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灯光在一瞬间汇聚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简星灿站立在原地,沈临竭的目光望着他,四目相对间,似乎是无声的对弈。
他还没说话。
因为他知道,他说的那些,是与原主的人生所不同的。
可是当简星灿看着沈临竭的时候,那双如鹰一般的眸子望着他的时候,明明没有说任何的话语,他却好像莫名的明白了男人想表达的意思,不能说谎,如果他说谎的话,他一定会看破。
简星灿拿着麦,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我没有恨任何人。”
众人都看着他。
他的声音清脆却有力,好像郑重的落在了每个人的心上:“我恨我自己。”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回答。
有些中二少年的发言,可台上那个染着金发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就是那样安静的站着,与其他组合一群人站在一起不同,他一个人站在边隅,身后的影子被拉的很长,那身影莫名的孤寂。
他的面上是那样的平静,好像刚刚说出那样难过的话的人不是他。
他的曲子里是那样多的怨和恨,他有那么多的不甘。
然后他说——
我恨着自己。
沈临竭的眉头轻皱:“自己?”
简星灿抬头与他对视着,这好像是自他上台后第一次那样强烈露出的情绪波动,那个一直有些迟缓的,看上去有些没心没肺的小孩眼眶泛着红,他看上去真的好难过,可眼泪却没有掉下来,只是好像轻轻的笑了笑,温顺又乖巧的点了点头:“我讨厌自己太笨了。”
他恨,他怎么会不恨。
他恨那天为什么忘记了父母的叮嘱,一定纵身救下了那个孩子。
他恨,讨厌自己为什么生来是妖祸的血脉。
他给整个宗门带来了灾难。
他好恨,他好恨,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其他人,灾难临头的时候,师兄和其他人,甚至全宗门上下,都在保护着他逃走。
被封印的上百年,好像世间的一切都随着时间在往前,只有他还活在过去。
为什么他不能更聪明,更厉害一点。
为什么……死的是大家而不是他。
台下陷入一片寂静。
只有沈临竭的声音透过麦清晰的传达至全场,甚至直击灵魂,他喊他的名字:“简星灿,你过来。”
简星灿愣了愣。
从台上走下台下,他最后在沈临竭的面前站定,因为两个人身高的问题,他只到着沈临竭的胸膛处,他看不到沈临竭的表情,却能看到他手中拿着一张A卡的赛牌。
男人弯腰,替他挂了上去。
离的近了,简星灿只觉得好像嗅到了一种青竹的香气,这味道让他莫名的安心又熟悉。
沈临竭将牌子扣在他衣角,声音低沉有力:“刚刚的曲子,弹的很好。”
简星灿浑身一愣。
“你做的很好。”他站在他的面前,给与了他肯定,就如同好像很早很早以前,也会有人对有些笨拙的他给与肯定,认真开口:“你不笨。”
沈临竭将他有些凌乱的衣角抚平,认真且郑重的低声对他说:“不要对自己太严苛。”
听到这句话后简星灿整个人好似浑身颤了颤。
沈临竭的手在A牌上,男人修长弧度好看的手背上忽然落下一片微小的湿意,那是一滴浅浅的泪珠,无声又无息。
简星灿认真的给他鞠了躬,声音很小声:“谢谢您。”
这才小步的走下台,像是有些慌乱逃窜的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一般。
……
直到人已经走了下去,沈临竭的身影都还没有动。
身后传来简珍有些迟疑的询问:“哥,怎么了?”
沈临竭低垂眉眼扫了一眼手上的水迹凝视片刻,有一瞬间,他的身影好像站在光影里,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可当他转过身时,那英俊儒雅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他慢条斯理的走回导师席,淡声:“没什么。”
……
108位选手的初次分组用时了一整天,从下午录制到了深夜。
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累的前胸贴后背,如果不是还有镜头在录着,很多人都恨不得爬回宿舍去才能算完事。
在食堂吃完饭后,众人才觉得渡回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城堡的大厅有广播的声音从空中响了起来:“各位学员请注意,接下来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用手机与家人通话,十分钟后所有的电子产品现金都要集中上交,在这座封闭式岛屿上,你们所有生活的物资,都可以通过大家各自持有的身份星卡和星币兑换。”
众人哗然。
纷纷议论起来:
“星币是什么?”
“新的货币吗?”
“没听说过。”
“我今天上岛的时候,看到城堡外面有好几圈商业街。”
“应该是要在那里消费。”
广播好像知道众人的疑惑,继续解释:“在这座岛屿上,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表演定级,和日常表现获得相对应的星币,星币可以由各位自行支配,其中包括可以兑换使用电子产品的时间,兑换食物,兑换商业圈的商品等等。”
等于这座岛屿就是一个小的社会了。
节目组设定在这座岛屿上星币才是唯一的通行货币。
众人理解了规则,又有些着急了:
“还有十分钟!”
“那我得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今天得了B,哈哈。”
“我妈妈肯定高兴死了。”
众人都着急着往回宿舍走。
简星灿也跟着慢步走回了宿舍,其他人都在打电话,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床畔。
沈野一边跟自己老妈吐槽今天多累,看到旁边没打电话的简星灿便催促:“愣着干嘛呢,快给家里打电话呀。”
简星灿没打。
“你还得了A呢!”沈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要是得了A的话,我妈妈说她得摆几桌庆祝呢,你赶紧给你家里打电话啊,肯定早就高兴疯了等着你的消息呢!”
简星灿温吞的说:“是吗?”
他不太了解。
但是沈野这么说,他还是试着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滴滴滴响了好久,一直忙线,就在他准备挂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那边传来了刘雪静的声音,像是很忙碌的样子:“喂,灿灿啊?”
简星灿应了一声:“嗯,是我。”
刘雪静笑着说:“有什么事吗?”
简星灿迟疑了片刻,缓缓开口:“我得了A。”
“啊,这个事啊!”刘雪静的笑了几声:“我也是刚知道,你真的很不错啊,我们都不知道你还会弹琴呢,这次真的表现的不错啊,啊对,我不能跟你说了,你弟弟这次拿了B,他有点心情不好,就十分钟的时间,可难过了,我先去跟他说点事啊!”
简星灿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就挂断了。
手机恢复了一片安静。
他看了很久,在变黑的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走廊和阳台的室友们还在和家里有说有笑着,只有他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床畔,他得到了A组,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
沈野回来的时候,看他一眼:“哟,电话结束的挺快啊。”
简星灿点了点头。
“我妈妈就可以唠叨了!”沈野一边拍死了一只蚊子,一边叹气:“这海岛上的蚊虫怎么那么多。”
张山从外面进来说:“嗯,节目组不是通知了吗,让我们都统一订购了驱蚊的手环。”
沈野从行李箱扒拉出来,松了口气:“还真是。”
张山看着他扒的稀烂的行李箱:“你找个东西怎么翻那么多。”
“都是我妈给我装的。”沈野吊儿郎当的说:“我哪知道她放哪里了。”
这会儿天黑了,蚊虫越来越多,岛屿上的门窗和防蚊做的再好,都还是容易被叮咬,戴上特制的手环后自然就会好很多。
简星灿也起身翻了行李箱,却没找到。
沈野凑过来说:“你再仔细找找呢?”
简星灿又翻了好几遍还是没有。
张山说:“是不是落在家里了?”
简星灿回忆了一下,在家里的时候,带上岛的东西都是刘雪静准备的,他根本都来不及拒绝,她就已经把两个行礼都打包好了。
沈野在旁嚷嚷着又拍死一只蚊子:“那怎么行,这蚊子和虫也太嚣张了,没带手环的啊,那晚上怎么睡啊,不得被这么死吗,明天怎么拍摄啊,再找找吧。”
简星灿把行李收起来放好:“有可能她忘记了。”
……
他们的宿舍是走廊最前面的一间,门虚掩着,很多选手都会路过。
正好有一队是一边聊着一边走了过来,声音还有些熟悉:
“看那灯上的虫,太可怕了。”
“还好节目组都让我们提前定制了手环。”
“安哲你怎么没戴啊。”
“别是忘记了吧,你细皮嫩肉的别留什么疤。”
门外传来轻轻笑的声音,格外清脆悦耳,听上去心情非常的好。
安哲微笑的说:“才不会呢,在行李箱里,来的时候晚上我爸妈把我的行礼翻来覆去的检查,就生怕漏了什么呢,回去我就戴。”
其他人这才放心了。
一群人有说有笑的从门口离开。
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沈野率先走过去踹了一脚把门关上,骂了句:“又是狗队那群人,真烦,不知道不能大声喧哗吗?”
其他人都没说话。
那是大公司的,他们这些素人,除了沈野,没人敢骂。
走廊广播又再次响起:
“请所有选手将手机和所有电子产品半个小时内将手机交到中央大厅去,请所有选手将手机和所有电子产品半个小时内将手机交到中央大厅去。”
众人哀嚎一片。
走廊上人来来往往,这半个小时内,走动人员非常多。
沈临竭从二楼下来时候,遇到了一楼的管理员,她正在清点电子产品的数量,看到他的时候尊敬的唤了一声:“沈老师。”
沈临竭淡淡的点了点头。
身后还跟着摄像老师,他们要突击检查选手们物品,检查是否有藏私。
这也是观众们爱看的情节。
管理员稍微避开了一点摄像头,小声的说:“沈老师,这手机的数量是对的,但是有些小子明显就是有备用机呢,您到时候可以查一下。”
沈临竭淡淡的点头。
娱乐圈混迹多年,他对这些计俩再熟悉不过。
都是些小把戏而已,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管理员犹豫了一下:“然后……”
沈临竭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说吧。”
管理员深呼一口气开口道:“今天来的学员里大家都戴着手环,但是有一位选手没有,我当时好奇的问了一句,才知道他家里没有给他准备手环。”
沈临竭慢悠悠的:“谁。”
管理员:“简星灿。”
从刚刚起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沈临竭这回却侧过了身子,他的侧脸有些凌厉,明明是斯文儒雅的人儿,但是管理员莫名的就是从他温润如玉的脸上好像看到了几分不悦来,男人的声音低沉:“岛上的商店不是有卖?”
管理员连忙说:“导演规定了从今晚起岛上所有的商店都靠刷星币获取商品,但是他们所有学员们的星币都要明天才会到账呢!”
沈临竭没说话。
管理员叹了口气,感慨了句:“这孩子实在是有些太倒霉了些。”
有些昏黄的灯光下,沈临竭看着摇头叹息的管理员,思绪竟是破天荒的有了瞬间的飘远。
就好像是骤然的回到了千百年前。
他也有个总是很倒霉的小师弟,一个,虽然总是运气不好,却很爱笑的孩子。
……
另一边
宿舍里
沈野正在铺着床铺,一边念叨着:“明天可能就要发布主题曲了,也不知道主题曲难不难。”
其他人都叹了口气。
沈野更是愁容满面:“要是难得话我可就完了,我要是跳不好的话,我表哥肯定要骂我。”
张野和另外一位室友在外面打水去了。
简星灿坐在床畔整理床铺,开口说:“他对你很严格吗?”
“那岂止是严格啊!”沈野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凑到简星灿的面前,夸张的说:“你是不知道啊,虽然你看沈影帝好像是非常斯文啊,看起来好相处的是不是,那你可就被那个阎罗王给骗了,我小时候调皮捣乱我妈治不了我的事情,都让他来,那叫一个残忍啊,他坏的没变了,超级可怕,超级过分!”
简星灿继续整理床铺,顺带点了点头。
沈野看他居然不理会自己,有些不甘心:“你是不是不信啊!”
简星灿被晃的有些头疼,点头说:“我信。”
“你骗人,你明明在敷衍我!”沈野有些不死心:“这样,看在你是我小弟的份上,我给你讲讲?”
室内有过片刻的安静。
安静到气温都降低了。
沈野莫名觉得有些发毛,他有点着急的推了一下简星灿:“你怎么不说话啊?”
简星灿的目光越过他看向门口,那门口站着个身影笔直修长的男人,他英俊的脸在光线下显得儒雅又俊俏,此刻他的脸上好像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却有些危险。
“要他说什么?”沈临竭的目光落在那个僵硬的背影上,迈开修长的腿走进来,坐在椅子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着他:“不如你给我讲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