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陷害)

谢玦站在院中,目光所及,皆是欢笑热闹。

有宾客从身旁走过,纷纷朝着他拱手贺喜。

声音落下,继而在人群之中寻找妻子的身影。

许久后,才见到挂着盈盈笑意的妻子从月门走入,再而看着她从容地与宾客谈笑。

目光不知不觉的追随着她,直至妻子望了过来,对上那笑意温婉,谢玦眸色才微敛。

收回目光,从廊阶上走了下来,穿梭过众人,走到了她的身旁。

翁璟妩道:“夫君怎不去招待表叔伯他们?”

谢玦淡淡道:“他们比我大一两轮,聊不到一块去。”

翁璟妩心下腹诽,你平日里就往那一坐也不说话,哪里需要聊到一块去?

她顺承道:“也是,表叔伯他们年纪确实大了些,那表兄表弟他们呢?”

谢玦看了她一眼,如实道:“也聊不来。”

有人祝贺,翁璟妩也没有继续与他闲聊,半转身子对客人客气一笑。

片刻后,夫妻二人并肩才走过曲桥,入了亭中。

澜哥儿现在是奶娘在抱着,翁璟妩与谢玦朝着老太太喊了声祖母后,便上前去把澜哥儿抱到了怀中。

一旁隔了有人笑道:“这侯爷与翁娘子站在一块,还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这时谢家堂家的姑祖母接口道:“何止是天作之合,翁娘子简直就是永宁侯府的福星,咱们的侯爷不仅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还得圣人重用,更是入侯府的第二年就添了个大胖小子,可不是福星么。”

金都高门最会见风使舵,上辈子翁璟妩自艾自怜,把自己放得太低,老太太又对她这个孙媳不满意,所以这些人的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眼神都带着轻蔑。

如今生下侯府嫡长子,得侯府高看,她们便各个满脸堆笑,客气有礼。

但恭维之间却又有些煽风点火的小心思。

翁璟妩对她们这一套虚伪的礼数,早已经了解透彻。

她轻轻拍着怀中的澜哥儿,半开玩笑的道:“夫君得圣人重用,是夫君的本事,可不是我的功劳,姑祖母这话可折煞我了。”

三言两语便把谢玦自己凭本事,拼命挣来的荣耀归在了她的身上,她可担不起这么大的帽子。

老太太闻言,脸上的笑意盛了一分。

说这话的人笑容倒是没有半分尴尬,而是看向一旁的谢玦,道:“谢侯喜得贵子,如今又得圣人重用,可谓是双喜临门呀,往后可不要忘了拉你表弟一把呀。”

谢玦望向这堂姑祖母,也不记得是那个表弟,只道:“表弟有能力,不用我拉也能青云直上。”

那老妇人道:“可不是这么说的,有能力又怎么样,也没个贵人相助,如此又怎能大放异彩?所以呀,侯爷你可得看在亲戚一场的面上,多多帮衬才成呀。”

在这百日宴上说这些话,怪惹人嫌的。

但谢玦却不是那等惯着的人,他神色淡淡应道:“若不然,便把表弟送到骁骑军来。”

堂姑祖母面上一喜,又听他说:“阿妩的阿兄入营数月,经过了考核升为了什长,再做一年考核通过的话,便是百夫长,若是表弟入了军中,自然也是一样的流程。”

老妇人闻言,脸上的笑意蓦然一僵,脱口而道:“我家孙儿可是堂堂的官宦子弟,小吏身份的人又如何能比得?”

说完之后,看向一旁的翁璟妩,似带着歉意道:“我这一时口快,翁娘子可不要介意。”

这堂姑祖母可是仗着是与老太太一辈的,才敢这么说的?

亭子中的人面色都变得微妙,便是老太太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

翁璟妩面上的笑意未变,不疾不徐的道:“夫君十几岁入军中的时候,也是从小兵做起。考核后升为才为什长,之后才是百夫长千夫长的。所以这不是身份高低,而是对能力的考核,若有本事也是不论身份高低都能高升的。”

话到最后,看向谢堂姑祖母,继而浅笑道:“自然,我也没有贬低表弟的意思,姑祖母莫要怪罪。”

谢家堂姑祖母被噎,脸上笑意一时难以维持,见她如此,众人的嘴角微抿憋了笑。

老太太暼了眼那堂小姑子,脸上笑意淡了下去,颇具威严。

意有所指开了口:“这是我曾孙的百日宴,若是有谁闹得这宴席不愉快了,我便赶她走,不念半点情分。”

众人会看脸色,今日不仅谢侯,就是这老太太都维护着这翁氏,看来这翁氏确实是得罪不起的。

有人笑了笑,语气轻缓,话里有话道:“今日是小世子的百日宴,若是明白事理的,便不会倚老卖老的为难人家,还闹得旁人不高兴,不知是什么心思。”

堂姑祖母想说些什么,被老太来不咸不淡的瞧了一眼,怕真被赶出去没了脸面,便面色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气氛只是尴尬了一会,不过片刻又开始热闹地闲聊了起来。

谢玦看了眼妻子怀中已经睡着的儿子,便上前道:“我抱澜哥儿回屋,你与旁人去说说话吧。”

春猎结束后,谢玦军务没有那么繁忙了,也就时常回来。

每回回来,翁璟妩都会把澜哥儿给他带上一会,所以澜哥儿倒也爱与爹爹待在一块。

谢玦从妻子怀中抱过了儿子,随而从全是妇人的亭子中走了出去。

戏班子开唱,众人也纷纷朝着楼台水榭望去。

戏台上依旧唱着戏,宾客已陆陆续续的入了席用宴。

翁鸣隽作为娘家人,自是与主人家坐一桌。

宴席过半,便与谢玦一同去了骁骑军的那几桌饮了几杯酒,饮着饮着,翁鸣隽便被石校尉拉来一桌痛饮。

入了军中不过是小半年,翁鸣隽与石校尉倒是处出了哥俩好的情谊。

桌上互相灌酒,翁鸣隽还把武晰给拉来挡酒了,二人对着石校尉一人。

天色渐暗,有许多携带者女眷来的宾客已经离了席,打道回府了。

即便如此,前院依旧热闹。

翁鸣隽,石校尉与武晰几人都喝了不少,酒一喝多了,就会频频去茅房。

武晰第三回从茅房出来的时候,便听到一声“哐当”声,还隐隐约约伴随着女子的呜呜声。

武晰一怔,思索了几息之后,还是朝着传出声响的屋子小心翼翼地走去。

停在了屋外,隐约听到里边传来女子求救的声音。

武晰有些醉意上头,但却还是在思索该不该管这闲事。

若是管了这事,怕是惹了麻烦。

思索片刻,左右看了眼,都未见有旁人。

武晰不打算管,转身就要离去。

但才一转身要离去之际,身后忽传来细微开门的声响。

武晰蓦然转身,与戴着唱戏的红脸面具男子撞了个正着。

男子反应极为迅速的朝着武晰扔了一样东西,武晰灵敏的避开,与此同时男子便迅速的朝另一个方向逃跑而去。

武晰并未追去,只看了一眼地上的面具,再而朝着那人逃跑的方向看了一眼。

慢了半瞬后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即想走,却看到衣衫不整,哭得双眼通红的美婢不知何时扒到了门口,惊恐的望着他。

武晰瞬间明白了过来,他被迫背了黑锅。

醉意瞬息清醒了一般,知道事情坏了。

绝不能让这美婢喊出声音来,不然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但想法才出来,身后便传来翁鸣隽惊诧的声音:“武校尉,这、这是怎么回事?”

正要去打晕婢女的武晰征愣转回身,看到了露出震惊之色的翁鸣隽。

……

翁璟妩与谢玦在府门送客间时,明月忽面色匆匆疾步而来,在几步之外朝着她唤了一声“娘子”

翁璟妩瞧了她一眼,见她面色略微慌张,便与谢玦道:“明月好似有话与我说,我去看看。”

谢玦点了头,便望着她离去。

有客离去,他收回目光与客人略一作揖,送走客人后继而望向主仆二人,却不经意与妻子凝重的目光对上了视线。

谢玦眉皱了一下,与一旁的管事道了声好生送客,然后迈步朝着她们走去。

走近之后,翁璟妩才附耳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明月说方才武校尉喝多了,欺辱了府中婢女,正巧被阿兄撞见了。”

谢玦双眼瞬息一沉,黑沉锐利地朝着明月望去。

明月忙低声道:“发现这事后,大公子便立即把人擒住了,奴婢碰巧经过,大公子说此事不能声张,再让奴婢把这事悄悄告诉娘子。”

翁璟妩脸色也是冷沉一片,但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道:“今日是澜哥儿百日宴,不能闹出流言蜚语,不然便成了笑话,所以得先把这事压下来,先送走余下宾客再去处理。”

望向谢玦,问:“夫君觉得如何?”

谢玦抿唇沉默了两息,吩咐明月:“让东墨与西霖还有去守着,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谢玦与翁璟妩再回到府门前,面上都没有露出半点的端倪,继续送客。

半晌后,谢玦似乎琢磨出了什么,看了眼身旁的妻子,心下有些许的怀疑。

这事,是她安排的?还是武晰真的鬼迷了心窍?

可他早以怀疑武晰,只是武晰还没有露出半点端倪。

若武晰若真有问题,自然会万分谨慎,不可能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谢玦漆黑的眸子落在妻子送客时的浅笑脸上,眸色又黑又沉。

所以,究竟是武晰真的犯了蠢?

还是她布的局?

翁璟妩觉得似乎有谁在打量着自己,可身旁是谢玦……

她转头朝着谢玦望去,却见他面色淡淡,朝着出门的宾客略一颔首。

是错觉吗?

翁璟妩收回目光,继续送客。

直到客人都走了,便是骁骑营的弟兄都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喝得半醉的石校尉走了过来,说:“武校尉和翁什长好像不知去了哪。”

宾客已经走完,谢玦面色冷凝,沉声道:“随我来。”

说着,便离开门口。

石校尉茫然看了眼翁娘子,又看了眼离去的侯爷,连忙追了上去。

翁璟妩看了眼谢玦离去的身影,眼神沉敛。

她转而吩咐管事道:“让人好生收拾,我便不盯着了。”

说罢,她也朝着谢玦离去的方向而去。

院子被东墨看守了起来,见是主母,也没敢拦。

翁璟妩才走到房门口,便见谢玦忽然一脚踹了武晰。

武晰顿时被踹倒在地,闷咳了两声,嘴角隐隐有血丝溢出,可见谢玦这一脚踹得有多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