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了好几日,今日终于放晴,天气也暖和了许多。
昨日翁璟妩便与老太太说好了今日要去明国公府的,只是她起得晚了,梳妆的时候都有些手忙脚乱,好在也没耽误时辰。
明国公府的老太太每个月都设下茶宴,邀些老姊妹过来品茶唠嗑。
平时老太太到明国公府,翁璟妩都会陪着,也会带上澜哥儿。
澜哥儿生得虽白白胖胖的,但胜在长得很精致,且又爱笑,在这茶宴上讨人喜得很,就似那小吉祥宝,人人都想抱一抱,摸一摸。
对此,澜哥儿皆是来者不拒,这也更加的招人爱了。
澜哥儿这欢脱的性子与他父亲那冷冰冰的性子形成了很是鲜明的对比。
便是明国公府的陆老太太也常笑说这父子俩也就长得像,但性子却是南辕北辙,半点都不沾边。
与几个老太太请了安后,便去与其他几家的儿媳说说话。
因昨日曹家与梁州谢家的事情在金都城闹得厉害,所以这茶席上都在说这事。
“我听我家夫君说,下朝后圣人好似单独见了曹中丞,估摸着是说昨日的事情。”
另一人接话道:“原本吧,这算是家丑,圣人或许顶多苛责几句,可那曹大姑娘是天家定下的儿媳,哪容得他们这么的放肆,更别说先前的赐婚时,曹家做出了那不大厚道事情了。”
不管是之前,还是昨日之事,曹家所为,都已成为了金都贵胄们的笑柄。
翁璟妩猜测霍氏确实是在她表姐还在世的时候就与表姐夫苟且上了,所以看不长远,做事也欠缺道德。
眼界与德行也就止步于那个阶段了。
明国公府的儿媳,也就是翁璟妩的表嫂看向她,疑惑的道:“不过早间我夫君与你夫君说话的时候,那曹中丞忽然喊了谢侯,也不知二人去说了什么。”
听到曹中丞找了谢玦,翁璟妩心下微动,面上佯装露出疑惑之色:“这曹大人为什么寻我家侯爷?”
想了一下后,才恍然大悟:“我前些天宴请曹大姑娘过府,然后曹家说她病了,我便去看望了,会不会是因这事,他们曹家觉着我有什么坏心思?”
旁人闻言,忙道:“呸呸呸,什么坏心思对于他们曹家来说,都坏不过他们的心肠。”
说罢,又是轻蔑的道:“他们曹家的心是脏的,看人的也都是脏的。”
翁璟妩一叹,说道:“我去看了曹大姑娘,才发现她不是病了,而是……罢了,那些事就不说了。”
其他几人似乎从这话里边听出了别的,有人好奇,压低声音问:“该不是真的被那霍氏把曹大姑娘打得没了半条命吧?”
翁璟妩摇头:“那倒不是,好像是因曹三姑娘讨要什么东西,曹大姑娘不给,躲避的时候摔倒了,也就崴了脚,不便出门。我去看望后离开了,之后曹家又发生了什么事,我便不知道了。”
翁璟妩没有说太多,但在座都是人精,便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也能猜出一些弯弯绕绕。
明国公府的儿媳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道:“曹三姑娘呀,模样是顶好的,但也不知同年纪的姑娘,她得罪了多少,我家的九妹还曾因被那曹三姑娘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简而言之,便是脾气不大好,也不大聪明,连国公府的姑娘,还是连圣人都颇为赞赏的陆九姑娘都敢得罪了,她这为人处世着实不大好?
如此姑娘,没几个高门敢娶回去做儿媳。
说到曹三姑娘的为人,几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半会后,有人好奇:“且不说这门婚事如何,就说这以后曹大姑娘出嫁的话,是从曹家出门,还是从梁州谢家出门呢?”
另一人说道:“我看呀,婚事还在的话,曹家若是会做人,便会把那原配留给曹大姑娘的嫁妆还回去,加以保证好生待曹大姑娘,再八抬大轿把人接回去,总归离婚期也就只有两个月左右,谢家也不会真把人带走。”
翁璟妩给澜哥儿喂了些清水,唇角微微勾起。
今日之后,曹家被敲打得厉害,自然是费尽心思都要把嫡长女接回去,且往后只能把曹素琴当祖宗一样供着,敢怒不敢再言,更别说是虐打了。
唠嗑了许久后,她们提议要去赏睡莲,翁璟妩带着澜哥儿,也就没有去凑热闹。
坐了一会后,早间进了宫的陆九姑娘也回来了,走入了花园,不见其他人,只见表嫂和小表侄在。
她喜爱这个爱笑的玉娃娃,忙走进了凉亭中,喊了一声“表嫂”后,便逗弄着玉娃娃。
翁璟妩把澜哥儿给陆九姑娘抱着逗。
陆九姑娘抱着澜哥儿玩了一会,然后才问:“表嫂,其他人呢?”
翁璟妩回他:“她们去赏睡莲了,我带着澜哥儿,也就没有去。”
陆九姑娘听说她们去赏莲,便知她们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便坐到表嫂的对面,神神秘秘的说:“表嫂,我与你说一说这宫里头的事。”
翁璟妩闻言,琢磨了一下,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又是曹家的事情?”
陆九姑娘讶异道:“表嫂怎么知道的……”忽然反应过来:“方才大家都在说?”
翁璟妩点了点头:“对,方才我们都在说这事。”
陆九姑娘撇了撇嘴,但随即又道:“我说的是宫里边的事情,曹家的事情闹到宫里去了,今日我进宫给姑祖母请安的时候,姑祖母很是生气。”
“而且圣人也派了内侍过来说了对曹中丞的处罚。说曹中丞私德有亏,不配纠察百僚,故而降一阶,从四品工部侍郎,罚奉三年年。”
工部,与百官没有多大的关系,在六部的位置中处于最末。
且罚奉三年,可见圣人确是极为盛怒。
陆九姑娘似反应了过来,压低声音道:“这事还没有下旨,表嫂先莫要与别人说。”
翁璟妩点头:“自然不会与别人说。”
陆九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有些激动的道:“对了,姑祖母还派了大宫女去曹府,传了口谕说霍氏德行有亏,掌嘴五十以儆效尤,若是之后再有此事,便不轻饶。”
翁璟妩想了想,问:“那婚事呢?”
翁璟妩虽想看到曹家的报应,但穆王与曹大姑娘这对上辈子的夫妻,她不想因她的缘故而拆散了。
陆九姑娘摇了摇头:“不知道呢,姑祖母其实有些想作废,但其实还是得看穆王表叔的想法了。”
说到穆王,陆九姑娘有些不确定:“我听说穆王表叔的手好像还是有救的。”
又听陆九姑娘说:“就今日,姑祖母被曹家的事气得攻心,请来了太医,我在一旁听着,听到了太医说穆王的手似乎有一点知觉了,说什么那庞大夫医术着实精湛,连他自愧不如。”
说罢,她怀中的玉娃娃伸手要去抓桌上的杯盏,她忙把杯盏推得远了些。
再抬头,便见表嫂神色心不在焉的,她喊道:“表嫂,怎么了?”
翁璟妩回神,随即露出了温婉一笑:“无事,就是没想到太医都无计可施了,可却忽然有希望了,着实让人惊喜。”
陆九姑娘也点头:“若是这手真能治好,也不知穆王表叔还能不能看得上曹家大姑娘。”
“虽然曹大姑娘怯懦了些,但其实性子也挺好的,与她相处也不用有太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再者模样也不差,至于管家的话,后边也可以慢慢调/教。”
翁璟妩点头一笑,应:“曹大姑娘确实挺好的。”
她记得上辈子穆王的手,是直到成婚后都没有治好,而是在她守寡的第二年后才寻来的庞大夫。
且还因时隔太久才治,所以始终恢复不到原来的程度,只能恢复六七成。
若是现在就开始治了,那也不至于只能恢复六七成……
因为帮穆王治手的大夫神秘得紧,她上辈子也只知姓庞,但再多的信息便不知道了,所以也对穆王的手疾爱莫能助。
可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姓庞的大夫提前出现了?
忽然出现了未知的变故,翁璟妩心下没了底,心底也有所警惕。
从明国公府回去的时候,翁璟妩也是一直心不在焉的。
送老太太回了院子后,她也回了褚玉苑。
回到房中,谢玦正在软塌旁看着兵书,见她回来,便阖上兵书放到一旁,起身去把她怀里的澜哥儿抱到了怀中。
翁璟妩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谢玦,心底之下更是复杂。
谢玦察觉到妻子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便问:“怎么了?”
翁璟妩在犹豫该不该和谢玦说穆王的事情,只是在回来的一路上她揣测了很多。
穆王的变故是她一点也没有参与进去的。
既然她没有参与进去,那就是有别人参与了。
而与她有奇遇的,她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谢玦。
可谢绝早在穆王治手之前就已经战死了,算是做梦,或是与她一同回来的,也不可能知道那庞大夫的事情。
尽管如此,她回想谢玦从邕州回来之后总有一些地方不对劲。因为这些不对劲,她选择暂时瞒下穆王的事。
翁璟妩面上也不显,只问:“听说曹中丞找了你,他是不是怀疑到我这里来了?”
妻子今日去了明国公府,听说了这事倒也不奇怪。
他屏退了明月繁星,然后才说:“我误导了曹中丞,让他怀疑这事是穆王做的。”
翁璟妩闻言,杏眸一睁,露出惊愕之色:“你把脏水泼到穆王的身上去了,你、你怎就这么大的胆子?!”
谢玦摸摸了儿子的小脸蛋,安抚妻子道:“你莫急,先听我说。”
“好,我不急,你说。”嘴上说不急,但却心说谢玦这胆子真是包天了,连圣人的亲胞弟都敢这么的坑,也不怕被责问。
谢玦道:“今日我去寻了穆王,已经把这事与他说清楚了,穆王明事理,你为他未婚妻出头,他自是不在意的把这事扛了下来,还让我向你道谢。”
翁璟妩面露怀疑:“你说的可是真的?”
谢玦见她那担忧的模样,忍俊不禁,一笑:“真的。”
翁璟妩还是不怎么相信:“该不是你哄的吧?”想了想,又道:“或是穆王哄你说不在意的。”
她心底已经在盘算着要不要去穆王府赔个礼,道个歉了。
谢玦:“若你不信,我们寻给时间去拜访穆王殿下,如何?”
他这话,倒是说到了翁璟妩心坎上。
不管是假的不在意,还是真的不在意,总该上门表个态,道个谢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