“你不是让我别跟他说吗?”

任延的目光淡淡停留在他脸上数秒,确认他没有说谎。

“那这是怎么回事?”

安养真又问了遍“什么”,接着接过任延递过来的手机,看到“分手”与“恶心”,安养真:“我操?”

任延眉刚蹙起,便觉得劲风扑面,安养真的拳头瞬间挥至眼前。他愣了一下,上半身微微一撇,倒是很轻易地用一手阻住了安养真的攻击,“啧”了一声:“你搞什么?”

安养真拳头被他控制住,想抽抽不动,想揍又揍不了,只好冷着脸命令他:“松手。”

任延挑了挑眉,要他承诺:“确定不发疯?”

安养真一肚子火气:“你他妈的才发疯!安问才几岁,懂什么?!谁给你的胆子对他下手?!你好意思吗他这么喜欢你——”

任延很细微地歪了下下巴,眼神亦玩味,仿佛是让安养真整理好逻辑再说话。

安养真拧拧领带。确实。安问他吗的早就这么喜欢任延,那搞到一起去不是理所当然有朝一日总有一天早晚的事吗?

一想到此,安少爷窝火加倍,一脚踹了下道旁的警戒雪糕筒:“操。”

“原来你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说我知道了?”

“上次喝茶,你的表现让我觉得你对我们的关系心知肚明一清二楚,并且,”任延停顿,耸了下肩:“接受良好。”

“我那是以为——”安养真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现在说这些有屁用。你他妈的……”他用力地、匪夷所思地将任延从头打量到尾:“怎么能是个gay呢!”

不知道是太过震惊还是酒喝多了又骤然遭受冲击,安养真骂完便跌撞两步,扶着行道树呕地一声,冲树根底下吐了起来。

任延:“……”

他这一晚上忙上忙下的是干吗来了?

沉沉地舒了一口气,任延认命地拉开跑车门,拿出纸巾和瓶装水,继而砰地一声甩上门。安养真吐着吐着心疼他那门:“轻点……!”

雪白的纸巾被任延面无表情递出:“你再仔细想想,确定没有告诉过第三个人那些事?”

安养真头也不回地摆手。

“有没有可能,是你在调查过程中,跟另一个人提起,然后他泄漏了?”

安养真接过他递过来的水,仰脖灌了半瓶漱嘴,“没可能,因为我压根就不需要跟别人说这个,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有没有梦话里说漏嘴?巧了,我最近吃素,都是一个人睡。”

任延刚开始还想吃素和一个人睡有什么关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吃素是什么。他有种错觉,自从上次聊了他妈和安问的事情后,安养真在他面前便卸掉了伪装,变得随意了起来。

“那……”任延拧着眉,想不到第三种可能。

“手机再给我看看。”安养真勾勾手指。

任延把手机递给他,光这两句能看出什么狗屁?往上滑了两屏,两人都聊得很正常,丝毫看不出有崩盘的迹象。

“是不是他就是想跟你分手,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啊?”安养真幸灾乐祸,琢磨过味儿来了:“不是,你被分手大半夜的干嘛怪到我身上?就不能是安问真的厌倦了你想甩了你吗?”

任延抿着唇,舌头舔了舔后槽牙,继而不冷不热地哼笑了一息,目光却迫人而笃定:“你说对了,绝不可能。”

安养真在任延的目光中怔了怔,竟觉得心神被任延的气场所左右,生出了虚弱胆寒的味道。任延的眼神那么深沉瘆人,给安养真一种错觉——并不是安问一定不会厌倦任延,而是任延根本不可能接受这种结局,所以连被旁人拿出来讲一讲、开一句玩笑都不行。

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那……”

“你们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你爸为什么突然让安问回家住?”

“说是想——”安养真恍然大悟:“你怀疑是我爸搞的鬼?他知道了?”

任延与他对视:“有这个可能吗?”

安养真沉吟:“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我爸确实知道了这件事,也拿去质问了问问,所以他觉得你背叛了他,于是跟你提了分手?”他提出另一套思路。

任延噎住。

“对吧,这比你的思路更合理,安远成……”安养真直呼大名,一字一句拖着腔调:“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如果真的知道了你们的关系,那问问的腿可能已经被打断了。他不太会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搞你心态的,“耸了耸肩:“说实话有点恶心,所以应该不至于。”

“他今天请了最后一节晚自习,是你爸带走了。”任延说出最后一条线索。

安养真再度喝了口水,沉思了会儿:“这样,你送我回去,刚好也顺便当面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把钥匙抛给任延,笑道:“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你这一顿折腾,估计到家得一点多了,明天上课没事?”

任延点点头,矮身坐进底盘极低的法拉利,双手扶上方向盘后,花了几秒熟悉操作系统,继而问:“你现在状态怎么样?吐干净了吗?”

安养真直觉不妙,眼神一变惊恐地问:“你干什么?你冷静点——”

跑车一声咆哮,安养真整个人被惯性压得像张饼一样贴在法拉利包裹性极强的座椅上,声音在引擎的轰鸣声中被无情地拉成了一声怪叫。他拉住侧边拉环,捂着心口骂:“操!”

虽然是半夜,但落州本来就是过夜生活的,这会儿正是车多的时候,任延一路穿插并道超车甩尾,安养真宛如置身赛车游戏第一视角,心脏都要从嗓子口飞出来。原本三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被任延压缩了快十分钟。下车时安养真头晕眼花,绵软着脚步有气无力地说:“车送你了,我配不上它……”

任延把钥匙抛还给他:“我不进去了,你帮我问问他,如果他没事,就让他到阳台上站一会儿,我会看见。”

两个人都没看见三楼书房露台上,有一星红色星火明灭,是安远成在那里抽烟。

安养真缓了缓心跳才进屋。这么晚,大家都睡了,只有一个佣人在等他。安养真把西服仍给她,吩咐给弄点什么甜汤喝喝。绕过玄关和屏风,进了客厅,意外地看到安远成坐在沙发上喝茶。

安养真心莫名突地一跳,刚才还放浪形骸的公子哥模样瞬间收敛:“爸爸这么晚还没睡?”

安远成“嗯”一声,估计是抽烟抽的,听得出烟嗓的哑。

安养真慢腾腾地解开领带,微笑温声:“是公司里有烦心事?”

“公司里有你在,我能有什么烦心的?”安远成一个劲地往盖碗里添茶叶,直到压得严严实实的,远超过了茶的适口度。

“别喝这么浓,对心脏不好。”安养真上前一步,但到底也没阻止。

“你知道问问的事了?”

“我……”

饶是安养真聪明绝顶,在这一瞬间,他也吃不准安远成指的究竟是哪一件。是心因性哑巴?还是跟任延的关系?他不敢贸然回答,因为任何一件,都会让安远成极其不悦,最关键的是,他们都没有做好面对安远成问责、干涉的完全准备。

他跟安远成就像是一场囚徒困境,因为不知道对方手里的底牌而不敢轻举妄动。但这是安养真单方面的“以为”,因为对于安远成来说,从看到任延跟他一起回家的那一秒,他就基本上是在玩明牌了。

安远成提起水壶,在盖碗里注入滚烫热水:“有时间劝劝问问,他这样,我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精神状态……安养真绞尽脑汁,推测这四个字是否是某种暗示。

“我晚上去学校接他,他精神很不好,很不稳定,请了一节课的假,回来就哭,把自己关房间里一晚上。”

安远成语气始终很淡,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安养真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眸底的晦沉甚至无法被灯光照穿。分明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乃至毛孔都如此无所遁形,但安养真愣是没看穿他的情绪。

“那……我去劝劝他?”安养真试探地问。

“你去吧。”安远成撇了下脸:“让他早点休息,想通了就把门打开。”

安养真求之不得,得了令,三两步跨上台阶,通道的感应灯一路亮起,尾随他站到了安问的房门前。

“问问?”他敲了敲门,叫了一声,继而拧了下门把手,果然无法拧开。

安问拍了一晚上的门,手掌都被拍肿了,人也坐在门边累得睡着。听到安养真的声音,眼神骤然被点亮,拼命而急促地回应着拍着门。

深夜多寂静,这几声拍门声就有多惊悚。安养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他吃了一惊,再度问:“问问?”

安问拍门应他。

“你要是愿意的话,把门打开,我进来陪陪你。”

怎么开?门是从外面反锁的。人在极度激动中并没有那么多急智,安问用力转了转门把手,继而猛地一脚踹上门板。

快发现啊!快发现他的意思是门他打不开!门把手他拧不了!

安养真更吓一跳,不知道安问为什么这么有攻击性。

“任延在楼下。”他压低声音很清晰地说。

门里的动静一瞬间都消失了,像是安问的屏息将空间里的声音都一同按了暂停。

“他说太晚了,要是你愿意见他的话,就去阳台上站一会儿,他看见了就会放心。”

安问连跌带跑地奔向阳台。他的阳台是和书房连着的,地板滑,他赤脚滑了一脚,膝盖摔上。咚的一声如此明显,安养真竖起耳朵,敏锐地问:“问问?你怎么了问问?”

安问撑起身,奔向阳台。那道门早就被安远成锁了,他怕安问从二楼跳下去,安问对此一清二楚——因为能跳的话,他早就已经跳下去了。他抄起椅子,一边跑一边狠狠地掼向玻璃。

更重的“咚”声响起,这一次,不仅安养真,就连楼下的安远成也听得一清二楚。

空间太空旷,回音重而沉闷,将声音里的细节模糊,安养真实在猜不透安问在干吗。

“问问?你到底在干什么?问问?!”安养真再度拧了拧门把手,“你别激动!不想听到他的名字我就不提,你别伤害自己!”

但这些话并没有送进安问耳中。

他目光发狠,眼底血红,只一心一意要砸开门。

椅子被掼了四下,八厘米厚的双层静音断桥铝玻璃门纹丝不动。第五下,椅子被愤怒而发泄般地砸出,撞摔在玻璃上。出了闹出了更大的动静,玻璃上并没有任何裂缝。

眼泪滴答掉在地板上时,安问才知道自己哭了。奇怪,他都根本没有感觉,也无知觉,意识到自己哭了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脸上的滚烫。

一种巨大的无力笼罩了他。

安养真等不到回应,脑子又疼得快裂开,只好先走,走之前让安问好好休息,不要太激动,联赛在即,他需要养精蓄锐安心养神。

任延始终等在楼下。庭院四周寂静,快十二月了,竟还能听到虫子的鸣叫。他就站在安养真的跑车旁,因为这样才够显眼,以确保安问能第一时间看见他。但他等啊等,只等来一百二十四声的虫鸣,和几声不确切的咚咚声如重物坠地。

手机震动时,他有过微小侥幸希冀,幻想是安问。

安养真的声音响起:“话我带到了,你看到他了吗?”

胸腔里的那颗心落了下去,任延语气平静像上了法场死到临头所以不必战栗,“没有。”

“那他可能……”安养真顿了顿,“确实暂时不想见你。”

任延“嗯”了一声,像是自嘲地笑了笑:“还有别的要说么?”

安养真强忍着晕眩和醉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在醉意之下专递的一些话、描述的一些事情,只是因为细节和用词上的差之毫厘,便会导向一个致命的、错误的后果。

“我刚跟我爸聊了几句,他确实看上去很犯愁,说问问今天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很不稳定,把自己锁起来不想见人,让我劝问问想开点。”安养真头痛欲裂,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额头:“我发誓我真没跟我爸说,可能是派出去调查的人走漏了风声。”

既然他这样说,便是做实了确实有第三个人知道真相,并且对安问采取了一些操之过急的行动。

任延想起安问在卓尔婷生日宴会后跟他的争吵。那是安问最真实的声音,他深信不疑自己不讲话会换回妈妈,任何人胆敢泄漏、破坏他跟上天的这一场交易,就会是他无可置疑的敌人。

现在,这个敌人是任延。

任延那边迟迟没吭声,安养真安抚:“你明天找个机会当面跟问问解释清楚吧,你是为了他好,他应该能理解的,闹脾气也闹不了几天。”

任延只能说“好”。

不知道是不是安养真的错觉,他总觉得任延的声音听上去变了,似乎……哑了许多。

“我把钥匙给你,你开车走吧。”安养真追了一句:“这里不好打车。”

肯定不能开跑车走,动静太大分秒钟在安远成面前露馅。他扔了个电动跑车的钥匙下去,“开这辆,你找一下。”

如果是平时的任延,一定不会听他安排,但现在的他莫名乖而安静,寡言少语,只“嗯”了一声,安养真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坐进车里了,安养真最后说:“你开车清醒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定要记得这一句,真的没什么的,明白吗?”

他再三叮嘱,任延扶着方向盘,无声而自嘲地勾了勾唇。

车内嘀嘀警报声始终未停,车子滑出安家的庭院大门,一直到滑下思源路的山路坡道了,任延才反应过来,是他的安全带忘记系了。

思源路回家的路线不是很熟,导航时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家小区叫什么,语音说了声“回家”,人工智能自动调出他预设好的地址。

上高架时候,崔榕的电话拨了过来。

“喂,妈妈。”

“怎么还没回来呢?”

“快了。”

“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声音怪怪的?”

“没有。”

“你那里怎么这么安静?”

“在车里。”

“在回来的路上了是吗?那你注意安全。”

“嗯。”

崔榕挂了电话,似乎觉得哪里有怪怪的,又说不出明确的所以然。大约是太乖了,她不习惯。

挂了好一会儿,手机黑屏,一切都落入安静后,任延才意识到这通电话已经结束了。他放下手机,前方路灯高悬明亮,黄澄澄的,照着笔直通畅的柏油马路,像下了一场雨,一场雪。偶尔有车子经过,彼此速度都很快,发出短促的“唰”的一声。

任延莫名想起跟安问尝试约会的那一天,从他玩机车的山路下来,路也是如此宽,夜也是如此静,灯也是如此明,一切相似,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虽然安问不能说话,但他的喜欢比谁都明亮。

电动跑车缓缓在路边滑停,车里的人慢慢地下身,将脸埋在了圈着方向盘的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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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到家很晚,行尸走肉般倒头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但第二天仍旧很早就醒了。

做功课般将安问的电话、短信和微信都拨了一遍,确认拉黑没有解除。

微信里的“分手”和“恶心”那两条,他昨晚看了很久,直到每个字每道笔画都开始不认识了,他终于面无表情而眼神古怪地将它们从手机里删除。

如此,两人的聊天界面才干净得多了,像以前那样。

不知道是熬夜还是如何,心脏像是饱受折磨,沉滞得像无法跳动,任延因而没有练球,到学校前所未有地早,住校生连早饭都还没吃回来。是个雾蒙蒙的早晨,早读下课时从卓望道嘴里确认了安问今天没有来上学。

“他好像又请了一天假,吴居中刚刚还问我呢。”卓望道挠挠头:“他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啊?没听我爸说啊,你问过你爸妈了吗?”

任延点点头,没有表示。

“哎,问问自己怎么说啊?”

卓望道承认,在他问出这句话后,从任延脸上浮现的,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从未想象过的眼神。他从没想过这样的神情会在任延脸上出现。

不妙的直觉十分强烈,卓望道放低声音,试探地问:“……你、你们两个,不会分……”

任延淡淡瞥他一眼,卓望道两手捂住嘴巴,瓮声瓮气地说:“呸呸呸,我不说了。”

“今天下午曲水节彩排,他缺席么?”

“我操真的,都在愁呢。”

看来是真的不出现。任延再度问:“那明天比赛,怎么说?他来么?”

“我不确定,林乐乐他们也在打听。”

“有消息告诉我。”

预备铃响了,任延转身,听到卓望道在背后叫了他一声:“哎,延!”

任延回头,看到卓望道刻意扬起笑:“你别自己想东想西的,问问不会的。”

任延很轻地点了下头,走进十五班的教室。

艺术团的张老师给他发微信,跟他确认伴奏带。音频上写着「better」,是任延要在曲水节唱给他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