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粉娥娇

花楼一事果然不出谢姝月所料,被太子府死死摁了下去,当时在场之人如此之多,一人一句都能把事情说出花来,可偏偏上京城直到现在都没传出一丝风声,足以可见太子对此事的重视。

不过这件事情,自然是瞒不过侯府上的知情之人,尤其是正在给准备谢姝月过继事宜的宣平侯,得知此事后差点被气晕过去。

就连太子殿下的亲卫统领凌轩都亲自上门,虽然还没到兴师问罪的地步,但言语中句句指责宣平侯教女无方,临走之前还撂下一句,“殿下说了,绝对没有下一次。”

宣平侯哪敢再让谢姝月有下一次,也顾不上虚假的父女情面了,连忙下令加强守卫,不许谢姝月外出,也不准长乐郡主再踏入侯府半步,倒是引得长乐郡主也愤恨不已,不过很快也被大长公主抓回去领家法了。

上京城内的花楼赌坊倒是一时间少了不少流水进账。

虽说是禁足,但谢姝月的生活质量并没有因此而下降,吃穿用度依旧如常,只要不出府门便万事大吉,但因着上一次后湖锦鲤之事,宣平侯还是多了几分警惕,平时对谢姝月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谢轻寒估计也是得知了此事,写了封信说自己很快就回来,劝谢姝月最近安分一些,不过很快就被她忘在了一边。

“小姐,李姨娘求见。”

“不见。”

谢姝月倒也落得自在,靠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吹着暖暖的微风,懒洋洋地拿着本书翻着,听到绿芍的话,头也不抬的说道。

一时间绿芍倒是犹豫了下来,小心翼翼道∶“李姨娘还带着个木盒子,说是……琴姨娘的遗物。”

“看来这是有备而来啊。”

啪嗒一声,书页被猛然合上,谢姝月神情似笑非笑,眉眼带着丝冷意,倒是改变了主意∶“既然这样,那便请进来吧。”

绿芍领命,不多时便带着李姨娘走了进来。

李姨娘虽已年过三十,但却依旧风韵犹存,穿着打扮并不张扬扎眼,带着一种小家碧玉的气质,脸上又向来挂着和善的笑容,让人见之亲切。

“听说李姨娘是来送我娘的遗物的,倒是劳烦李姨娘跑上一趟。”谢姝月并未起身,依旧懒洋洋地靠在塌上,那双潋滟的桃花眸垂了下来,熟悉的感觉让李姨娘猛然心惊,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暗芒。

“大小姐客气了,不过是顺手的事。”李氏勉强定了定神,这才把盒子递了过去,笑道∶“侯爷说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谢姝月接过盒子,也不着急打开,指尖轻轻拨弄着木盒上的花纹,视线落到站在一旁颇为紧张的李氏身上,心下了然,状似疑惑出声问道∶“李姨娘还有事吗?”

李氏的笑容僵了僵,指甲紧紧陷入了掌心,“前些日子误会了大小姐,妾身今日便是特地来道歉的。”

“误会?”谢姝月有些惊讶地抬头,半响才恍然大悟道∶“莫非李姨娘是在说摘花一事?怎么,那花不是李姨娘的?”

李氏闻言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维持不住了,那花名唤粉娥娇,是南疆所特有的品种,虽然长的艳丽无比,但却有迷情的作用,不仅如此,就连花蕊花粉也带有剧毒,只是一小点便可让人顷刻毙命。

原以为谢姝月是摘了她房中的粉娥娇,却不料那日她回去之后,见到的却是完完整整一朵不少的花,问过侍女才知道,谢姝月根本没有来过。

李氏越想越心惊,对谢姝月手中粉娥娇的来历更是怀疑,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来找谢姝月,却不料事到如今,谢姝月竟然还在跟她装傻。

“那花自然不是我的,但倒是与我房中的粉牡丹颇为相似,这才不小心误会了,还望大小姐莫怪。”

“原来是这样。”谢姝月挑挑眉,笑眯眯道∶“既然是误会,李姨娘也别放在心上,我是在后湖东南角的围墙见到的,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的野花呢。”

李姨娘闻言脸色登时一变,得到了想要知道的消息,也顾不上和谢姝月在这里虚与委蛇,随口找了个借口便匆匆忙忙地起身离开。

“这粉牡丹和粉娥娇长得可一点都不像,李姨娘寻借口也不寻个靠谱的。”

绿芍看不惯李姨娘这般虚伪的作态,忍不住暗啐了一声。

谢姝月瞧着李姨娘的背影也是扯出一抹冷笑,若非那日回府时闻到了粉娥娇的花香,她也不会特地去试探李姨娘一番,此花在南疆都甚是少见,李姨娘一个后宅女子又是如何得到的,背后的原因可颇为让人深思。

再联想到那日薛掌柜所说,那奇毒也有可能出自南疆,其中也不知道是否有蹊跷的联系……

这般想着,谢姝月还是打开了木盒,里面的东西不算太多,仅有几支看起来廉价古旧的珠钗,一方绣着流云纹的帕子,还有一本薄薄的林州游记。

珠钗和帕子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唯一奇怪的便是这本游记,因为时间久远,纸张已经发黄发脆,谢姝月小心地用指尖挑起边角,上面的几处地址却都被非常一致的被墨水涂掉,像是故意想要掩饰什么。

谢姝月仅去过林州一次,印象早就模糊不已,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有些泄气地趴在桌上问道∶“绿芍,你可有熟识的林州人士?”

绿芍思索了片刻,也是摇了摇头。

“小姐要寻林州人士?”

正巧推门进来的迎冬闻言一愣,将手中端着的糕点搁到桌子上,看着谢姝月期待的眼神,有些好笑地提醒道∶“小姐忘了,陆公子不就是土生土长的林州人吗?”

“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这茬了。”

谢姝月被迎冬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面色一喜,连忙拿着游记走到书桌前铺开信纸,将上面的语句仔细誊抄了一遍,静静等待墨汁晾干后装进了信封,又拿起自己的私印,在信封上印上一轮弯月。

“小姐,我去送吧。”还未等谢姝月开口,绿芍便自告奋勇道∶“我之前去过一次,对太学堂的路还算熟悉,。”

“绿芍怕是快在府里闷坏了。”迎冬好笑的接过话头,打趣道∶“应该是对东街的糖葫芦还算熟悉吧。”

一时间主仆三人纷纷笑作一团。

不过绿芍倒是没有说错,她的记性一向不错,之前去过一次太学堂般把路线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在这里停下吧。”绿芍喊了一声外面的车夫,停在一家胭脂水粉的铺子前,跳下马车交代道∶“我去给小姐买点脂粉,你在这里等着便是。”

见车夫点头应下,绿芍才放心的走了进去,没有像其他女客一般挑选脂粉眉黛,而是悄悄摸到了后门,趁人不注意便溜了出去。

虽然宣平侯没有限制她和迎冬的活动范围,但却会让车夫和侍卫盯着她们的行踪,生怕谢姝月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幸好绿芍之前闲逛的时候注意到了这里有后门,这才趁机换了个方向就向太学堂走去。

与之前的平和氛围颇为不同,今日太学堂门口少了些吟诗作对的学子,唯有一辆低调华贵的马车停在大门处,应当是有贵人前来,守卫似乎都比之前森严了不少。

绿芍心中打鼓,但眼看时间不早,再晚些时候怕是会引人怀疑,一时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硬着头皮便上前找到了门房把信递了出去∶“劳您转交给林州的陆鸣予公子。”

“陆鸣予?”

门房接过信的动作一顿,上下打量了一下绿芍,站起身来,冲她笑了笑道∶“麻烦姑娘在这里稍微等上一下。”

绿芍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眼瞧着门房走进太学堂,有些焦躁地在大门处跺了跺脚。

正逢科考之际,向来是由太学堂的大儒们拟好题目,再交由陛下定夺选出一个最为合适的,但近年来陛下有意为太子树威,此事便也便一并交予太子。

殷玄铮今日刚一下早朝便直接过来了,身上还穿着滚着金边的玄色朝服,上面绣着的蛟龙栩栩如生,更显得其气势逼人。尽管只是坐在上首随意翻阅着太学堂的档案和考题,众人心中都忐忑不已。

行色匆匆的门房小心翼翼地对凌轩耳语片刻,凌轩脸色一变,不敢怠慢,连忙凑到殷玄铮身边低声禀报道∶“殿下,有位姑娘正带着一封书信前来寻‘陆鸣予’,现下正在太学堂外。”

“什么?!”

殷玄铮闻言猛然站起身来,在场的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相互对视一眼不敢说话。只瞧着这向来冷着脸的太子殿下脸上都带上了喜色,也顾不上手边的事务了,起身便欲向外走。

然而再踏出门槛前,殷玄铮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华贵的太子服饰,连忙止住了脚步,转头交代凌轩道∶“先去把人请进来,再给本宫寻上一套普通的学子服饰。”

“记住,越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