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屋中,微亮的烛光照亮着圆桌这一处。
翁璟妩自腰间上取下别着的襻膊,搂起略宽的衣袖,露出了一截小臂。
那双纤细白皙的小臂在这昏黄的烛火映照之下,好似白得似覆了一层晕黄的柔光。
她把襻膊挂在颈项之间后,娴静地搅拌着药膏。
药膏在拿来时,便已放炉子上重新调软过了,现在不过是搅得更黏稠一些,好沾在纱布上罢了。
谢玦目不斜视地把衣衫脱到了胸口之间,正色道:“上药吧。”
翁璟妩剪下纱布,涂抹上药膏,走到了他的身侧。
说着,放下了膏药,慢慢地把他臂上的纱布解开。
有馥郁幽香随着她的靠近而慢慢萦绕在谢玦的鼻息之中,许是刚沐浴过,这幽香比早间更浓了些。
本就因头疼且被梦境困扰而不甚清明的神志,现在更是因这幽香多了几分迷失。
忽然有柔弱指腹在后背上缓缓抚动,谢玦背脊不禁一绷。
谢玦正要开口之际,便先是女子带着心疼的软声细语:“我以前怕羞不敢瞧仔细,如今才发现夫君身上的旧伤痕竟如此斑驳。”
“不过是陈年旧伤罢了。”他声音沉沉的回道,好似不把那些旧伤当做一回事。
翁璟妩目光落在他背上的好几道旧伤上,有好些是先前在云县遇险时被人伤的。
她轻轻划过那些旧伤疤之时,明显的感觉到了指下肌肉在渐渐绷紧。
背后指腹所到之处像是在抚慰,又像是在心疼他所受过的这些伤。
那些本没有了任何感觉的旧痕,现在却是被抚/摸得微微泛着痒意。
心底更有丝丝说不清道不明异样感浮现。
“夫君从戎这条路走得崎岖,若是有重来一回的机会,夫君可还会再走这条路?”
听到她的话,谢玦望着桌上烛台的火芯,眸色有些幽然。
嗓音不觉得低下:“若是真有重来,我依旧会从戎,但我更希望,父亲母亲能活下来。”
许是这烛光太柔和,又或是背后的妻子表现出了温情,谢玦第一次与人谈起希望父母尚在之事。
可随即又淡淡的道:“斗转星移,光阴倒流,不过是世人因为遗憾悔恨而生出的臆想罢了。”
她不禁的去想——若是她被问及这样的问题,会说些什么?
她或许会说——若是可以光阴倒流,我或许就不会再嫁给你了。
收回了心思,注意力再次回到了谢玦的身上。
虽然暂时看不出端倪,但还得继续试探。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谢玦的肩膀上,随后幽香温软的身体贴在了他的背后。
在那一瞬,翁璟妩清晰感觉到那健壮身体蓦然绷紧。
光滑的手臂环过他的未着一物的前臂膀,柔软的月匈前紧贴在了他硬实的背后,附在他耳边低声自责:“我不该问夫君这些的,让夫君想起了伤心事。”
似乎是因妻子从未如此主动的接触过自己,健壮的身躯蓦然又是一紧。
就那么一瞬,脑海之中猝然浮现了一幅活色生香,猛烈而刺激的画面。
披散着一头乌丝,不着片缕,身子光洁如玉的妻子竟然坐在了他之上……
两息的画面稍闪而拭,却已够大为震撼。
道歉后,许久未成听到谢玦的应声。
翁璟妩轻声的问:“夫君,怎了?”
妻子忽然的一声询问,让谢玦瞬间清醒。
暗自呼了一口气,一手侧放于另一腿上,手臂遮住已然趋于明显的躁动,喉间略一滚后,哑声道:“还是上药吧。”
翁璟妩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臂与腿上,心下已了然。
若是上辈子的谢玦,怎会这么不自然的遮掩?
若是那上辈子与她有过数不清亲密接触的谢玦,不会这般僵硬,甚至会从容不迫地拉过她。
哪怕她身子恰好不便,他也有的是法子让她帮他纾解。
上辈子他手把手教了她许多关于夫妻间的羞事,可现在瞧他肃严的模样,还真稀奇得很。
简单的试探后,翁璟妩收回手臂,从他的背后直起了身,淡然从容的取过膏药,继而敷在了他臂上的伤处。
手臂上那一瞬的剧烈疼痛,让谢玦的邪火顿时泄了大半。
可只要略一撇,便能瞧见一小截滑腻白皙的手臂,呼吸不由自主的又沉了些。
时下的谢玦只想她快些上好药,赶紧回去歇息。
约莫半刻,包扎好了伤口,翁璟妩抬眸向谢玦望去。
“已经包扎好了,明日再……”话音在瞧道谢玦鼻翼之下缓缓落下的红色液体时,声音戛然而止。
翁璟妩心下有一瞬的慌张,该不会是她勾得太过了,火上浇油,让本就病中的谢玦,病得更重了吧?
谢玦感觉到了鼻翼之下的热流,镇定自若的取棋一旁裁剪还未用的纱布擦了擦。
淡淡道:“大概今日高热又饮了酒的缘故,无碍。”
那镇定平静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半点色/欲。
翁璟妩还是慌忙地转身走到盥洗架前,快快的洗了帕子,拧干,复而快步走了回来。
也没有再想着怎么用美人计来套话,而是把他擦着鼻衄的纱布拿开。
谢玦略一仰头,翁璟妩便用帕子擦去他鼻下的血。
心道她哪里知道这二十一年纪的谢玦这么不禁撩/拨。
她什么都没做呢,不就是露了些肌肤,贴了贴他的后背,仅此而已,他怎就流了鼻衄?
真不知上辈子的谢玦在营中都经历了什么。
不过是待了大半年,在床下之下依旧是那个冷漠的谢玦,可在帐闱之间,却是荒唐不已。
她虽长得美艳,但眉眼间挟着淡淡的清雅,犹如她给人的感觉一般。
空谷幽兰,典雅端庄。
这素来端庄的妻子,怎会像画面中那么的胆大奔放?
这脑中的画面实在荒唐得很。
可谢玦脑中再次浮现阿妩这怀孕不经意间露出的风情,却又觉得假以时日,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鼻衄已止,谢玦拉起了衣衫,起了身,与她正色道:“你有了身子,便莫要熬夜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忽然被驱赶的翁璟妩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
谢玦执起她的手,正要把她拉出屋中,却看到束着她衣袖的襻膊。
略一沉吟,松开了手,绕到了她的身后。
略暼了眼她白皙光滑的颈项,继而抬手解开襻膊的结。
“我病还未好,避免过了病气,早些回去。”说着,把解开的襻膊放在了桌面上。
衣袖垂落,遮住了那半截光亮玉臂。
谢玦再次拉起她的手腕,把她往房门带去。
打开房门,把人拉出了门外,随而退了一步入屋,道了声:“回去歇息吧。”
说着便把房门阖上了。
望着紧闭的房门,翁璟妩有一瞬的茫然。
但随即思及他欲隐藏起来的反应,嘴角略一勾,随而转身离去。
沉稳内敛的谢玦,竟也有今日。
*
晨晖初露,枝叶朝露莹莹。
院中下人已然开始忙碌。
洒水扫地声,还有轻快步履从院中走过的声音,这些声音很是轻缓。
梳洗后,翁璟妩卷起窗帏,推开窗扇。
早间清新的气息顿时拂入了屋中。
她瞧了眼东厢的方向。
明月这时正端着温茶入屋,翁璟妩略一思索,收回了目光。
吩咐明月:“你给东厢的侯爷也送一壶热茶去,顺道给侯爷上药。”
明月愣了一下:“娘子不亲自去给侯爷上药了?”
翁璟妩浅笑:“不了。”
怕他现在的身体遭不住。
明月应了声,然后放下茶水后,又转身煮了一壶茶送去东厢。
但不过片刻,又回来了。
翁璟妩讶然:“没给侯爷上药?”
明月摇头:“侯爷说他自己来便可。”
翁璟妩自房门望了出去,目光落在东厢的房门上。
望了几息,随着繁星进屋而收回了目光。
繁星带着一副喜意入了屋中,开口道:“娘子,听说今日一早,世安苑的那几位姑娘和公子都搬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说着,又纳闷道:“好端端的,这几位主子怎就搬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去?”
翁璟妩与明月相视了一眼,都不禁暗暗一哂。
明月道:“说不准老夫人想让几位姑娘和公子陪自己住一段时日呢,你瞎好奇个什么劲。”
繁星撇嘴:“那人家也是好奇嘛。”
翁璟妩吩咐她:“也好奇过了,去把昨日买回来的安胎药熬了,熬好再送来。”
繁星应了声,随即退出了屋子。
繁星走后,明月倒着茶水,压低声音问:“老夫人从二房那处收回了管家权,会不会交付到娘子手中?”
说着,把温水递给主子。
翁璟妩接过温水,浅抿了一口,轻摇了摇头:“不会,老夫人可不信我能打理好这侯府。”
又说:“老夫人已然不信二婶了,府中能管家的人选也没了,交付给我也是早晚的事情。”
说罢,看向明月:“这段时日你和繁星便打理褚玉苑,当做练练手。”
略一思索,继而道:“这院子除却你和繁星,还有另外两个我从云县带来的小丫头外,也没有可用的人了。你下午去管事那处,让他从外边领些丫头进府,你来挑选几个手脚干净利落的留下。”
明月应了“是”,但还是免不得疑惑:“娘子先前为何不在月前就管事安排。”
翁璟妩拿起桌面的团扇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平日挺机灵的,怎这会犯了傻,那时二婶尚在管家,管事自是要看二婶脸色行事。那时让管事帮忙挑人,这难道不是刚挖出去了坏根,又让二婶通过管事重新安插新得坏根进来?”
明月连忙点头,好似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翁璟妩又道:“而现在二婶被罚,管事自危,哪还敢私下再做小动作?”
明月恍然,随即道:“还是娘子看得全面。”
说着,又感叹:“要是让在云县的大娘子知道娘子如今这稳重的模样,定然很是欣慰。”
提起母亲,翁璟妩面露怀念。
在这一辈子,她只是两个月尚未见到母亲。
但在上一辈子,她已经有两年未见过母亲了。
起初谢玦在的时候,她每年都可回云县一趟。
后来谢玦没了,侯府危机四伏,她久而未回去,都是母亲每年来金都瞧她。
后来母亲病了,不宜在长途跋涉来金都,她也就没有再见过母亲了。
再有她已长达四年未见父亲,所以才有了离开侯府,回父母膝下尽孝决心。
既有际遇光阴流转,浅知将来八年发生的天下事,她也得为父亲谋划一番。
父亲为官清廉,有为百姓谋福的抱负,与这金都城大多脑满肥肠的京官比起来,父亲比他们有能耐多了。
父亲因毫无人脉,再者没有与那手脚不净的知府同流合污,被困在了那云县十数年不得志。
父亲既然也有能力,也有抱负,为何一辈子都要困在那小小的一个云县?
父亲没有人脉,那她就在这金都慢慢积攒。
男人与男人间相互往来,很多时候皆是靠着后宅女子来穿针引线的。
这金都贵眷圈子,这辈子她得好好的经营起来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