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城堡里今天注定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为了庆祝一公的圆满成功,食堂今晚给每位选手都准备了火锅大餐,全机位的直播,就连观众们都能感受到这些大男孩的高兴。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众人却议论纷纷:
“刚刚我看到好像有人出岛了。”
“谁呀?”
“好像是学员。”
“听说晕过去了。”
“急性肠胃炎说是,送医院去了……”
星光这座私人岛屿是有直升机的,从岛上被送往医院也只花费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简星灿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有些懵的,他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就是女人着急的声音,可剧烈的疼痛让他根本没法给出任何的回应。
还没睁开眼睛他听到了有议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是有点担忧的:
“医生,这孩子什么时候醒?”
“严重吗?”
“他现在能吃什么?”
医生在旁边解释说:“顺利的话今晚是会醒的,他的急性肠胃炎应该是过敏引起的,我们发现他对花生和麻薯是有不适反应的,但这只是其中诱因罢了,因为是少量,本来不会这样严重的,可是他应该是半年内曾经受过伤,身体没有调理好,最近应该是有高频率的劳动,又没能及时休息营养跟上,才会这样……”
周围的声音还在不断地议论着,没有停下来的倾向。
简星灿就是在这样的声音中醒来的,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医院的天花板,还有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萧琳是最先发现的,她扑了过来担忧又惊喜的开口说:“你醒了?”
简星灿侧目看了过去,入目的是女人温柔慈善的脸,是很少见的柳叶眉,一双眼睛温润和善,她盘着头发,显得素净淡雅,身上还穿着白色的长裙,她的手修长温暖,握着简星灿询问说:“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的声音莫名让简星灿有些晃神。
恍惚记得上次他从病房中清醒来,面对的是劈头盖脸的指责,可这次却是温柔的关怀和照顾。
简星灿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
萧琳看着他苍白的小脸,鼻子一酸:“都这样了还没事,急性肠胃炎多危险啊,还好遇到我了,不然可怎么办呀。”
简星灿有些无措的安慰她:“我……已经不疼了。”
萧琳好像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病床外面有人走了过来,是简珍,她说:“妈,你可别哭了,你吓着灿灿怎么办啊,他就胃病又没死,你这么一哭他指不定以为自己得绝症了呢!。”
萧琳破涕为笑,站了起来:“回来了?”
简珍点头,又对简星灿说:“不好意思啊,我妈妈就是这样的,她比较感性,你别在意。”
简星灿缓缓摇头,从前在齐武山的时候他母亲也是个很娇惯的小姐,平时都是被父亲宠着的,自幼时起,几乎就没见过母亲为什么事情烦恼过,遇到什么事情,父亲都会为她解决,母亲也总是哭哭啼啼的,但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女人。
萧琳把饭盒接过来:“去很远买的饭吗?”
“沈哥带我去买的。”简珍把饭桶递给母亲:“这家医院也是沈家的,他刚刚也在呢,不过去跟医生交代事情去啦,他说一会就会够来。”
萧琳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阿竭果然做什么都周到。”
简珍微笑着,有些骄傲:“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毕竟沈临竭可是无所不能的!”
如果是别人的话,用这个词或许是夸大了,可是沈临竭这个人,几乎没有他做不到和不擅长的事情,在任何方面都能做到井井有条,这么多年,几乎从来都没过他乱过阵脚,做不成的事情。
萧琳微笑着点头附和道:“那倒也是。”
不远处的简星灿乖巧的听着她们母子二人说话。
萧琳将饭盒放在后,走过来将病床的开关按了一下,靠了起来,温声说:“你刚醒,不能吃油腻的,给你买了点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
简星灿温声说:“我喜欢。”
萧琳见他这样乖巧懂事,心中的怜爱自然又多了几分,将一碗粥盛好,那粥带着香气,热腾腾的:“来,我喂你。”
简星灿却不敢这样麻烦别人,他抬起手臂,声音温吞:“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萧琳却看他苍白的小脸面无血色的样子不放心,她对这个孩子有一种莫名的爱怜:“没关系的,这不费什么事情,你还病着就别逞强了。”
简星灿很少与人这样亲近,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门被人打开了,一个高大英俊的身影出现在门扉处,沈临竭穿着风衣,他的身上似乎还沾染着些许的外面湿漉夜色的寒意。
萧琳和简珍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沈临竭将身后的门关上,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简星灿:“醒了?”
简星灿点点头。
萧琳还想喂他,沈临竭好像看破了简星灿的窘迫,开口说:“让他自己吃吧。”
“可是他刚醒……”
简星灿握住勺子,温声说:“没事,我可以的。”
他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吃着粥,有些烫,他皱了皱眉头,却还是继续吃了下去,这粥熬的很香,只是里面夹杂着些蔬菜,他不太喜欢。
萧琳在旁边看了一会,轻声叹息:“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爱吃蔬菜。”
简珍和沈临竭都看了过来。
简星灿把粥里的小青菜和萝卜等等都用勺子避到了一边,只喝粥,他听到萧琳这样说,迟疑了一下,以为是她不高兴了,便用勺子挖了青菜吃了下去,他嚼的很慢,眉眼低垂着,甚至一言不发,没有任何的胡闹。
萧琳看他这样莫名心疼坏了,连忙说:“没事没事,哎呦你这孩子真的是,不喜欢吃快别吃了,别难为自己。”
简星灿抬眸看她一眼,好像是确定她没生气,这才继续喝米粥。
萧琳轻声说:“慢点吃,喜欢吃的话还有呢。”
简星灿公演后没吃什么东西,这会真的很饿,于是开口说:“好。”
萧琳愣了愣,看着他沉默乖顺的摸样,忽然别过脸去擦了擦眼角,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但看到这个孩子这么懂事,她就是很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那个孩子跟简星灿是完全相反的性格,十分调皮。
也许是因为天生灵猫血脉的缘故,东方越之性格天生就很顽皮,却又很爱撒娇。
偏偏还有人愿意惯着。
记得每次吃饭的时候,但凡是青菜那孩子就是不爱吃,每次训话的话,就会苦着个包子脸撒娇:“青菜好难吃,我不想吃青菜嘛!嘿嘿,我生病了,头好痛,娘你喂我~”
是个又怕苦,又怕疼,还十分挑剔骄纵的孩子。
明明和眼前的简星灿判若两人。
萧琳却不知为什么总是会想起自己的孩子,看不得这个孩子受苦:“医生说你吃了过敏的食物才诱导了急性肠胃炎的,孩子你是吃了什么吗?”
简星灿在喝粥,闻言动作顿了顿,认真的想了想才开口:“就吃了两块糕点。”
简珍好奇:“食堂的?”
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沈临竭开口:“让人查过了,刘雪静送来的。”
萧琳有些生气:“这怎么当妈的,孩子吃什么过敏都不知道吗!这还在参加节目呢,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不是糟了吗?”
简珍也叹了口气说:“应该是个误会,肯定是没检查仔细。”
萧琳安慰简星灿说:“孩子你别担心了,安心在医院养着,等好了再回去。”
简星灿轻轻的点了点头。
粥喝完了,不远处传来水流的声音,当他抬头,看到沈临竭把药片和清水过来递给他:“医生交代的,吃了。”
简星灿看着这些药片,一张小脸浮现出点纠结和不愿的表情,首次抬头看着男人,小声的开口:“可以不吃吗?”
沈临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勾着抹浅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危险:“你觉得呢。”
威严十足。
抗议无效。
简星灿知道在劫难逃了,苦着一张小脸把药拿起来放到嘴里,然后开始喝水。
几乎是刚放进嘴里,他就开始喝水,药片外面的包装都被水融化掉了,一杯水也喝完了,他白皙的脸上眉眼紧皱,苦的说不出话来。
简珍紧张的说:“这怎么了?”
沈临竭却好像一眼就明白一般:“药没吞下去。”
简星灿可怜兮兮的点头,一双眼泪汪汪的,他极其怕苦,这会儿药片的苦味只冲嗓子眼,简直是九重地狱的折磨。
萧琳又连忙递给他一杯水:“孩子快喝了。”
简星灿接过后咕噜咕噜又喝了下去,他不会吞药,完完全全是靠水糊里糊涂带下去的。
萧琳手忙脚乱,却还是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沈临竭上前,他的声音清晰有力:“简星灿,药没毒,越不咽就会越苦,不要用舌头抵着。”
简星灿睫毛颤了颤带着点泪珠,乖巧的点头带着水吞药。
一直到所有药片都吞完后,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才算是结束,后面就是要让病人休息的时间了,众人才离开了病房。
萧琳叹了口气说:“这孩子吃药是真的为难他了。”
简珍轻笑了一下:“以前小师弟喝药的时候,也是因为怕苦怎么都不肯喝。”
话音落后,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也是奇怪,过去的几年,明明众人都很默契几乎从来不会提起东方越之的。
简珍下意识的看向沈临竭。
沈临竭的目光低沉如墨,他像是一座山,高大深沉,即便是这么多年了,简珍发现,她让人看不透他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萧琳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女人想起了儿子,眼底出现了怀念的意味:“是啊,那个时候他也不愿意喝药,每次啊都要撒娇耍赖好久,谁吓唬都没有用,也就是你们师兄能治的了他。”
简珍看着自己母亲难过,安慰着说:“好了好了,你今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萧琳这才点了点头。
沈临竭从病房里面出来,将两个人送到外面,已经有安排好的司机在等着了。
萧琳询问女儿说:“你跟我回酒店,那你还回星光岛吗?”
沈临竭将车门拉开,低声开口说:“这您就别担心了,我安排好了直升机,明天会送她回去,酒店那边也已经吩咐人把套房都准备好了。”
简珍笑嘻嘻的说:“就是啊妈,有师兄在你还操心这个?”
萧琳看着夜幕下的沈临竭,男人高大伟岸的身子稳重踏实,她有些感慨的说:“阿竭,让你费心了,这些年,我们家要不是有你,可能都已经垮了……”
刚重生来的时候,简家并不算富裕,甚至是穷困潦倒的程度。
是沈临竭扛起了所有的事情。
炎炎的夏日,他背着高烧不醒得了重病的简珍去医院看病,忙前忙后,初来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却将所有的重担都扛了起来。
萧琳红了眼眶:“你对我们,对,珍珍的恩情……”
“师娘。”沈临竭打断她的话,外面的风很大,可他的背却挺的笔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萧琳点了点头,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知道他早已经长大了。
简珍已经坐到了车里,外面只余下她们二个人站在风中,带着些凉意的风从远处吹拂过来,掠过人的衣角。
萧琳转身要上车,脚步却顿住了,转过身看着沈临竭,终于还是开口说:“阿竭,你是师娘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如今和从前已经不同了,那些事情师娘不想让它们成为你的枷锁,孩子,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这些年,沈临竭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齐武山的事情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时间和岁月都在前进,很多事情都已经渐渐模糊。
可他好像却从来都没释怀。
他把那些当成了责任,背负着一切活着。
“前不久我总是梦魇,又住院了段时间,把你师父急的不行。”萧琳轻轻的叹了口气:“可能是年纪大了吧,人总是会想很多有些没的,尤其是在星光岛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还那么年轻,穿着训练服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越之还活着的话,他肯定也是这么大了。”
萧琳的眼眶骤然通红一片,泪珠滚落下来:“怎么办,你师父总是让我忘记,可我真的忘不掉啊。”
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
从小就一口一口个娘亲的喊着,虽然调皮骄纵,却又孝顺懂事的孩子。
齐武山出事的那天,下山的时候他还说,要给娘亲带最喜欢的糕果回来。
那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明明只差几天,就是他十八岁的成年礼。
“我总觉得那孩子一定没死,他肯定还活着,你看我们都能重生到这个世界,他怎么就不能呢,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再想着这些事情。”萧琳擦了擦脸上的泪,哽咽着说:“可是那天我从医院醒来的时候,看到你师父担忧我的目光,我才发现,他已经有白头发了。”
萧琳的声音在风中似乎带着些叹息:“他拉着我的手说,如果我也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受得了。”
沈临竭看着面前的女人哀伤又绝望。
萧琳鬓角的碎发落下,她垂眸说:“我看着你师父的模样,忽然就觉得,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活在过去,忽略了身边的人,这些事情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认了,但不应该是你的,师娘已经这样了,可是你不同,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和未来……”
萧琳望着沈临竭,她这个大弟子虽然总是看起来性情冷淡,但其实是最重感情的,他从不与人言说思念,可是她明白,这些年来从没放下过的人又何止是自己。
“阿竭……你要好好。”萧琳的身体不好,她低头掩不住的咳了起来,喘着气:“师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沈临竭的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女人的身上:“我没事,外面的风大,师娘你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先回去休息。”
萧琳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这才上车离开了。
车子在道路的尽头光亮彻底消失,沈临竭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医院人来人往,他迈步走着,明灭的光落在男人的身上,背后长长的影子好像都带着沉重,医院的台阶处有人在哭泣,这里是生离死别的地方,阴阳两隔后一切就会化作虚妄,这是三界的规矩。
很早以前他就明白的道理,可是却不能接受。
他不信命,他也不想认命。
从前他修仙问道,师父总是夸赞他有悟性和天赋,将来一定能成大道。
可什么是大道?
如果修道的话,天道就能让他得到他想得到的,为什么偏偏要带走东方越之!
时间的流逝让遗忘成为世间的法则,他们都让他放下。
可要怎么放下?
数十年的荏苒变迁,从前种种皆化作泡沫碎影,只有那个人的身影却越发的清晰。
脚步停在病房外,推开门。
坐在窗前的青年正看着楼下池塘的鱼,病房暖黄的灯光落在他削瘦的侧脸上,恬静又温柔,岁月好像也因此变得温和。
听到声音他有些疑惑的回头。
却只听到门被人推开的声音,站在门扉处的身影被拉的很长,是男人低沉却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念着唤了声:“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