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向来是个十分有眼色的人,他想凑的热闹没有凑不上的,他不想惹的挂落也是绝对能避的。
顾客慈刚出关,陆小凤也没想着在这打扰人家夫夫二人,将那个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匣子郑重地交到了顾客慈的手里,陆小凤简直是以最快的速度抄起花满楼脚底抹油就溜下了黑木崖。
而被放在廊下孤苦相伴的匣子和龙吟剑被顾客慈想起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几天后的事了。
书房里,顾客慈欣赏了一番匣子上坑坑洼洼、红豆形状的凹陷,这每一个凹陷就代表了一颗红豆,就代表了东方对自己的相思啊!
东方不败正在仔细观摩顾客慈闭关三个多月铸造的龙吟剑,这把剑通体漆黑,剑刃处在急速挥动时偶尔有金色的流光一闪而过,但是最吸引东方不败的却是这柄剑剑身上凹凸不平的纹路,这些纹路看上去似字非字,也辨认不出是何雕刻,但看整体却并非随意篆刻,他总觉得有种莫名的韵味隐藏其中。
将龙吟剑放下,东方不败看向摸着那个破匣子笑得一脸荡漾的顾客慈,无语道:“你脑中这是又在想什么?”
“想夫人的红豆~”顾客慈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然后便见到东方不败先是一愣,然后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顾客慈困惑地眨了下眼睛恍然大悟,连忙将匣子放在桌上,摆手道:“不是,是夫人那天拿着用来教导阿暮的红豆,不是……不是夫人的红豆……”
最后一句话顾客慈是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地瞟东方不败的脸色。
不因为别的——他前一日一个没收住力道,红豆给磨了皮,因为这才被踢下了床,昨晚上都是在外间贵妃榻上委屈巴巴蜷了一宿。
本来差不多这事儿能过去了,怎么就又……
顾客慈真想捂住自己的嘴。
就你会说话!
吃红豆的是你,这会儿想不开说红豆的也是你!!!
东方不败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咬牙忍住了家暴的冲动,一言不发地走到桌边将那匣子拿起来。
左右打量了一番,东方不败直接将上面的小锁捏断扔到顾客慈面前,把匣子打开来露出里面的物件。
顾客慈看着面前桌面上被生生捏断的小锁,干咳了一声,主动伸手将那匣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给东方不败解释:“这是宸王和宸王妃的印玺,这张纸上……嗯?”
顾客慈展开那素宣看了两眼,挑眉:“南王这就想动手了?这是被什么刺|激……”话还没说完,顾客慈便反应过来。
东方不败挑了那两枚印玺在手中把玩,坐在桌子另一侧的椅子中淡淡道:“那女人被阿暮打晕后不久便离奇死亡,尸体在不到一刻钟内消失得干干净净。本座封锁了消息,再加上无情未曾易容前来黑木崖参加婚宴,想必南王怀疑那女人落在了神侯府的手里。”
这是准备要给当今陛下来一场先下手为强。
“唔,八成是任务失败了。”顾客慈耸肩,不以为然地继续看着那张纸上的内容,“主神系统从始至终想要的并不是我死,而是随着我的死没有人再知道杀死它的真正方法。现在看来,它恐怕是觉得那女人能激起我对杨裕的愧疚,从而被她找到空子接触,用主神系统给她的东西诛杀我。”
“别说以前我也没蠢到那种地步,就是现在,我可是成了亲有家室的人了,怎么可能让别的女人走近三步。”顾客慈撇嘴,然后在看到后面的内容时没忍住笑了,“宫九真的被绑在了宫里?还半个月?”
“玉教主帮了一点小忙。”东方不败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他走之前留了话,让你别插手小孩子间的打闹,亲兄弟间比你好说话。”
“我又不会对宫九干什么……最多就是对他手底下那些人感兴趣一点。”顾客慈对玉罗刹的安排有些不满。
玉罗刹这个人其实说起来也算是整个就是一蜂巢,还是淬了毒全是眼的那种。
顾客慈和皇帝的交易他知道多少只有他自己清楚,但是从他婚礼后见顾客慈闭关便带着人毫不留恋地退出中原便能看出,他是铁了心对中原的事袖手旁观,顾客慈想整顿中原武林也好,搅浑池水也罢,都不关他关外西域的事。
“关外最近有不少势力陆续撤出了中原,只留了一些眼线在。”东方不败将手里的印玺放回到匣子里,站起身朝着外间墙边的博物架走去。
顾客慈却道:“我哥那人老谋深算着,只要万梅山庄还在江湖上,他的眼睛就盯着看呢。之前他觉得自己天人五衰将近,想着临了将罗刹教清洗一番交给我那练剑的亲侄儿手里,最后可能还存着去皇陵抢我的棺材带回家乡安葬的心思,这才让人逼近中原想给小皇帝一点压力。”
“现如今我活着,他又勘破了心魔,虽然不知道具体他在先帝墓里看到了什么,但是八成他是准备继续当他宅在西域足不出户的罗刹教教主了。”
武功练到他们这种地步,除了亲人爱人的牵挂,便是武学境界的钻研,权势地位这种东西着实没什么吸引力。
“足不出户?”东方不败的手握着置物架上的一处花纹一旋一按,五指成爪将其中机关环拉出,一道暗门自墙面翻转开来,“他上个月出海去找吴明约架了。”
顾客慈此时摸到匣子地步暗格里的一样东西,意料之中地握在手心,然后跟着东方不败往暗道密室里面走,一边道:“他怎么想着和吴明老头儿过不去?”
“吴明让宫九挑拨南王,促成了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决战紫金之巅。”东方不败从旁边的暗格中抽出火折子打开甩出火星来,将暗道中的油灯点亮,正要伸手去端,却被顾客慈抢过去拿在手里,另一只手也被这人握住。
顾客慈看了看手中的油灯,若有所思道:“咱们还是应该再回一趟墓里,那些夜明珠是真的好用。”
东方不败瞥了一眼顾客慈:“任我行执掌日月神教之时,只当日月神教乃是一江湖草莽教派,遍布大江南北的商铺被他只用来盈利银两挥霍。本座接管之后才发现日月神教这些铺子中有许多曾经遗留下来的探子,又着力培养了一部分暗卫细作,虽说并不能与底蕴深厚的朝廷相比,但往前数七十年,江湖朝廷之上所有大小事务在此都有记录,往后也将如此。”
顾客慈转头靠近东方不败,在油灯昏暗暧昧的火烛下亲了亲东方不败的侧脸,低笑:“夫人,这可不像是一个江湖门派做的事。”
“防患于未然罢了。”东方不败的童年少年时期生死不由己,掌权之后更是在这方面未雨绸缪到了缜密的地步,“此处地下埋着火雷,若有万一,油灯倾覆点燃引线,所有的证据也将灰飞烟灭。”
夜明珠而已,日月神教虽说没有到皇家那般用夜明珠照亮整个陵墓的贵气,但几颗暗室密道里用的哪里会找不到?只不过是因为,这些油灯与暗格中的火折子,是最后一道对这里的保密。
毕竟这些东西若是被翻出去,小皇帝哪怕是再大度,朝廷中人也绝对不能容忍有朝一日自己的隐私之事也出现在这间密室里。
想当初东方不败会培养细作反插朝廷势力的想法,还是因为后院里那些来自不同势力的小妾们。
这条暗道并不长,两人没走几步路便拐进了一间密室。
东方不败将手中的火折子在一处油灯上点燃,潜入在墙壁中灌注了油脂的凹槽顿时燃烧出一条火线,三圈下来照明了整个密室。
密室中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十几列柜子,顾客慈随意拉开一个上面写着青城派的匣子,捞了其中的一张纸条展开,发现写着的不是什么好事,扔进去又捞了一张,仍旧不是什么好事,无语地看了眼青城派这三个字,沉默了半晌一脸深沉地朝着匣子一副商量的语气:“要不,从你开刀?”
“青城派?倒是个不错的刀口。”东方不败看了眼顾客慈的位置,顺着柜子往后走,指尖滑过柜匣的表面,最终停在标注[金风细雨楼]的匣子上,“青城派便是之前灭了福威镖局满门的幕后黑手,五岳剑派对此大多心中有数。那青城派地处西南,实际能力不强,底蕴不足,那些名门正派只是不想为了区区一个福威镖局得罪与青城派交好的嵩山派罢了。”
毕竟左冷禅还坐着五岳剑派盟主的位置。
顾客慈这会儿对青城派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循着声音找到几列柜子后的东方不败,从背后环着东方不败的腰身,下巴抵着夫人的肩膀,伸手在东方不败的腰间系了一块玉佩模样的东西。
东方不败似有所觉地低头看了一眼,见那玉的质地样式便不似寻常,了然:“那匣子里还有夹层?”
将玉佩给夫人系好的顾客慈又转而抱着两天没有贴贴的东方不败,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当初宸王给朝廷培养了个暗卫营,令牌分明令暗令两种,暗卫除了皇帝,只认令牌不认人,明令一直握在皇帝手里,这块应当就是当初宸王手中的暗令。”
东方不败淡淡应了一声,没有觉得顾客慈将这种东西挂在他身上有什么不对。
顾客慈见东方不败在匣子里找记录,垂眸看着看着忽然笑出声来。
东方不败挑眉:“怎么?”
顾客慈的声音中难掩笑意:“夫人,你说我们当初都想着培养暗卫,收集各方情报,这算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心有灵犀?”
东方不败:“……”
已经习惯了顾客慈嘴上功夫的东方不败不为所动地将找到的东西往顾客慈手里一拍,拎着这人的手臂甩到一边,抬脚朝着密室中的书桌座椅走去。
顾客慈一边低头看那素宣上的内容一边跟着东方不败往桌案的方向走。
“你不是之前想知道阿暮将要成亲的夫君是谁?”东方不败双腿交叠坐在桌案后,抬手撑着脸颊道,“之前我同她谈了谈,阿暮的性子……”
东方不败顿了顿。
顾客慈了然,接口道:“人傻好骗力气大。”
虽然没有顾客慈说的那么夸张,但杨暮的性格颇有些大大咧咧,并没有女儿家的细腻,也没有玩弄谋略之人的弯弯道道,从前上面有杨裕和顾客慈护着,她只需要舞枪弄剑,现如今却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东方不败斜睨了眼顾客慈:“你离开那边后,那边的人颇有些不服阿暮,你们一开始便不是作为门派势力聚在一起,之后便更容易因为利益与他人挑拨分崩离析。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从你们所谓的‘副本’中走出来的男人,带着一个五岁的男孩。”
顾客慈的表情终于变了。
“那人病体沉疴,但头脑却十分灵活敏锐,而且还是他救下了杨裕唯一的孩子并且养大到了五岁,这便是有恩于杨家。阿暮恰好需要一个能帮她稳定乱局的人,而那个没有任何记忆却本身武力值不低的男人需要一个隐藏来处的身份。”
顾客慈已经明白了杨暮做了什么决定,也突然明白了之前无数次说过不想成亲的杨暮会冷不丁决定成亲,还并没有将人介绍给他的意思。
——不过是个交易。
“那个人……”顾客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抬头看向东方不败,眼神陡然变得深沉。
身体病弱,武艺高强,没有记忆,从副本中走出……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巧合,让顾客慈很难不怀疑,这个人或许与他一样也是主神空间的一处“错误”,只是顾客慈被归为了任务者,而那个人一开始被主神系统归为了破碎虚空者投进了副本中,因为某些奇遇挣脱了副本禁锢进入了任务者的空间。
“这样惊才绝艳的人,世间本就不多。虽不能确定是否是此间之人,但本座还是让阿暮画下了那人的武器。”东方不败从桌案下方抽出一张画卷展开,上面是一把刀。
刀锋薄到透明,刀身绯红如血。
“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①”东方不败叹息道,“这把刀属于金风细雨楼最巅峰时期的楼主,苏梦枕。”
“先帝时期,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在京城对峙,那时是武林威胁朝政最严重的时期,而最后……随着六分半堂的分崩离析与金风细雨楼的退出江湖,京城在回到了朝廷的手中。”
“如若是苏梦枕,你倒是可以放心了。”
顾客慈从东方不败的话语中听出了东方不败鲜少会显露出的绝对的欣赏之意。
将手中的素宣又看了看,顾客慈仔仔细细折叠收好,一边道:“东方,明日我们便下黑木崖如何?”
东方不败的眉梢扬起又落下:“宸王想要去搅动江湖,本座身为魔教教主,为何要下?”
顾客慈抬手撑着桌案一用力,长腿一展翻过去桌案之上坐下,两条大长腿垂在桌案两侧,躬身支在东方不败座椅上低头凝视着东方不败,身躯的阴影将东方不败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他低头轻轻啄了啄东方不败的鼻尖,而后吻上东方不败的唇细细研磨品尝了良久才意犹未尽地分开,笑道:“夫人怎么舍得让为夫一个人浪迹江湖?”
“浪迹江湖?宸王殿下好生潇洒。”东方不败任由顾客慈亲吻,嘴上却是不答应顾客慈,“这与本座何干?”
“当然有。”顾客慈侧头用脸颊蹭了蹭东方不败的脸颊,以一种依恋又眷念的姿态,“一个人是浪迹江湖,两个人便是红尘快活。”
“笑傲江湖,红尘快意,这才是刚成亲的夫夫要做的事,对不对?”顾客慈与东方不败的视线交缠,两人眼底都是氤氲开的笑意,“宸王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