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退休的第37天

“前朝末期,外族蛮骑在我中原横行无阻,战火肆虐,民不聊生。明太|祖出身布衣,投身江湖却心系家国天下。

彼时恰好是那出身武当的张无忌前辈接任明教教主,在张教主的支持与当时的六大门派鼎力相助之下,汉家儿女聚集一心,战火绵延了数十年才将那野蛮外族赶出了我中原大地。”

诸葛正我看着那香案之后墙面上的画像,说着大明朝初期早已被很多人遗忘埋藏的过往,他没有说当年江湖赫赫有名的六大门派因为这场战争死伤惨重,逐渐没落,也没有说明教是如何在明太|祖皇帝登基称帝之后分崩离析,最终只留下了如今日月神教这样一个将教义遗忘、武功断代,甚至连名字都未能保留的江湖势力。

“宫中收录有六大门派及明教的内功心法及外家身法,其中便有九阳神功以及明教神功乾坤大挪移。但皇室几代而来并未曾出过根骨上佳,惊才绝艳的王孙,直到当年还是太子的先帝自外游历带回了一个留着皇室血脉的婴儿,皇帝认其为亲子却不上皇室玉牒。这便是之后的宸王殿下,我朝的最后一位……一字并肩王。”

诸葛正我有些出神地看着那副画像,他是见过宸王殿下的,但也不过仅仅三面之缘罢了。

“这位宸王殿下自幼聪颖,深得当时的陛下与太子宠爱,三岁封王,锦衣玉食,可以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然而帝王与储君再多的疼惜,再多的从天南地北搜罗而来的奇珍药草,也无法挽救宸王殿下先天不足又身中剧毒的身体。”

“宫中御医曾诊断宸王殿下活不过九岁,宸王殿下听说后便恳求当时的皇帝陛下开武库让他一观天下秘籍,若能见识一番那些在传言中才听得到的传奇武学,便是死也安心。”

“可谁都未曾想到,这位宸王殿下不仅活过了九岁,甚至还练成了张教主之后再也无人练成的九阳神功。而也正是因为他,宫中那些如金砖堆砌却无人能用的武功秘籍这才得以拭去尘埃,重现世间。”

那些武林秘籍的来历并不能说问心无愧,然明朝的建立本就以武林为基石,这让历代皇帝如何不忌惮武林?

若是让有心人知晓曾经的明教、曾经的六大门派武功秘籍,剑法拳术尽数被朝廷收录,届时武林又将会爆发怎样的议论与反叛犹未可知,所以朝廷对于这些宝物,抱有的态度向来是即使封存不用永不见天日,也绝不能流入江湖,撼动朝纲威胁国祚。

“短短十年时间,宫中便悄然多出一个培养出无数内家高手的暗卫组织,据闻他们都是由宸王殿下一手教导练成,由宸王殿下统领。而我与三位师兄弟在当初拜别师尊师门之后怀着报国之心投身朝廷,这才得以见到了这位对外界而言默默无闻且身染重病一直卧床修养的宸王殿下。”

诸葛正我闭了闭眼,初见那个坐在轮椅之上的少年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第一面,那个身形单薄时不时轻咳几声的少年不过是与他们简单攀谈几句,问了些问题,看了他们简单的几番过招;两个月后的第二面,便指出了他们师兄弟四人的瓶颈与功法不足,并且递出了功法的精益方向;第三面……却已是阴阳相隔。

“九阳神功乃是当世奇功,也救不了这位殿下的性命?”无情诧异问道。

当年张教主自幼身中寒冥神掌那般的剧毒都能以九阳神功化解,难道这位宸王殿下所中之毒要比张教主还要阴狠霸道?

“毒素可解,然先天不足之症无解。”诸葛正我摇头叹息,当年他收无情为徒时便起过动用九阳真经的念头,特意去到陛下处求来了当年宸王殿下改过的九阳真经抄录本,却在看过之后才知晓宸王殿下乃是同无情一样的先天不足之症,九阳真经虽好,先天不足之人修习却是对经脉的再一次负荷。

对宸王殿下而言,九阳真经的确解了体内的毒素,但内力入体,让他本就脆弱的经脉承受了不能承受的负荷,终究没能坚持下去。

也因此,诸葛正我才放弃了将九阳真经教给无情的打算。

诸葛正我也没有与无情多说曾经想法的意思,毕竟说来无用,徒增执念罢了,当下捻须继续道:“宸王殿下薨时未及弱冠,那时已然登基的先帝力排众议将其葬入皇陵,并勒令后世子孙封存‘宸’号,永不再加封一字并肩王。”

先帝不允许出现任何王孙宗室的功劳名声盖过宸王殿下。

别人不知道,历经两朝的诸葛正我却是再清楚不过,先帝那时能顺利登基,手握暗卫势力的宸王殿下在背后起到的作用不可谓不大。

宸王殿下与先帝年岁相差甚远,几乎是由先帝一手带大,是先帝身侧最亲近的幼弟,不论是功劳还是情谊都十分深厚。

他在自身功绩最辉煌之际陨落,没有半点威胁影响先帝的皇权地位,这让宸王殿下在先帝心中的分量已经到了一种无法言语的地步。

无情早在看见香案供奉画像之时便知道画像之人应当早已逝去,可却没想到竟是在未及弱冠的年岁。

可思及那位日月神教教主夫人的五官长相,无情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位殿下可有子嗣?”

诸葛正我哑然半晌,失笑道:“怎么可能?传闻宸王殿下是半点女色不近的性子,记得的婢女名字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那宸王殿下若并非皇室玉牒上的皇子,五官眉眼倒是有些西域的模样,是否有可能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留存江湖?”无情思索了一下又问。

诸葛正我感觉到不对劲了,看向无情蹙眉:“为何有此疑问?”

无情顿了顿,这才缓缓道:“因为那位日月神教的教主夫人,与画像中的宸王殿下,五官几乎有八成相似,若要形容……倒不如说更像是……这位宸王殿下长成之后的模样。”

所以这位宸王殿下,当年会不会有可能是在权势倾轧中急流勇退,以求保全自己?

“不可能!”诸葛正我的表情先是空白了一瞬,而后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十分笃定道,“当初宸王殿下下葬之时乃是帝王封棺,我与你三位师伯亲手入钉,一路护送运往皇陵。其后你大师伯更是几十年驻守皇陵,绝无任何诈死复生的时机!”

无情没有说话。

若要说日月神教那位夫人是宸王殿下其他兄弟的后代,却是有诸多疑点难以解释,单单九阳神功便难以追溯其来源。

日月神教若真留存有九阳神功,在武功绝世的东方不败横空出世之前又怎会被五岳剑派压制至此,又怎会对朝廷处处避其锋芒不愿与朝廷交恶?

很显然,诸葛正我也想到了这些。

将所有的不可能摒弃,再将所有的可能相加,最终得出的结论虽然极为不可置信又荒诞,却是唯一的正确且合理的猜测。

诸葛正我的视线再度落在那副画像之上,眼神逐渐复杂。

***

黑木崖上,顾客慈好说歹说才从东方不败那将那枚草戒指要了去——毕竟再耽误下去,原本便已经开始泛黄的草戒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干瘪断裂成粉末,到时候少不了又要让东方气闷。

他倒是想给东方换个玉戒指,可教主大人的心思阴晴像阵雨,认定了草戒指就只要草戒指。

小心翼翼地寻了一本厚实的书页将草戒夹好,顾客慈在黑木崖上转了两圈选定了一株柳树,准备每过几天就来薅一根。

揣着刚编好的戒指回到主院,顾客慈推开门,闻见鼻间萦绕的丝丝缕缕的带着血腥气的湿气便知道是东方不败在沐浴,脚步停顿了一下,当即反手将门关上。

宽大的屏风上搭着雪白的亵衣与大红的外衫,几近入夏,天气明显热了起来,原本那些面料厚实的外袍两人都不再穿了,两人身上的外衫亵衣都是成双成对出自东方不败之手。

放轻脚步走进内室,顾客慈先是站在屏风后欣赏了一番美人沐浴的背影,这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了两句心经进行无用的自我洗涤。

“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东方不败掬起水花揉搓着身前的长发,轻声道。

顾客慈苦笑着摸摸鼻子,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圆肚子瓷罐和一个小瓷瓶走到浴桶边上,伸手从那圆肚子瓷罐里抓了两把牡丹花瓣洒进去,好歹漂浮在水面上遮挡住浴桶中那人在水中白皙修长的身体。

随后又滴了几滴精油进去浴桶,一股淡淡的牡丹气息便随着水汽氤氲开来。

东方不败的手指捻起两片花瓣在指间揉搓:“平一指可没这样的心思,你教他的?”

平一指这人不好色又惧内,平日里根本不可能花心思在精油这种女儿家沐浴的东西上,想来也就只有总是围着自己打转的顾客慈有这份心思,就是不知道这人究竟做了什么才让平一指这般配合。

“夫人不喜欢?”顾客慈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站在东方不败的身后,双手撑着浴桶边缘缓缓俯下身子靠近东方不败的耳边,语带亲昵。

“又想岔开话题。”东方不败微微侧过身,湿漉漉的手指点上顾客慈的眉心,白皙的胳膊上还沾着几片嫣红的牡丹花瓣,“平一指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家的那档子破事旁人沾不得,你别被他算计了去。”

“夫人这可就小看我了。”顾客慈侧头在东方不败唇边偷了一个轻轻浅浅的吻,“你夫君我虽然人是懒了点,但脑子很聪明的。”

“懒得管你。”东方不败转回身子泡自己的澡,今日在前堂动手之时没掌握好分寸,鞋面上沾染了血迹,这让他皱眉皱了许久。

顾客慈趴在浴桶边上盯着东方不败侧首用手指顺着那一头鸦青色的长发,一边说道:“之前听教众弟子言黑木崖后山陡峭,非武功高绝之人不可攀登,山崖之上却长着一种平一指都为之心动的奇珍良药。我跟平一指做了交易,我给他方子让他帮我做脂膏精油,他则能得到那些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的灵药。”

“你?”东方不败的动作停下,挑眉看向顾客慈。

“当然不是。”顾客慈神秘一笑,“那地方我去看过,除非是像东方这般的武功身法,否则寻常人的确是上不去,但总有别的东西能过得去嘛。”

听到顾客慈这久违的坑貂的语气,东方不败这才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在主院见到那只和顾客慈的体质一样诡异,且像是能听懂人言还会认路驾车的雪貂了。

东方不败迟疑道:“你让一只貂……去采药?”

“它已经是一只成年貂了,应该学会自食其力,打工吃饭了。”顾客慈索性用脚勾了一个板凳过来坐下,趴在浴桶边上,手开始试探性地往水里伸,“别人家像它那么大的貂早都三年抱两窝了,就它还赖在家里吃白饭。”

东方不败:“……”

斜睨了一眼顾客慈,东方不败好笑道:“吃白饭?”

不过是一只小貂罢了,能吃几粒米?

顾客慈却是扬起下巴:“我夫人的软饭当然只有我能吃。”

随后又语重心长道:“它已经长大了,应该自己学会养活自己了,我们不能溺爱它,这对它的将来可不好~”

东方不败在顾客慈的手指暗搓搓将要碰触到他的时候一个侧身像一尾灵活的游鱼一般滑到浴桶的另一边,对着伸手在水里委屈巴巴画圈圈的顾客慈懒懒一挑眉。

盯着东方不败看了许久,顾客慈忽然缓缓站直了身子。

“做什么?”东方不败见顾客慈的手放在了衣带上,不由开口。

顾客慈随手捻了水面上的花瓣在手指间抚摸,那动作轻柔而暧昧,带着戏谑的暗示意味:“我以为,夫人让出浴桶来是暗示想同我洗一场香艳刺激的鸳鸳浴~”

鸳鸳浴……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

东方不败轻笑一声,抬手一拍浴桶中的水面,哗啦啦的水声四起,水幕裹着花瓣顿时朝着站在浴桶边的顾客慈笼罩而去,待到顾客慈移开挡住脸颊的湿漉漉的衣袖时,东方不败早已将屏风上的红色衣衫套在身上。

单薄却不透色的衣衫贴在东方不败未干的身躯之上,湿润的鸦青色长发披散而下,滴答晕开的水渍让外衫的颜色深沉了几分,勾勒出穿着之人近乎完美的曲线弧度。

顾客慈眼神深邃地一寸寸自眼前的美景上滑过,带着对美丽的欣赏与男人想要独占美丽的劣根欲望。

东方不败赤足站在地面之上,白皙的脚踝犹带着热水侵染的粉意。他正要往外间走去,却像是忽然看到什么一般轻咦了一声。

顾客慈循声望去,便见一只灰扑扑的大尾巴貂小爪子挎着一个小包袱呆愣愣地站在屏风旁边,那不知道从哪染成乌漆嘛黑的毛脸上几乎找不见鼻子在那。

顾客慈当机立断脱下外袍将此时的东方不败裹起来挡在身后,抬步过去就要拎貂,手还没伸过去就听见雪貂干巴巴又不可置信道:“你们……这是本垒了?我还从没见过那么夸张的姻缘线,这动静比你本人还狗啊……”

顾客慈:“?”

什么姻缘线?他和东方之间的姻缘线?

顾客慈转头看了眼身后的东方不败,从左手看到右手,空空荡荡,哪里有半点姻缘线的影子。

雪貂见顾客慈一脸的不信,当即将爪子上的小包裹扔到一边,纵身一跃挂在顾客慈的胸前,伸出爪子奋力一抓,像是抓出了一条什么东西似的拽过来。

下一瞬,顾客慈的眼中陡然出现一条毛线粗的红线,一段连在他的无名指上,一段蜿蜒向正站在浴桶旁神色不明的东方不败无名指,只不过东方不败的那一端那红线似乎感觉系得不够牢靠似的,连着绕了好几圈不说还在东方不败白皙的手腕间也打了一个骚气的蝴蝶结。

“喏,你自己看!”雪貂将手里的红线往顾客慈面前一怼。

顾客慈顾忌东方不败还在,不好与雪貂对话,正皱眉思索间,就见东方不败往肩膀上拉了一下顾客慈的外衫,语气古怪地开口:“你们是不是该解释解释,为什么本座……会听到一只貂,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