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璟妩原本还是在意从谢玦口中听到的解释。
这辈子这么容易的解释了,就好似她白白憋屈了几年,他却一点都不知道,她想到这就觉得更加的憋屈了。
可一提起阿兄的亲事,这解释一事倒是被冲淡了许多。
就寝前,翁璟妩脑海中想的已然全是阿兄的亲事了。
阿兄是在明年开春成的婚,离现在还有小半年。
再者阿娘也没有与她提起,那么这亲事肯定还没有定下来,还是来得及阻止的。
谢玦看了眼妻子心事重重的在脸颊上抹着面脂,略一沉吟便知她所想。
总归不再纠结英娘一事,谢玦心头莫名松快了些。
在榻上躺下准备就寝时,他把被衾拉了上来,说:“莫想了,早些安置吧,明日你可再与岳母商议一二。”
是呀,还是先与阿娘提个醒为好,不然又该定下上一辈子那个害得阿兄被人嗤笑许久的前嫂子了。
翁璟妩轻“嗯”了一声,随后闭上眼。
谢玦到底没有再提三姨母,或是英娘的事情。
待梦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谈也不迟。
早间,翁璟妩与阿娘提了阿兄的婚事,说了昨日与谢玦谈过的事情。
但柳大娘子却是为难了,道:“可在来金都前,我已有向城东小食馆的何家说亲的打算了,而且你阿兄也没有什么意见。”
翁璟妩没想到会这么快,但好在还未定亲,不然就棘手了。
琢磨了一下后,问:“可是城东如意食馆何家三姑娘?”
翁璟妩摇头:“不认识,倒是见过几回。不过,阿兄是否很喜欢那个姑娘?”
柳大娘子笑道:“你阿兄就是见过一面而已,不过是我见那姑娘长得标志,干活也利落,我看着可以便也就打算定下了。”
见女儿的面色有些凝重,笑意渐敛,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翁璟妩犹豫了一下:“我去过如意食馆,恰巧遇到过几回那何三姑娘,但让我有些在意的是那何三姑娘似乎与食馆的长工有些眉头。”
她说了谎,但又算不得是说谎,因着这事是事实。
柳大娘子一愣,随即惊骇的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翁璟妩道:“我只是偶尔见过二人眉来眼去,也不确定有无猫腻,阿娘你切莫往外说,会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的。”
柳大娘子忙应:“这些事我哪里敢随便往外说呀。”
翁璟妩劝道:“总归阿娘你也不在云县,也不急着提亲,先差个人回去查一查再说。”
想了想,又说:“阿兄不会一直待在云县的,万一这以后要调离了,那人家姑娘也得跟着远走,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娘家人一回,所以我觉得阿兄的婚事暂时先不急。”
柳大娘子面色凝重了起来,心事重重地点了头,但又道:“这不是看他都有二十一了,能不急么?”
“这事急不来,先慢慢相看。”翁璟妩劝道。
柳大娘子也不免琢磨了起来,养子到底不会一辈子只是个小捕头。
虽然不在意出身,但总归得寻一个品行正,心眼正的。
若是这妻子未过门前就真与旁的男子有过什么,那断然是不可以的。
再者若是摊上个像女婿那姨母一样的,想想都觉得瘆得慌。
想到阿兄过几日就要回云县,便让阿娘嘱咐一下,让他避开着何家姑娘,莫让人有了把柄,到时候不娶也不行了。
翁鸣隽毕竟还是要当值的,所以不能像养母那般在金都待几个月。
在谢玦取来给岳父了吏部批假的文书后,也该回云县了。
另外,此番回云县,还要暗中调查武晰的事情。
阿兄回了云县后,翁璟妩发现谢玦这段时日回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上辈子一个月也就回那么一两日,但这辈子,几乎每隔七日便会在府中待两日。
十二月月初,金都下了初雪,屋外风大如吼,晚间更甚。
今日的风雪大了些,临晚,谢玦却又归了府。
房门以开,有冷风灌入,坐在软塌旁看书的翁璟妩抬头往房门望去。
见门外是斗篷与脸上都沾了风雪的谢玦,愣了愣。
谢玦在门外拍了拍身上的积雪,随后才跨进屋内,转而关上了房门。
屋内与屋外截然不同,屋外冰天雪地,屋内却炭火温暖。
入了屋中的谢玦,把身上的斗篷脱下后,望了眼妻子那似乎又大了许多的肚子,道:“不用起来了,我自己来便可。”
翁璟妩也就又坐了回去,看着他脱下披风挂在了炉子旁,走到盥洗架前擦脸净手。
她试探地问:“夫君在军中的事务不繁忙吗?”
自阿兄回云县后,已经一个多月了,谢玦这都回来第三回了。
前边两回回来,她有些诧异,但现在都已经习惯了。
谢玦擦干了手,把帕子挂回架子上,随即走入里间,把被风雪浸湿的外袍脱下,挂在了一旁。
再而扯着腰带,应道:“天气骤冷,冰天雪地,训练减少,便也有了些空闲回府。”
空闲了么?
翁璟妩有些不信,但因这辈子孩子保住了,她也不在什么苦闷都往腹中吞,他有所改变倒也算合理。
谢玦换着衣袍,隔着屏风往外边的身影望去。
从梦中,以及她的话语中可以听得出来,他似乎一直以来都很少回府。
这也是她所在意的。
既她在意,那他便勤些回来。
只不过,有一些军务也会紧迫了许多。
至于英娘的事情,他总想早些梦到,但却是一次都没有梦到过。
既然梦不到,便先查明英娘所在,从现实入手,看能不能查出妻子在意的蛛丝马迹。
所以在前些天,谢玦让人暗中调查英娘所在,但调查的人发现也还有另外的人在暗中调查英娘。
英娘已无亲人,不可能还有人去调查她。
谢玦心中有疑,便也让人去查一查是谁在调查英娘。
逼迫之下,从私探口中得知对方是个戴着帷帽的姑娘。
那姑娘只取了信来,让他瞧过后,又盯着他用火烧了。
还说她会每隔一段时日,不定时的来寻他要调查的结果。
得知这消息后,谢玦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自己的妻子。
旁人便是寻找英娘的踪迹,也不会这般避讳,只有她,才会如此的神秘。
换好了衣袍,从屏风内走出,眸色沉沉的问:“我回来,你不高兴?”
翁璟妩望向谢玦那寡淡的神色,温婉一笑:“夫君能回来陪我,我自是高兴,夫君怎总爱问这些?”
她低头望了眼微微一动的肚子,笑道:“孩子也很高兴。”
说着,她抬头望向他:“夫君不妨来摸一摸。”
谢玦望进她的笑眸中,什么都没有说,但却在想——她确实是一点也不羞了。
对她回来前的年岁,谢玦并没有太在意。
但只是有时她举止妩媚自然,而自己拘谨得反倒成了毛头小子,便觉得有些无奈。
但终还是眉目沉定地走了过去。
在她的身旁坐下,迟疑了一下才把宽大的手掌罩在了那大得有些惊人的孕肚上。
八个月以来,他触碰她这孕肚的次数屈指可数。
掌心之下,有小脚轻踢着肚皮,感觉很明显。
谢玦低下头,看着自己覆在孕肚上的手掌。
他想起,他好似差些就当不成父亲了。
若是这个孩子没有了,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没有经历过,他自己也不知。
只是在想法出来的这一瞬,心底沉闷,也有轻微刺痛。
沉闷间,妻子悠悠开口道:“今日祖母让人请了太医来搭脉,太医说这胎十有八、九是个哥儿。”
谢玦眉梢微微跳了跳。
毕竟都是自己的孩子,倒是从未想过她这腹中的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翁璟妩的目光落在谢玦低垂的眉眼上,五官以及轮廓都犹如精刀雕刻,明挺深邃。
她暗暗的想:儿子的性子千万不要像谢玦才好,但这样貌一定要像谢玦的。
再说这日子不知不觉间便也就过去了。
十二月底,翁璟妩已有八个多月的孕肚了,也是临近年关的时候,翁父与义子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因翁父不适应这金都的天气,来的第一日便感了风寒。
翁璟妩匆匆与阿爹见了一面,就被阿娘赶走了,道是不能把病气过给她。
都多少年没见了,所以只是匆匆一面,也让她红了眼。
缓了许久,她才缓和过来,去寻了阿兄。
翁鸣隽见妹妹过来寻自己,便知要问什么,看了眼她身后的人。
翁璟妩会意,便把人遣出了屋外。
为避嫌,房门是打开着的。
屋中只二人,翁璟妩问:“事情查得如何了?”
翁鸣隽呼了一口气,叹道:“那邕州着实是太乱了,好在离开金都的时候,你给了我银子打点,我和弟兄几个才能平安无事地离开邕州。”
一听,翁璟妩惊道:“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翁鸣隽不想让她担心,也没有细说惊险,只道:“意外是有,但用了银子打点,也就有惊无险,也没有伤亡。”
虽然阿兄说得轻松,可翁璟妩还心有余悸,忽然后悔让阿兄去调查武晰的事情了。
“阿妩妹妹你让我去调查的事情,我查过了,明面上倒是没查出什么端倪。县衙户籍上边确实也有武晰这个人,年纪与在金都任职的信息都对上了。”
翁璟妩心思敏锐,面色倏然一凝,问:“那暗地里呢?”
翁鸣隽皱着眉头回想,道:“我与几个捕快假扮押镖的镖师借宿那一个村子,离开不过是半个时辰,便被山贼给堵了。”
翁鸣隽多少知道些山贼规矩,有买路钱,也有卖命钱。
把身上的钱财都交付了,好在银钱给的多,才能平安地避开与对方硬碰硬。
翁璟妩皱眉沉思了片刻,面色凝重的道:“阿兄怀疑那村子有人给山贼通风报信?”
“以我的经验来看,确实有这个可能。”翁鸣隽随着义父左右多年,多番揣测后才有的答案。
翁鸣隽低声嘱咐:“妹夫怀疑那个武晰,恐怕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还是让妹夫小心戒备的才好。”
翁璟妩点了头:“我会提醒夫君的。”
面上沉稳,但心思已然翻转了起来。
怎会那么巧。
武晰出自邕州。
而谢玦去平乱邕州,武晰也去了,数千人只余他的人活着回来了。
再者此番阿兄调查武晰出身的村子,这才出村子就遇上了山贼?
按理说,武晰身在金都为武将,多少都能震慑村民一二,让他们不敢随意与山贼勾结。
可不仅没有震慑,还胆大妄为得抢劫过往旅商与货物。
太多的巧合,往往就不单纯了。
无论如何,武晰的身份疑点太多了。
如此,谢玦绝不能对他过于重用。
她得想个办法让谢玦对武晰产生嫌隙才成。
但总该不能毫无根据的就说,说她怀疑武晰有可能与匪寇勾结吧?
除此之外,她还能用什么办法来离间他们?
这事,她得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