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悬,陶楹凑近自己的小黑营帐,在外边摸了摸营帐的手感,纤细手指弹上一弹,尼龙布料,放到现世常见,可在这个一千年前的西楚,是进口而来的稀罕货。
她指节微弯,手指掀开营帐,侧边的灰布帐篷忽而闪过一丝高大的黑影,闪到陶楹的眼睛,营帐垂下,她站在外边蹙眉,刚刚那个影子好像是男人的身影。
那木洛?
她大着胆子提着裙摆,仔细地瞧着脚下的路,不发出任何大喇喇的响动,慢吞吞地移动到汪彤的营帐旁,微微蹲下身子,粗布的营帐透出里边的烛光来,闪耀明灭。
她咬唇,将自己的影子藏在石墙边,与石墙盖下阴影融为一体,便不会让营帐里的人瞧见,夜里寂静无声,陶楹的后背贴在冰凉的石壁上,眼睛睁圆,仔细地瞧着营帐里的可疑人物。
烛光一动,
高大的影子站起身来,几步走到桌子边,伸出手臂一把扯过坐着的娇小身影,猛的拽进怀里。
陶楹捂嘴,看不出来,那木洛这么有男子气概,不过动作太粗暴了。瞧瞧这力度不把汪彤的手掐青,她都不相信。
汪彤被狠狠拽进那木洛怀里,他的气息包围了着她,他作势低下头来就要亲汪彤,被女人推拒。
“你别碰我,我嫌脏。”
那木洛嘴角上扬,沾了些邪气,手臂使劲将人搂得更紧:“几日不见,又闹小脾气,你浑身哪里我还没碰过?”
“走开,那木洛,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一件都没有成功,你打算怎么办?”汪彤心里不甘,一连几日都憋了一股浓浓的郁气。
那木洛说的两件事,一是杀了陶楹,二是带她回匈奴做正妻,可一拖再拖,她着实焦急,催促:“你回答我。说啊。”
“说什么,钟瑾那家伙把人看得多紧,你不是不知道,连夜守在陶楹窗前,你要我去送死?”那木洛吊儿郎当回话,鼻尖贴在汪彤的发丝上轻嗅。
“完不成,就别来找我,你出去。”汪彤冷了脸,手指指着门口。
“别闹。”那木洛低下头来亲她的脖子,汪彤心里恼怒,拎起右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那木洛的头被打了一偏。
正在营帐外吃瓜的陶楹,倒吸一口凉气,汪彤打了那木洛的脸,好吃惊哦,不过,打得好。那木洛这种喜欢乱扔石头的人,手都应该给他剁下来。
“你…”汪彤颤抖着嗓子,强撑着往后退。
那木洛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半边脸,回头狠戾地瞧着汪彤,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摁进了床榻路,咚地一声,是重物撞到地面的声音。
陶楹吓得站起身来,灯火照不到角落的床榻,听刚刚到声音,汪彤很有可能凶多吉少,咚咚咚脑袋磕地的声音不断传来,陶楹心慌了,哪怕汪彤这个小白花应该去死,但也决不是被一个大男人暴力致死。
汪彤害她那么多次,理应到北疆后死在自己手下才对。
她捏紧了拳头,该死的那木洛。陶楹蹙眉,贴着石壁快速往钟瑾的营帐窜去,衣袂在凉风里飞舞。
咚咚咚,
汪彤的脖子被男人的大掌死死桎梏住,呼吸费力,面色迅速涨红,她咬牙伸着五指拍打着他的小臂,跟铜墙一样根本挥不开,那木洛眯着眼,手臂用劲,按着她的脖子往地上撞。
好疼,汪彤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感觉,她想求饶,脖子里只能咯咯咯的气音,求…求…求…
她喘不上气,生平第一次觉得后悔,她是不是做错了,男人的手臂收紧,她的气息消弱,眼睛已经翻白,忽而营帐上映出一道女子身影迅速跑过。
那木洛咬牙倏地松了手,汪彤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不断咳嗽。脖子上大片的淤青瑟缩着远离那木洛。
他冷哼一声:“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我喜欢听话的女人,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了。”
“多谢你想杀的人吧,是她救了你。”那木洛几乎每个字都带着嘲讽意味,狠狠砸在汪彤的心尖上。
营帐外远处有脚步声响起,那木洛眉眼压低,倏地撕开一个口子,窜入黑暗里,身影消失不见。
“钟瑾,你走快点,十万火急,你懂不懂!”陶楹皱眉,她都快跑起来了,结果钟瑾只是闲庭信步,神色淡淡。
拜托,不是请你去吃饭的,是救命啊。
她倒回身去扯住他冰凉的衣袖,拼命往前带,踩在石子上,一边还大声嚷嚷,希望吓走那木洛,汪彤不会死在那木洛手下。
钟瑾抿唇,两人半拉半扯到了汪彤的营帐前,已经恢复一片寂静,陶楹心里浮现出最坏的场景,倏地掀开营帐,拔高声音。
钟瑾不便进一个姑娘的营帐,侯在外边。
“汪彤,小白花,你没事吧?”
小白花?钟瑾挑眉失笑。
她径直走了进去,桌子边已经没人,她环视了一圈,慢慢靠近床榻,被子躺着一个人,发丝露在外边,脸和脖子被遮得严严实实。陶楹下手拍了拍:“你没死吧?”
“你才死了呢。”汪彤嗓子一如既往地尖利回怼,陶楹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死,她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冷汗,要是让她今晚看见一个尸体,那得做大半个月的噩梦,并且需要有人陪着睡觉,一想到尸体心里就凉嗖嗖的。
她瞧着鼓鼓的被褥,又作势拍了拍里边,是空的,那木洛走了,陶楹站直身体,鼻腔里哼哼两声:“没死就好,你只能死在我手里,画大伯说了,你的命归我管。”
她傲娇地补了一句,扭头就要走,最后还是忍不住顿住脚步,想到历史上,对匈奴人的评价,冷血残暴,陶楹觉得自己简直是圣母光环爆棚,额角抽抽。
“劝你一句,要想活到北疆,跟他断了。”
断了这两个字一讲出来,陶楹就开始忍不住捂脸,好像那什么爱而不得的语气词,棒打鸳鸯标配。
她甩掉脑海里的错误想法,大步迈出了营帐。
钟瑾立在月光下,黄澄澄的月色称得他越发清峻,一抔雪是不会为了三寸月光折腰,气质仍旧淡得要命。
陶楹撇嘴,冲着他摇头:“人跑得没影了。”
她菱唇艳艳,月色下的小脸莹润如玉,俏灵绝色,恍若壁画上得道飞升的仙女,洒脱地站在他面前,钟瑾的喉结轻轻滚动,应了声好,有些懒卷,准备回身到营帐里歇息。
刚迈出一步,衣袖又被人拽住。
他闭了闭眼。
“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