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退休第8天

顾客慈被童百熊风风火火拽到前厅的时候手里还捏着刚掰开的橘子,任由童百熊攥着他的衣袖往前走,顾客慈看了眼要去的方向,手里还在继续掰橘子皮,待到童百熊停下脚步咽着口水压惊,这才递过去一瓣橘子:“怎么了这是?童长老要不吃口橘子压压惊?”

童百熊听见声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拽着堂堂日月神教教主夫人穿过了大半的黑木崖,顿时脸上的表情青白变幻了好一阵,最后索性挂着破罐破摔的心态接过那瓣橘子塞进嘴里。

别说,还挺甜。

橘子的清甜的汁水让童百熊冷静了不少,三两下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开口道:“教主让夫人对付、啊不——接待京城来的那两位。”

“哦……”将账本捞回去看都没看一眼的顾客慈掰了一瓣橘子塞进自己嘴里,“京城的人来咱这干什么?”

“他们自己出纰漏流出来一批一千两面额的假银票,也不知道这次来是打算怎么个换法,反正咱可不能吃亏!”童百熊抬手想拍顾客慈的肩膀,但是手还没下下去就想起教主那张不怒自威面色寒霜的脸,手掌晃了晃最终收回来在自己后脑勺捋了一把,“那可都是咱自家兄弟赚来的血汗钱……”

顾客慈与东方不败初见的情景童百熊是在场的,自然也清楚是顾客慈这颗上好的白菜凑过去让教主啃,但是每次见顾客慈童百熊都忍不住叹息。

这一身的腱子肉看着也像那么回事,那次交手他都没占到便宜,想必是有些真本事的。大好男儿不想着建功立业,怎的就上赶着被教主……啧。

“假银票?”顾客慈感觉嘴里的橘子不香了,“这种事教主不亲自处理?”

朝廷派来的人办事是一方面,主要是日月神教对这次假银票案的态度,以及朝廷恐怕是想试探日月神教是否是在对假银票知情的情况下继续扩散假银票的实用渠道,这两件事可并不能一概而论。

“教主……”童百熊想起方才进去书房看到的那一幕,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才艰难道,“教主忙于教务,便麻烦……夫人了。”

顾客慈见童百熊每次称呼他夫人的时候都一副烫嘴的模样,当即体贴道:“我姓顾,顾客慈,童长老便与我兄弟相称便是,教主不是在意此等小事的脾性。”

“顾兄弟!”童百熊干脆的叫了一声,浑身舒坦,对着顾客慈这么一个大男人他是真的叫不出夫人这样娘不唧唧的称呼,“嗐,教主对自家兄弟都不是计较的脾性!行了,那前厅里的两个就交给顾兄弟了!”

童百熊手上明显还有别的事儿,话说清楚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顾客慈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将橘子皮团了团正想着要不往外走走,一晃眼含夏便已经来到身前低头伸出手接走了顾客慈手里的橘子皮。

顾客慈:“……”

倒也不必如此。

没有借口找机会离开的顾客慈只得不情不愿地揣着手走进前厅。

日月神教的前厅修葺得十分大气,并没有江南建筑那般的精美绝伦,但属于武林人的粗犷豪迈却展现的淋漓尽致——更别提还有那高居台阶之上散发着冰冷凛冽之气的日月神教教主宝座。

哪怕此时东方不败并没有到场,这样的环境也足以展露出威慑之意。

朝廷的人来了两位,一位坐在轮椅上,身形是有些异于常人的瘦削,顾客慈扫过去一样便看出这人身下的轮椅不似寻常;另一位则衣着锦缎,气度不凡,正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二人见是一脚步虚浮的寻常人进来也是一愣,但面上没有显露出丝毫,那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率先抱拳拱手:“在下盛崖余。”

那锦衣公子随后道:“在下花满庭,不知侠士是……?”

“顾客慈。”顾客慈见了礼,在对面二人再次入座后随意在两人对面拉了把梨花木的椅子坐下,笑眯眯道,“夫君命我全权处理此番假银票案,既然两位大人千里迢迢自京城亲上黑木崖,想必对案子已经有了处理的想法,两位大人直言便是。”

夫君?

无情和花满庭对视一眼,心下都不约而同想到前几日才到平州府便听到的消息,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神功大成已然出关,与此同时还多了一个不通武艺来历不明的男夫人,莫非就是此人?

花满庭不由得扣了扣袖中的折扇扇柄。

单论容貌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位东方教主为何会起了心思,就是面前之人的身形……着实不像是个肯居于人下的,还有那即使收敛但是仍旧带出几分的贵气——虽然花家家教严厉,但花满庭到底也是自幼在权贵商贾间长大的公子哥,风花雪月的事儿就算不涉足但有些门道的确是知道的。

无情在心中权衡了一下方才开口道:“顾兄既然如此说了,那便开门见山。此番大通钱庄假银票案已经结案,涉案嫌犯已尽数缉拿归案,其中涉案假银票数目虽庞大但好在千两数额并非广泛汇通的银票,我与诸位师弟追查假银票已久,一月前神教曾先后兑换总计一万九千两大通宝钞。此番前来一为调查假银票案背后牵连,二来……”

话说到这盛崖余停顿了一下,他的长处是断案拿人,这种商谈商贾银两的事向来不擅,更何况此次上面给出的收回假银票的犯案并非同等额度兑换。

武林人士侠以武犯禁向来是朝廷的忌讳,原本百姓存取银两银票,出了假银票案这样的纰漏,赔偿理应由皇商与朝廷承担,但涉案受害的百姓变成日月神教之后,朝廷的态度可就微妙了不少。

——说白了,就是不想向武林人士低头。

花满庭见状连忙出声将话接过来,笑道:“如今假银票的号已经不能在世面上流通,神教留着这些假银票也是徒增损失,钱庄的意思是想用八成的价格回购这些已经作废的假银票,不知顾兄可能做主?”

先是将这种留人话柄的做法兜给钱庄,把背后的朝廷撇到一边,再提出这种明显是要平白让日月神教吃下暗亏的法子,也不问日月神教是否能接受,而是先行发难顾客慈是否有权限决定如此之大的事。

顾客慈心下哟呵了一声,这人放主神空间里妥妥的外交型人才,这一番话说出来,黑的白的好听的不好听的都让他说完了,在别人的地盘上默不作声地就想将话语权抢走,还挺厉害。

靠在椅背上但笑不语,顾客慈这人皮相好,不说话的时候,那股子故弄玄虚的味儿就出来了。他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两人,不生气也不表态,不接话也不反驳,前堂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尴尬起来,无形的对峙缓缓凝结成气场铺开。

咸鱼头疼,咸鱼很想摆烂……但不敢。

顾客慈是不想管事的,他虽然不知道东方不败为什么会将这件事甩手给他这么一个来历不明浑身上下写着可疑不可信的人,但他很明确知道一件事,这件事他做好了,以后便会有第二件第三件第四件,这件事要是故意做不好,恐怕不仅日月神教的饭以后吃着都会噎人几分,那位好看却刺手的教主大人怕是要将他扔下黑木崖。

人在屋檐下啊,出来讨生活都不容易,吃口软饭还得有拿得出手的才艺技能。

难啊。

顾客慈幽幽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是眼神一动,眉梢轻挑,一抹笑意爬上嘴角。

无情比花满庭对危险的感知更敏锐,轮椅上的身形已经正襟危坐肌肉肌肉紧绷,修长的手指不知何时扣在了轮椅的扶手缝隙中。

一道冷冽如山顶寒雪的气息自三人中间掠过,前堂高阶之上的宝座上眨眼间便多出一道颀长的身影,鸦青色的长发被玉冠束起,气势逼人。

东方不败。

无情抬眸看向高阶上的那人,他因为先天不足,内脏经脉虚弱,并不像师弟们一样修习了精妙的武学内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其实看不清东方不败的面容,但是从这种一进来就镇压住日月神教多年来在这前堂用血凝练出威势的气场——

这就是东方不败,传言中未闭关前武功已到宗师境界,出关后神功大成,如今武功深不可测的东方不败。

比起日月神教蔓延到各地的势力,东方不败才是日月神教被各方势力与朝廷忌惮的根本底气。

“继续。”座上的人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

无情和花满庭收回视线,并没有对东方不败的倨傲生出半分不满。

哪怕他们代表着朝廷,但是这里是武林。

在武林,只有实力才是最强的依仗。

顾客慈也抬头瞅了东方不败一眼,眼神在东方不败的玉冠上逡巡了一圈,觉得东方不败虽然这般将头发束起的样子也十分好看,但他还是觉得那头顺滑至极的鸦青色还是更适合随意披散着,随着东方不败的一举一动滑落出不同的韵味。

眼神又掠过东方不败的眼窝,那处比起在书房见到时消肿了许多,顾客慈眨眨眼,对着东方不败无声地比着口型:

夫君,好用吗~

东方不败的表情一僵,瞪了顾客慈一眼。

顾客慈的舌根抵着上颚,眼神微暗。

在这冷凝的暗影里,只有他看到了高高在上的东方教主脸颊上隐隐透出的胭脂色。

犹如长着剧毒尖刺的玫瑰,难以触碰的危险包裹着寻常俗人不可见的绝世艳色。

多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