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正文完结倒计时...)

他是贼寇一事毋庸置疑,所以罪行也判了下来,于十日后西城门口斩首示众。

而英娘的事情,暂且没有什么进展。

虽没有什么进展,但金都城已然把这件事传得如火如荼,也传了各个几个不一样的版本。

翁璟妩先前所做并没有白费,起码这些版本之中,都离不开英娘疯了这个话题。

疯言疯语不可信,最多就是半信半疑。

且莫风也没有死,自然也不会再有人会怀疑莫麟的身世和谢玦有关。

莫风是在英娘状告侯府的五日后进了金都,住在了早些时候朝廷给他安排的宅院中。

翁璟妩给莫麟准备了一些新衣裳,还有一些吃食和玩意,带着澜哥儿去了清尘院。

莫麟虽然才六岁,但到底经历过了太多的事情,让他比同龄人要成熟了许多,也安静乖巧了许多。

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他却总是坐在房门的门槛上,呆呆地望着院子。

翁璟妩从院外进来的时候,便见到了这么一副场面。

她想了想,让澜哥儿拿了糖送了过去。

澜哥儿抓着两把糖,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到了莫麟的身旁,小手伸到他的面前,一张开,有两颗糖落了地,莫麟也回了神来,茫然地看向面前的小不点。

澜哥儿的小脸儿白白嫩嫩,咧嘴一笑,奶声奶气的说:“糖糖,次。”

澜哥儿见对方许久未接过自己手中的糖,笑脸垮了,开始皱巴巴了起来,不开心了。

莫麟想了想,还是伸手在那小手掌中为数不多的三颗糖中拿了一颗。

见他拿了糖,澜哥儿瞬间笑了:“糖糖,甜甜。”

莫麟看着小不点憨憨的傻笑,下意识的把糖外边的那层牛皮纸给剥开,然后才把糖放入了口中。

丝丝的甜味不一会便在口中蔓延了开来。

在他的印象中,最后一次吃糖,是阿爹从山下回来,给他带了好多好吃好玩的。

翁璟妩走了过来,摸了摸澜哥儿的脑袋后,撩裙蹲了下来。

可想起被二叔绑在井中的时候,是这里的人把他救出来了,婶婶也很温柔的抱住了他。

他记得这个婶婶的怀里很香,很温暖。

莫麟也是那时知道了眼前婶婶是个很好的人,不是坏人。

翁璟妩摸了摸他的脸颊,用蛮州话语他说道:“一会谢叔叔与婶婶会带你去找阿爹。”

听到能见到阿爹了,他扁着嘴,憋着眼眶里的眼泪,不让它落下。

翁璟妩温柔的与他说:“你要记住你阿爹不是坏人,也不是贼寇,而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以后你也与要与阿爹一样,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

小孩子虽然没有什么是非观,但也知道贼寇是坏人,是被人讨厌的,而英雄则是被人敬仰,被人喜欢的。

莫麟听到他阿爹不是坏人,是英雄的时候,眼里有茫然,可茫然过后,便憋不住了眼泪的哭了出来。

从来没有人与他说过阿爹是好人,是英雄,就是阿娘也没有说过。

他每次提起阿爹的时候,阿娘总会不高兴,他想提又不敢提。

翁璟妩站起了身子,问他:“你想见你阿娘吗?”

莫麟诚实地点了点头,小声应:“想见。”

但想了想,又哽咽的说:“可阿娘不喜欢阿爹,自从来到这个地方,阿娘就变得好可怕。”

翁璟妩与他说:“那下回再见到你阿娘,你就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

翁璟妩让下人给莫麟换了一身新衣裳,然后与谢玦一同把他送出了府。

莫风此番被接进金都,是治伤的。

伤治好了,就看他是想留在金都,还是离开了。

一座小宅子,在屋中的软塌上躺了一个看着高大,但却有些消瘦的男人。

男人的手脚筋几乎全断,形如废人,可男人的双眼中没有半点的灰暗,依旧清明坚定。

庞大夫给他上着药,他问:“我还有机会站起来吗?”

庞大夫笑了笑:“放心,老朽出手,必定会让你站起来。”

闻言,男人也笑了笑。

庞大夫问:“我便没见过如你这般,险些成为废人了,还如此看得开的人。”

男人轻吐了一口气,开口道:“如今邕州贼寇已经被清理得七七八八了,也逐渐平定下来,舍我一人,能换来这种太平,也值得了。”

庞大夫闻言,动作顿了顿,看向床上的男人。

脸色与眼神皆是平静。

许是被这话触动,庞大夫应允他:“莫郎君且放心,老朽必定会把你手脚治好,就算没有七八成的恢复,也能恢复五成!”

话音刚落,便有人敲了房门,然后房门便开了。

二人皆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小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在看到那身影的时候,男人瞳孔蓦然一缩。

“阿爹!”莫麟猛然朝着软榻上的莫风跑去,爬上了软榻,趴在了莫风的身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庞大夫看到他们父子相见,心酸的叹了一口气,简单地包扎了他的伤口后,便也就退出了屋外。

在屋外见到永宁侯夫妇,愣了一下。

现在金都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莫过于那陆英娘和永宁侯府的事情。

二人还不计前嫌的亲自把这莫麟送来,想来那陆英娘不过是魔怔了,诬陷侯府罢了。

谢玦询问关于莫风的情况。

庞大夫直言:“他手筋脚筋好在没有全部被挑断,虽然棘手,但也还有希望。而他的身体虚寒得很,也需要几年的时间来调理。”

“那莫风便劳烦庞大夫了。”谢玦道。

庞大夫一笑:“侯爷便是不说,老朽也会竭尽所能来医治这莫郎君。”

说着,看向房门的方向,说:“莫郎君是个有血性的好儿郎,老朽敬佩。”

连这清高倨傲的庞大夫都能夸赞的人,翁璟妩更是不信他会强迫了英娘。

庞大夫没有待多久,而是回去开方子去了。

过了约莫一刻后,谢玦才去敲了房门。

屋中传出一声“请进”后,夫妻二人才入了屋中。

莫麟窝在他父亲的怀中,一抽一抽的。

莫风抬眼望去,见到谢玦,略一颔首:“见过侯爷。”

一眼便认了出来,显然二人在邕州的时候已经碰过面了。

莫风看向谢玦身旁的妇人,略一思索便知其身份:“见过侯夫人。”

翁璟妩双手平放于腹上,微微一颔首。

尊敬又不失礼仪。

谢玦问他:“身体如何了?”

躺在榻上的莫风回道:“大夫说还有希望。”

“那便好。”

双方沉默了一下,然后莫风看了眼怀中的儿子,许是要避着他,所以说的是一口流利金都话:“关于阿瑶……阿瑶也就是英娘,她的事情我在途中也听了一些。”

翁璟妩问:“莫郎君,容我冒犯一问,你与英娘是怎么回事?”

莫风望向了屋顶,面色淡淡的述说起往事:“与阿瑶第一次见面是我刚入瀚云寨的时候,那会不久前救下邵倞,刚取得他信任,她被抓入瀚云寨,我心软便向邵倞讨了她,邵倞也就把她给了我。”

“原想假意与她成亲,之后再趁着寨中人不注意放她离开。但不曾想邵倞专门派人看着她,且还知道我与她之间还没成事,以为是阿瑶以死相逼,所以便在吃食中下了药。

收回目光看向怀中麟哥儿,叹了一口气:“之后也就有了麟哥儿,她或是以为我给她下的药,所以恨我,我也明白。”

说罢,抬眼看向永宁侯夫妇,说:“我欠了她,但她带着情报舍近求远是我没想到的,她如今的举动,我也没料到。”

“那莫郎君打算如何待她?”翁璟妩问道。

莫风沉默了许久,道:“若是她愿,她便还是麟哥儿阿娘,也会带着她离开这金都。若不愿,我会把赏赐所得金银给了她,而我则带着麟哥儿离开金都。”

“若是她是个可靠的阿娘,我会把麟哥儿托付给她,但她如今的情况,我放心不下。”

翁璟妩想了想,说:“那么便安排一个时间,让莫郎君带着小郎君去看英娘,莫郎君看如何?”

莫风似乎也有此意,点了头应了一声“好。”

翁璟妩与谢玦也没有逗留太久,简单的与莫风说了一会话,留下莫麟便也就告辞了。

让他们一家几口见面的安排,是在两日后。

英娘因是纵火的嫌疑人,所以依旧关在牢房之中。

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像是清醒的,又好像是糊涂的。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执着什么了。

是谢玦?

还是贵妾之位?

亦或者是荣华富贵?

无论哪一样,从她踏进这府衙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她是喜欢谢玦的,所以才会相逼父亲用交情去求老侯爷,给她要一个贵妾之位。

有往日情分在,便是谢玦娶了正妻,她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锦衣玉食,奴仆伺候,总比嫁做寒门妻的要来得好。

可谢玦为什么就要反悔?

若是没有返回,那么一切都会往她所想的发展。

而她如今这副凄惨的样子,都是他们永宁侯府害的,明明她才是受害的哪一个,可为什么,到头来却是只有她遭殃?

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了儿子的声音,她以为出现幻听了,没有理会,直到那声音像是在耳边一样,她才抬起头往牢房外望去。

隔着一扇木拦,英娘看到了多日未见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