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府从县衙离去,马车离县衙越来越远后,马车渐缓,随从到了窗侧,双目闭着的梁知府才幽幽出声:“那个烨捕快,我不希望他能顺利娶得美人归。”
窗外的随从会意一拱手:“属下明白,现在就去安排。”
厅中,翁知县把下人都遣了下去,只余二人。
不一会,听说知府已经走了的翁鸣隽也来了前厅,看了眼阿烨又看了眼养父。
他最先开了口,问养父:“那梁知府的主意可是打到阿妩的身上来了?”
翁知县脸上阴云密布,呼了一口浊气,点了头:“他虽什么都没有说,但话里话外暗示我用阿妩来攀附权势。”
说到这处,翁知县脸色更加黑沉了。
“他比阿妩大十五岁,他怎么敢有那种龌龊的心思!”
一旁现在名为“阿烨”的谢玦闻言,眉头不禁暗暗一蹙。
翁鸣隽也担心,问:“那现在怎么办?”
说到这个话题,翁知县看向了一旁的阿烨,撰了撰手心,深呼吸一息后,开了口:“阿烨,我知你没这心思,但你念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为了让知府知难而退,便与我阿妩先定亲,待过个一两年,我给阿妩寻到了合适的夫婿后,再解除婚约,如何?”
翁知县和翁鸣隽都略为紧张地看向了他,等着他的答案。
谢玦在父子二人的期待的目光之下,沉默了片刻后点了头:“属下听从大人安排。”
翁知县这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这事先不要让阿妩知道,免得她寝食难安,定亲的事……”
翁知县看向他,说了自己的安排:“等我寻好了良婿,你便以恢复记忆,家中有妻儿为由退婚,阿妩虽会伤心,因也能理解。”
说到这,他也叹了一口气。
谢玦听到良婿和妻儿,微微敛眸,颔首道:“属下明白。”
翁璟妩随母亲回老家住了几日,阿爹便差了人让他们回去。
派来的人也给柳大娘子捎了口信,让她们先回来,麻烦的事情已有了解决的办法。
母女二人便也就回去了。
回到云县,翁璟妩却忽然听父亲说阿烨与他提了亲,他也同意了,不日定亲。
听到这个事情,第一时间,翁璟妩并没有感到喜悦,而是怀疑这其中有什么她自己不清楚的原因。
听到定亲的事后,她便直接问父亲。
“阿爹,是不是你向阿烨逼亲?”
翁知县噗嗤一笑:“你阿爹是这样的人吗?先前是阿烨是因没了记忆,不敢贸然成家,但阿爹便也就劝了他,万一这永远都恢复不了记忆,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单着过,他许是想通了,便也就提了亲。”
“真的是这样?”翁璟妩微微眯眸,不大相信的盯着向父亲。
翁知县从容一笑:“自然是这样的,若不信,你也可去问问阿烨。”顿了顿,又故意道:“若是你不愿,我便回绝了他,总归我家姑娘不愁嫁。”
翁璟妩一听,神色慌了慌,忙道道:“我先问过你再回绝。”
说着,不等父亲反应,就先羞赧地从屋中离开了。
女儿走了,柳大娘子才看向丈夫,她问:“为什么是阿烨?”
翁知县叹了一口气,看向妻子:“鸣隽与阿妩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他们自然是不行的。再有这整个县衙之中有谁比阿烨更合适,更可靠,起码他不会受梁知府的威逼利诱。”
闻言,柳大娘子也明白了丈夫的顾虑。
看向敞开的房门,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但愿解除婚约的时候,阿妩能接受得了。”
黄昏已至,斜阳西坠,忙碌了一日的捕快与衙役都已换下了值。
谢玦与翁鸣隽住在一个院子,从外走进院中的时候,便看见了站在院中的二姑娘。
二姑娘看见他的时候,似乎有些紧张,暗暗的呼吸了一口气才朝着他走来。
翁鸣隽院子里就一个小厮,今日他要当值,小厮也不知跑哪去了。
谢玦四下看了眼,朝她唤了一声二姑娘,然后问:“二姑娘的婢女呢?”
翁璟妩道:“我问你几句话就走。”
“二姑娘想问什么?”
翁璟妩看向他那张平静的俊脸,对上他漆黑的眸子,心头莫名的紧张,但她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尚能镇定地问他:“你先前不是已经拒绝了,为何现在又向阿爹提亲,是不是我阿爹威胁了你?”
谢玦目光落在姑娘白嫩美丽的脸上,缓缓启口:“我若不愿,没人能威胁得了我。”
闻言,翁璟妩一怔。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心头微微一颤,有一丝细微的喜悦。
她微微垂下目光,又问:“那你怎忽然想通了?”
“这个原因对二姑娘来说很重要?”他问?
她点了点头:“重要,若你只是因为阿爹的恩情,提亲只是为了报恩的话……”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不会愿意的。”
谢玦神色沉静地望着她沉默了片刻,如实回她:“若是没有,便是骗二姑娘的。但仅有一半是,一半不是,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二姑娘,我是愿意的。”
翁璟妩略微迷茫地眨了眨眼,又问:“那另一半是什么?”
片刻的安静后,谢玦道:“这一半原因不便透露,二姑娘还请莫要追问。”
翁璟妩沉默了一会,说:“我虽对烨捕头有几分好感,但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所以烨捕头不用觉得对不起谁,也不用觉得亏欠了谁。”
她也是有自尊的,也不是没人要的,所以真的没必要在他这么一棵树上吊死……
翁璟妩低下了头,低声说道:“提亲的事,便当做没有提起过吧。”
说罢,她抬脚离开,在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下一瞬,谢玦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暼了院门的方向,眉眼一动,提醒:“莫说话。”
说着便拉着她快速躲到了墙角的一方景观竹后方。
久久不见人的小厮不知端着什么回了院子,他只顾着看着托盘上的物件,也没有怎么注意院中的情况。
从小院走过,往厅子走去。
翁璟妩望了眼警惕望向院子外的男人,愣了愣。
她光明正大与他说话,怎有种与他暗通款曲的错觉?
正在错愕间,男人转头望向她,眸色有一瞬的征愣。
二人距离很近,目光不过只有半臂的距离。
四目相对,翁璟妩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低声问:“我们为何要躲?”谢玦微怔。
确实,他们没有躲的必要。但躲都躲了,现在出去,只怕更让人误会。
进了厅中的小厮很快有从厅中出来,然后往院外走去。
等小厮走了,翁璟妩看了眼被他抓着的手腕,弱弱的问:“烨捕快可放开我了吗?”
谢玦这才想起,也就松开了手。
二人才从景观竹后走出来,谢玦道:“大人已经同意了婚事,若是二姑娘拒绝,我应不会在衙门继续待下去了。”
翁璟妩一愣:“这事又没有说出去,怎就不能继续待下去?”
谢玦默了片刻,说:“二姑娘若是不讨厌我,便先定亲,等日后二姑娘真有心仪之人的时候,再退亲也不迟。”
翁璟妩皱起了眉头,这话怎么听着有些怪怪?
还未等琢磨清楚的时候,又听他说:“我提亲的事,并没有任何人逼迫,也有诚心在,二姑娘不妨好好考虑再决定也不迟。”
翁璟妩皱着眉头瞧了他一眼,微微抿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提了提被矮竹勾住的裙摆便转身离开了。
回了自己的小院中,她迟疑了许久。
后来,阿娘也劝她先定下亲事,若是她拒绝了,那么往后阿烨娶的便是别人,她嫁的也是别人,最后就是硬生生错过了。
即便现在没有感情,可有机会相处了,没感情也能处出感情来。
可若没机会相处,就更无可能了。
若是无意便罢了,这都有意了,为何要浪费这个机会?
总归是定亲又不是成亲,还是有回绝的余地的。
若是最后真的发现不适合对方,那也就退婚作罢。
翁璟妩被说动了,也就同意了。
烨捕快与知县千金定亲,地位水涨船高,这衙门里边的人对他都格外尊敬了起来。
便是外边的老百姓见了,都是恭恭敬敬地唤一声“烨捕快。”
两人一同巡逻,百姓各个都凑上来唤一声“烨捕快”
与谢玦一同巡逻的捕快笑道:“现在一个个都上来讨好你,大概是都知道你要做知县大人的女婿了。”
谢玦神色淡淡,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这时,忽然有一个年轻惊慌失措跑来:“官爷!我女儿被人贩子掳走了,快去救救我的女儿。”
另一个捕快面色瞬息严肃,问:“人往哪跑了!?”
年轻妇人哭着指着前头的巷子:“我只看到他们往巷子里去了,我怕他们人多势众,不敢贸然追去。”
谢玦还在思索间,同行的捕快已经匆匆赶了上去。
虽察觉不对劲,但也无暇思索,只能追上。
巷子七弯八拐,谢玦追过去的时候,却见前边同行的捕快握着刀警惕得步步后退。
谢玦眼神瞬息锐利,警惕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下一瞬,便见前边出现了五个蒙着脸的人,后方也出现了同样的人数。
他们被围堵了。
……
不稍半刻,巷中的地上都是黑衣蒙面人。
而谢玦则是站在中间,甚至连刀都没有出鞘就给人都放倒了。
同行的捕快一脸震惊,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知道是知道这烨捕快厉害,却不知道竟这么厉害!
谢玦脚踩着领头人的脊椎骨,眼神凌冽,声音冰冷:“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颤声回道:“我们只是收钱办事,不知那人的身份。那人让我们教训你一顿,然后再警告你,让你与翁二姑娘退婚。”
听到这话,谢玦眸色一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知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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