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皇孙争端

只见那桌上如今已完全揭开了罩子,露出真面目来,一面是绿色的草,另一面则是宫里的琉璃瓦,底盘上的颜色也由绿到通透过渡,上面依次摆有七个透色的玻璃圆球,里面似乎还有东西。

八福晋还是离得不够近,最近的康熙太后已经看清楚里头的设置,从草原上的牛羊低头吃草,面前燃着火堆的毡帐,再到舞动的蒙式打扮少女,红墙琉璃瓦的殿宇,慈爱的牵着孩子的妇人,这一幕幕拼凑起来,任谁都能想明白这是太后从草原嫁到宫中的经历。

如此的用心,太后叫好便不奇怪了。

八福晋仍然在心里挣扎,玻璃器的景而已,最多就是这个想法妙些,并不值什么。

但杜荷大约真和她有些不合,八福晋心里刚把自己劝好,杜荷就站了出来,“玛嬷,此物亦是玩器,那玻璃球尽可取下,略作摇晃后再放下。”

“快快——照布尔和说的做!”太后催促道。

康熙心中亦是有几分好奇,当下踱步过去,亲自取了那牵孩子的妇人那个,晃了几下才放下。

此时原本地步的白色碎屑因为倒置翻起,又往下飘落,星星点点落在檐上,再落一点到两个人头上肩上,看着仿佛冬日里檐下避雪的一对母子,顿时意境便高了不少。

“皇帝,你拿近些,我瞧着也不必放那上头。”太后又催到。

皇帝并不放手,又拿起了一个晃起来,一轮看完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头有花也有雪。”

其实杜荷送的就是后世的那些会飘雪的水晶球,再简单不过的东西,甚至由于技术问题,这些球都是吹制的,并不是很圆,底下也是粘好摆件,另外封口做平的。

这样的东西在现代,只要不是什么特殊的,往多了说也就卖个几十块钱,只不过在现在很是新鲜而已。

有色的玻璃或者说琉璃,在当下并不罕见,但是对于透明玻璃加以各种创造,那的确是头一次,也就是这样才打破了思维定式,叫人觉得原来玻璃器还能这么玩。

康熙自然能看懂其中的关窍,当即把她招上前来,“你哪里寻摸来的玻璃匠?”

杜荷坦然上前,“庄上搭窑自产的,都是些寻常匠人,胜在拿钱听话,只是这雪花费我好大心思,也不知道合不合玛嬷的心意?”

“喜欢!怎么不喜欢?拿近来我看看——”太后招手叫人取了去,她享了半辈子福了,什么没见过,就是这些新鲜玩意才能有意思,又是孩子的心意,哪能不喜欢?

康熙也凑热闹,“可见你偏心着,只为你玛嬷费心。”

“阿玛这是哪里话?您对玛嬷最是孝顺的,若是我送来,您又转送给玛嬷,这又哪里显出我来,我可是腆着脸来求玛嬷夸的~”

太后听了也高兴,“都好!都好~都是好孩子!”

笑过了杜荷才正经解释了一句,“这是近来才弄出来的,实在是赶不上阿玛的生辰,阿玛的礼也备上了,只没挑到好日子。”

“我看今儿就是好日子。”

“那行~回头就给阿玛送来!”杜荷顺着应承了下来。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她被太后关心了几句身体就此退回席上,继续看别人的献礼。

阿哥们那边早注意到了她的动静,心里也各自思量开,这位妹妹在汗阿玛心里是颇有分量的,从早前的牛痘到今年的施粥,功绩上甚至不输一些阿哥,又难得留京,倒是值得拉拢。

说来若不是身子弱,早在献上牛痘时,求婚的人就能把乾清宫的门槛踏破了,满人的公主得到了能从天花手底下抢人命的东西,这也是他们满人的天命所钟的印证,若不然汗阿玛何必大肆宣扬,又如此丰厚的封赏这位女儿?要知道汗阿玛的手头就没有宽裕过,他们这些做儿子的分府且得等着,如何到封赏女儿这般痛快?

七格格自幼便出宫祈福,长在佛前,这经历更能佐证她的不同凡俗,因而她的形象也很立得住,此事甚至衍生了不少的传说故事,什么玉女下凡一类的,很是流传了一阵,旁的不说,普通的旗人是很信的,汗阿玛也因此得到不少下层旗人拥簇。

正是如此他们才对这位姊妹如此客气,没见太子看见了也得和和气气问候一句七妹妹好不好么,她有这个分量。

如今看来倒不觉得如何体弱,十八九岁出嫁于公主而言也不晚,是否能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阿哥们各自有想法,杜荷也没忘了他们,要知道九子夺嫡可是康熙朝的好戏,她也觉得在宴会上说不准会上演什么,但是一通看下来,太子在康熙身边站着,大阿哥在努力和两个长辈攀谈,试图抢过注意力,其他的动静几近于无。

杜荷顿时觉得无聊起来,说起来重视太后的寿辰,其实在座的表面上光鲜,私底下就没有真豪富的,所以即使是太子和大阿哥的礼物,贵重上也有限,要不是身份所限要撑起架子,或者是别苗头,根本就不会在这上面投入过多,仍然流于一些场面,并不走心。

因此寿礼这个环节也就这么过去了,众人真正活动开了,各自相熟的吃酒闲谈打机锋。

杜荷也扭头和九妹妹说起话,“妹妹既然常在京城,可知道什么有趣的去处?没去过也不打紧啊,就咱们两的人手还能叫人冲撞了?”

两个都不是什么深闺小姐,满人又没有那么严肃的规矩,虽说九格格并不是个典型的满洲做派,甚至对于文学也有颇有造诣,也没有不能出门的意思,当下便应承了下来。

“舜安颜要上值,有时候我也觉得颇为无趣,能出去走走倒是正好,不如在茶楼上包个雅间,听听曲喝喝茶,还能见着文人墨客闲谈,也有几分趣味。”

听出来了,这是个文艺少女,只不过文人墨客什么的,怕是不能,就当下的风气,哪里有那样大方的文人。

“其实那些地方消遣的人多,听戏听曲都罢了,正经谈话的难有,你要是真有兴趣,倒不如编排个本子出来排一出……”

“主子们——小阿哥那边打起来了!”

杜荷的话被打断,但是一时间没有人在意这个,都看向急匆匆跑来报信的太监,几个家里有儿子的福晋们面面相觑,谁家的孩子?

“你不要急,究竟何人何事,细细说来。”太子妃拿了主意。

“几个小阿哥本在一块玩,奴才站得远本没听见,只知道忽然间四贝勒家的弘晖阿哥就推了一把诚郡王家的弘晴阿哥,弘晟阿哥又去帮忙,扭在了一起,其余几个小阿哥不知是去劝还是如何,也往前去了,顷刻间便扭成了一团……”

杜荷看了他一眼,这话说得,一听就知道不是她们带来的太监,这偏向可真够明显的,难道弘晖会无缘无故打架?

三福晋董鄂氏已经嚯的起身,那两个阿哥都是她生的,是她的心肝宝贝,这里被堂兄弟打了还得了?一面往外走还一面不忘兴师问罪。

“四弟妹,这你可得给个说法!”

乌拉那拉氏也不是个软柿子,弘晖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没有就这么认了的道理,“我亦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三嫂一同去问?”

八福晋转了转眼睛,开口道,“也未必是四嫂呢,最近这孩子可不是她养的,兴许被带坏了也说不准?”

杜荷听了,也起了身,“八嫂这是说我呢~少不得我一起去看看了。”

三人快步到了现场,跟着弘晖的太监能在两府的眼皮子底下站稳位置,也是个机灵的,当即就上来打了个千,噼里啪啦的道出了委屈。

“福晋,公主,您二位可得哄哄阿哥,弘昱弘皙弘晴几位小主子,不知怎么的,说是贝勒爷和福晋不要他的,阿哥情急辩了几句,说也和福晋都是为了他好,公主待他也慈爱,绝不是不要他,几个阿哥不听,仍旧要取笑,阿哥这才气急,拉扯了弘晴阿哥,您看这——”

杜荷心里叫了一声好,这有什么问题,小孩子就是欠,这几个说起来都比弘晖大,偏偏来笑话弟弟,哪有只许他们组团欺负人,不许反抗的道理?

“弘晖——还站那儿做什么,快过来~”

不等扯着帕子的三福晋纠结完,杜荷就先开口把孩子叫了过来,拉着一阵打量,拍掉了身上的浮灰,“做得好!但是下次不许了,人家多大你多大?万一磕着碰着了岂不叫我们心疼。”

“……”三福晋侧目,这话是这么说的吗?客套一声都不用?

“还是七妹妹心疼他!既然说了给她养,我也不好越俎代庖。”乌拉那拉氏笑着跟了一句。

三福晋被刺到了,这说的是谁越俎代庖吗?分明是说他们的孩子谁养这个事,轮不到外人说!尤其是轮不到小孩子拿来笑话。

“哇——”弘晟毕竟年纪小,刚能把话说清楚,在府里也是被偏爱的,见额娘过来半天了也不罚打他的人讨公道,顿时委屈起来。

三福晋无法,只好带着奶娘一起哄。

但是这里的动静有些大了,已经传到了康熙耳朵里。

“孩子们在那边闹什么呢?”

看到来探听的梁九功,杜荷十分干脆的把那太监带了去回康熙。

此时孩子们的男性家长多半也收到了消息,在康熙面前齐聚一堂,等候老爷子的指示,暗暗期待着不是自己家崽子的问题,倒是衬得八阿哥悠闲起来,但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更为尴尬——

他儿女都没一个,这里唯独没他什么事!

“阿玛——抚养弘晖这事我可早说了,几位哥哥若是有意见大可以对我提,叫孩子知道了笑话弘晖是什么意思?”

杜荷气势汹汹的发难,几个阿哥心里一咯噔,孩子哪里听来的?这么不学好?!坑爹啊!

“说什么了?”康熙看了一眼几个儿子,辨不出喜怒。

妹妹啊!留点脸面吧!日后好相见啊!

几人心里祈祷着,只有胤禛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能捻动手里的珠子。

作者有话要说:老四:不担心,吃不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