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楚想让凌沂知道,和自己结婚是一件很甜的事情,如白巧克力一般甜美。
尽管凌沂回想不起今天的画面,他无法看到这一切,却能够想起玫瑰的清香,想起和煦的日光,以及舌尖上融化的巧克力。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完全没有看出凌沂双眼失明了,她笑眯眯的祝福这对新人,将鲜红的结婚本交给封楚:“你爱人长得真好看,完全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年轻人。”
封楚平时很少对人笑,此时眸中却染了一丝笑意。
他回头看了凌沂一眼,凌沂听到了工作人员的夸奖,有些羞涩的笑了笑。
封楚眸色一暗,将结婚证收了起来:“我替你保存,要不要回家里坐一坐?”
距离公司很近的那套房子在短时间内重新布置好了,虽然凌沂看不见里面的摆设,却能够进去熟悉一下。
封楚知道凌沂短时间内并不会离开疗养院,一些护理和检查都要在疗养院中进行。但周末或者节假日他可以将凌沂接到这边来住几天。
凌沂和封楚一起去了这个新的住处。
这是一套高层住宅,闹中取静。
小区内有许多参天古木,四季会有不同的植物开花,环境幽静无比,漫步在其中的时候压根不会感觉这是在市中心,更像是在清幽的植物公园。
房间采光极好,开放式厨房,全景落地,客厅大概有四五十平方,沙发很大,且两面都是落地窗,坐在沙发上就能将周边风景收入眼底。
装修风格十分简洁,最多便是黑白灰三色,因为封楚前几天吩咐换一些家居,所以棱角分明且尖锐的桌椅都被更换,目前看到的大多数家居都是圆弧形设计。
地上铺着很厚一层深灰色的羊毛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就像踩在云团上一般,这也是为了防止凌沂摔倒受伤重新更换的。
凌沂进门便嗅到一股香薰气息,似乎是淡淡的烟草混合着白兰地,香型复杂,隐隐还有广藿和中药的苦香,很沉稳成熟的男性味道。
封楚牵引着凌沂坐在客厅沙发上:“有三个房间,一个书房和两个卧室,先喝杯水,等下带你去你的房间。”
书房是封楚用来办公的场所,一间卧室是封楚居住,如果凌沂周末来这里居住的话,其中一间卧室正好给凌沂。
凌沂抿了一口温水,虽然看不见这里的环境,但他凭借着房间里的气息能够感觉出封楚是个很干净的男人。
整洁的男人总会给人以好感。
沙发很软,因为封楚发现凌沂喜欢毛绒玩具的触感,所以将真皮沙发换成了兔毛绒质感的沙发,眼下正是初冬,在这样的沙发上坐着或者躺着都会很舒服。
凌沂忍不住捏了捏身侧软绵绵的兔毛抱枕。
这些可爱的小动作自然没有瞒过封楚的眼睛。
封楚勾了勾唇:“带你熟悉一下卧室,今天住在这里好不好?”
他不知道卧室在什么方向,封楚握住凌沂的手腕将他扶了起来:“这边。”
凌沂没有想到封楚的房子居然这么大,他敏锐的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
他知道B市的房子不便宜,B市是一线城市,就算郊区也将近两万一平,三环内均价超过了八万每平,如果是在繁华的市中心,估计要二十万以上了。
当然——凌沂想着封楚肯定不会住在市中心,大概在四环外,不然的话没必要去疗养院做护工。
“封先生是B市的吗?”
“爷爷奶奶那一辈就在这里了。”
如果是B市本地的话在工作一般的情况下买这么大的房子倒不稀罕,凌沂猜测封楚先前说欠银行贷款,欠的便是这套房子的贷款。
这样一想,方才生起的些许不对劲便消失了。
凌沂毕竟涉世不深,他年龄太小,很容易便相信了封楚的话语。
凌沂的主卧旁有个很大的衣帽间,封楚让助理去上次去过的服装店里订了不少衣服,睡衣家居服和休闲套装都有。
凌沂一沾到床便想睡觉,他没有睡午觉,傍晚的时候精神比平时更差一些。
封楚却没有给凌沂这个机会:“我预约了家餐厅,现在一起去吃晚餐。”
等到餐厅的时候天色完全暗了。但凌沂并不能看见,因而天色暗不暗和他并没有太多关系。
这是一家很有格调的中式餐厅,环境十分清幽。此时正是用餐黄金时期,餐厅里除了侍应生外空无一人。
用餐处在露天的庭院,周围是假山和泉水,隐隐可以听见泉水叮咚作响,不时会有小小的红鲤鱼冒出头吐泡泡,但令人感到惊讶的并非这些,而是铺了整整一庭院的香槟玫瑰。
玫瑰是早上空运过来的,每一朵都娇艳欲滴,璀璨迷离的灯光之下,数万朵淡淡杏黄色的玫瑰与这里的气氛似乎融合在了一起,微风吹拂便有很清新的花香气迎面而来。
这原本是很浪漫很唯美的画面,如果是在初夏或者初秋那就再好不过了,很可惜这是寒冷的冬天。
封楚不久就发现凌沂的身体真的很怕冷,让凌沂在初冬的夜晚与他露天用餐似乎是一种折磨。
等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凌沂面前的黑松露煎酿羊肚菌几乎要吃完了。
封楚阳气重从不怕冷,冬天很少穿羽绒服,从来都是西装配大衣。所以在策划这顿晚餐之前,他关注天气顶多就是下不下雨晴不晴朗能不能看到星星,而不是夜晚的温度是多少。
凌沂家庭教养一直很好,而且他性情素来温柔沉默,即便在这种环境下感到不适,他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
封楚发觉不对是看到凌沂握筷子的手略有些发抖,灯光不甚明亮,凌沂手指关节处泛着些许青白。
他突然握住了凌沂的手腕,顺着手腕向下去摸凌沂的手指。
此时凌沂的手指一片沁凉,并没有任何温度。
凌沂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还好。”
封楚让侍应生送上一盏热的汤羹,凌沂将这盏汤喝完,动作文雅且迅速,尽管并不能看见,他却未发出一点声音。
这个时候凌沂觉得自己恍惚嗅到了香槟玫瑰的气息,他压根看不到满庭院的玫瑰,看不到今天的夜空着实美丽,星子在深蓝色的夜幕中如钻石般熠熠生辉,甚至看不到一抹很浅很浅的下弦月。
封楚凝视着凌沂温柔面孔,他知道在对方单纯表象之下,永远有他读不懂的很淡很淡的哀愁。
封楚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覆盖在凌沂单薄的肩膀上:“今晚夜色很漂亮。”
凌沂嗅到封楚衣物上成熟的男士香水气息,他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凌沂在回去的车上睡着了,被暖气一熏他便觉得昏昏欲睡,不知不觉便陷入了睡眠。
地下车库里十分安静,车内更是安静得过分。
凌沂这张脸生得精致绝伦,皮相如浮云般的薄胎瓷器,骨相则如秀丽山川,封楚在昏暗中看到他纤长卷翘的眼睫毛,忍不住用手指拨了一下。
紧接着凌沂握住了封楚的手指,温润的声音里带着沉沉睡意:“封先生,不要这样摸我眼睫毛,很痒。”
封楚低声道:“眼睫毛很长。”
凌沂按着他的手去碰自己额头:“浑身不舒服,我是不是发烧了?”
封楚先碰了凌沂的额头,紧接着又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凌沂现在的体温是比自己高出一些,不过并没有特别烫人,封楚觉着应该是低烧。
他将凌沂带到了楼上测量体温,打电话让最近的酒店送一份姜汤过来,从医药箱里拿了感冒药让凌沂喝下。
凌沂只喝了感冒药,他不太喜欢姜的味道,并不想喝姜汤。
“封先生,我想洗一个热水澡。”凌沂道,“洗澡后睡一觉就好了。”
他的身体经常这样,受凉后会低烧,一般情况下睡一觉就会好转。
封楚给他在浴缸里放满了水:“小心滑倒,我就在外面等你,有什么情况随时叫我。”
凌沂沐浴后披着浴袍出来,房间里温暖如春,他刚刚被热水蒸得脸颊绯红,出来后询问吹风机在哪里。
封楚翻找到吹风机:“你去沙发上坐着,我给你吹。”
凌沂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封楚坐在旁边给他吹发。感冒药的效力很快发作了,凌沂困得睁不开眼睛,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睡得很熟,封楚低头在凌沂头发上亲了一口,凌沂不仅没有苏醒,反而靠在了封楚的宽阔胸膛上,他消瘦的面孔白得近乎透明,似乎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然而此时神色却极为恬静,仿佛很信赖周围的环境。
凌沂自觉寻找了一个很舒服的位置,侧脸贴到了封楚的胸口。
封楚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他心跳声沉稳有力,过了好久才给凌沂裹上了一条很柔软的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