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含被一路抱着回了里屋,放到了床上。
陆焕将他放下后没有撤身,像是撑在了他上方。郁白含一手搭在陆焕的手腕上,心跳咚咚:是要跟他玩偷亲的小戏码吗?
他紧张地等了几秒,随即察觉陆焕直起了身。
郁白含:?这大好时机!
他没忍住伸手往陆焕手背上一耙——
上方的人蓦地顿住。
郁白含:……呀。
“司白含。”低沉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
两人呼吸交缠,郁白含顶了一会儿没顶住,缓慢地睁开眼,正对上垂眼而来的陆焕。
陆焕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在装睡?”
“没有。”郁白含眼神清澈,“是你放我下来的时候,把我硌醒了。”
“是吗?”审视的目光缓缓扫过他。
郁白含心虚了一秒,很快重回道德高地。他发出质疑的声音,“你在紧张什么,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对我上下其手了?”
“……”陆焕默了一下,随后轻笑,“呵呵,可能吗?”
他说完把被子一拉,直起身转过背去。郁白含跟着坐起来,“我已经不困了,要不要出去走一下?”
陆焕往窗外看了一眼,雨不大,“随便。”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郁白含自动翻译,伸手将被子掀开。陆焕的外套还搭在他身上,他双手顺势往袖筒里一梭,穿了进去。
陆焕刚从屋里找了把伞出来,后背便被扑扑拍打了两下。
“陆焕,帮我拉个拉链。”
“什么拉链?”陆焕皱了皱眉。他转头,只见郁白含反穿着外套背对他,埋着脑袋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干嘛。
“……你在做什么?”
“物尽其用。”
郁白含转过来,外套的兜帽里已经满满当当地装上了水、零食和纸巾。
陆焕额角一抽,“拿出来。”
“别磨蹭了,一会儿你要举着伞,我要拍照。东西放在这里正合适。”
他一句话给两人安排得明明白白。陆焕看了他几秒,手一抬——刷地给他拉上了拉链。
…
五分钟后,两人出了民宿。
沿着民宿前的柏油路一路往山上走,丝丝细雨带着凉意洗涤着空气。
两个人,一把伞,距离靠得很近。
往上走了一截,郁白含拿出手机拍照。
他特意将上方的伞沿也拍进了镜头里。伞外是一条蜿蜒向上的柏油路,两侧高大的林木混着细雨绿意葱茏。
郁白含拍完发了条朋友圈。
【有耳】:众[图片]
没隔几分钟,朋友圈里的常驻人口纷纷点赞。有了“旦从”在前,这次他们都有了稀薄的经验。
【齐玦】:你和陆哥我知道,但你们背上驮着的是谁?
【闻娄】:暗示混入了第三者?[惊恐]
郁白含,“……”
没点想象力的。
开卷考试都答不出来。图上这——么大顶伞,怎么都看不见?
郁白含把手机侧过去分享给陆焕,“你看。”
陆焕低头看了一眼。郁白含又把手机转过来,低头回复:两人一伞!
他正回复着,余光里陆焕低头掏出了手机。紧接着他朋友圈下出现了陆焕的点赞。
下一刻,热火朝天的评论区里瞬间一静。
静得像是发现教导主任贴在后门。
【闻娄】:卧槽!
【闻娄】:[该评论已删除]
……看你们,非要在陆焕眼皮子底下蹦迪。
郁白含无奈地收了手机,低头从帽兜里掏出零食和水吃吃喝喝。
他转头对陆焕道,“你也吃点,减轻我的负担。”
陆焕瞥了眼他跟春游百宝箱一样的兜帽,目光往那瓶最沉的水上落了落。然后伸手拿出来,把伞递给郁白含。
郁白含接过伞,看陆焕拧开他喝了两口的水仰头吨吨吨……
他欣慰:陆指挥还算懂事,知道抓重点。
陆焕比他高很多,郁白含撑伞的时候只能支着胳膊。伞面倾斜,有细细的雨丝飘到了他肩头。
陆焕吨完了半瓶水,然后往他兜帽里一放。
迎面正好有几名游客下山,看见这幅场面纷纷侧目——只见纤白清瘦的男生在风雨中费力地撑起一把大伞,肩背都被雨飘湿。
而他对面高大的男人一顿好吃好喝,喝完还要把水塞回他的帽子里兜着!
这是何等的良知泯灭?
…
郁白含看陆焕喝完水,正要将伞递给他,从旁突然投来一片灼热的视线。
两人转头就对上了一众谴责和不忍的目光。谴责全指向陆焕,不忍全落向郁白含。
“……”
“……”
郁白含主动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开口的嗓音在风雨中透着虚弱与嘶哑,几名游客怜爱地摇摇头,叹息着从他们身旁走过。尊重,祝福。
几人擦身离去。
郁白含抬头和陆焕四目相对。
沉默在伞下蔓延了片刻。
陆焕抿着唇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伸手把郁白含兜帽里的零食全拿了出来,塞进自己裤兜里。然后一手撑过伞,一手将半瓶水拿在手中。
郁白含身上顿时轻轻松松。
他悄摸地瞥了一眼:陆焕修长贴身的裤子鼓得没有一点霸总的逼格,跟个宝批龙似的。
陆焕盯着他,“走了。”
郁白含收回视线,腼腆地贴过去,“这怎么好意思……”
陆焕,“呵呵。”
他就知道:不管这个人做什么,自己总是受害者。
·
两人往山上走了会儿就到了饭点。
山腰下正好有个吃饭的地方。郁白含用手机搜了搜,其中一家评价很高,“要不我们吃这个吧?”
陆焕瞥了一眼,“随你。”
进到店里,两人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这里没有包厢,大堂里就是普通的木桌,座位之间简单地用花槽相隔。
郁白含问,“这里环境比较简单,你习惯吗?”
陆焕似轻笑了一下,“有什么不习惯,我又不是生下来就有钱。”
喔,也是。天天跟着陆焕好吃好喝,差点忘了他们陆指挥是白手起家,一手打拼上来的。
也不知道以前吃过多少苦。
郁白含想着,没忍住心疼地摸了摸陆焕的手背,“我知道。一无所有,就是你拼命的理由。”
“……”
一只大掌将他的手拍开,陆焕从桌子对面深深地朝他看过来。
郁白含宠溺地将手缩回。
好了好了,他不说了。
两人正坐在桌前等菜,郁白含忽然感受到几道视线。他抬眼看过去,只见隔了几桌,有几人扭头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见他抬头,对面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郁白含:?不认识。
趁着菜还没上来,他先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桌与桌之间隔着花槽,他从刚刚那桌背后绕过去,桌边的几人正聊得投入,没有注意到他:
“那是陆焕吗?城南陆氏的……”
“是他。看来陆氏真要没了,陆焕跑这儿来退休养老了哈哈哈。”
“跟他一起的就是司家的那个吧,不知道说什么把人惹怒了。你没看,刚陆焕对人可不耐烦了。”
“家产都没了,心情能有多好?”
“……”
郁白含从他们背后飘过去。
那是他和陆指挥的情趣,一个二个的懂什么?
…
他从洗手间回来后,就把刚刚听到的话和陆焕做了个转播。
郁白含笑得咯咯咯的,“他们说陆氏要没了,你在无能狂怒。”
陆焕一手搭在桌面,垂着眼似真似假地笑了笑,“陆氏要是真破产了,我们白含有什么打算?”
郁白含畅想,“我刚看过民宿的价目表。你给我那张八位数的卡,应该够我们在这里办一个双人终老套餐。”
“……”双人终老套餐。
陆焕盛赞,“还是我们白含想得周全。”
郁白含载着盛誉垂眼。
隔了会儿,陆焕又轻声一笑,“但很遗憾,应该没有这个机会办套餐。”
·
吃完饭,外面雨也停了。
郁白含和陆焕走回民宿,回去之后他先洗了个澡,洗完再换陆焕进去。
哗啦啦的水声从浴室里传来。
郁白含在桌前把药吃了,喝水时目光先往自己床上一挪,又移向了陆焕那张床。
两张床中间像隔了条银河那么远。
他放下水杯,蠢蠢欲动地挪向了陆焕的床。
半小时后浴室门打开。
陆焕系着睡袍走出来。刚走到自己床前,就看被子里鼓鼓囊囊,紧接着冒了个脑袋出来。
郁白含睁着两只眼睛,“快上来。”
“……”陆焕定在床前没动,“如果没迷路的话,这应该是我的床。”
郁白含往里挪了挪,羞涩道,“亲都亲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陆焕沉下一口气,“哪里亲……”他话音顿了顿,目光顺着郁白含乌亮的眼睛落下去,隔着被子落在了某个地方。
顿了几秒,他单膝跪上床沿,长臂一伸要把人拎下来,“回你自己床上。”
郁白含扒着被子虚弱地咳了几声,神色幽幽,“陆患者都有白含护工陪护,白含患者却要一个人孤独终老。”
“……”陆焕伸出的手停在了被沿上。半晌,他把被子掀开坐进去,低眼看向下方瞬间多云转晴的某只萝卜,“再躺过去点。”
郁白含乖巧地挪了挪,“喔。”
单人床狭窄,两人的手和腿几乎都挨在一起。在床上看了会儿手机,接近十二点,陆焕便转头把屋里灯一关。
他刚躺下,一棵萝卜就拱进他怀里。
陆焕喉头一动,“你在做什么?”
“寻找一个舒服的萝卜坑。”
郁白含手脚并用地扒着他往上面拱了拱,在黑暗中努力寻找一个角度,暗自谋划:
要怎么平躺着,假装不经意地摔到陆焕嘴上呢?
他拱来拱去间膝盖擦过陆焕的腿,睡袍都被撩起来。
陆焕呼吸重了一下,伸手钳住他,“在乱动什么。”
郁白含不满,“你这个护工怎么还要擒拿患者?”
“呵,要勇于反抗职场骚扰。”
“……”
“好好睡觉。”陆焕把他不安分的手脚扒下来,给萝卜调整了一个适宜的坑位,“明早我还要去公司。”
郁白含不动了,“多早?”
“六点出门。”
这么早。从民宿到公司还是太远了。
郁白含靠在枕头上,想到昨天电话里霍老说的那句“收网”,他就嗯了一声,“那快睡吧,我们还有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陆焕一顿,“你不用跟着走。”
“那怎么行?”郁白含甜言蜜语,“你都回去了,我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呵呵,我们白含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
“……”郁白含抱上去一靠,“么么~”
面前的人默然不语。隔了会儿,一只手抬起来捏了下他后颈皮,哑声道,“睡觉。”
…
第二天六点,天刚蒙蒙亮。
郁白含从困意中醒来时,陆焕正翻身起床。
窗外又下了细雨,滴滴嗒嗒的雨声相当催眠。郁白含睡前吃了感冒药,这会儿在床上拱了拱想爬起来,挣扎半天还是被栽了回去。
他在朦朦胧胧中看向床前的陆焕。
后者背对着他在穿衣服,后背宽阔线条优美,肩胛骨微微耸动着,一截劲腰没入裤腰下,又被漆黑的皮带稳稳束紧。
郁白含:……咕咚。
背后传来的视线太过灼热,陆焕一转头就对上郁白含灼灼发亮的眼神。
他动作顿了几秒,随即拢了衬衣俯身过来,在后者期待的目光下,伸手将人眼皮子一抹——
“……”郁白含,“长眠?”
“冬眠。”
陆焕转头收拾好,走向门口,“晚点让华伍来接你。”
哗啦,隔扇门拉开。
他出门前,身后忽然传来郁白含的声音,“陆焕。”
陆焕转头看过去,郁白含从被窝里冒出个头,朝他看来的目光带了点欲说还休的意味。
静默的房间里,只能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墙角那盏落地灯还没关,暖橙色的灯光笼在屋里。
两人隔了几米于无声中对视,有莫名滋生的温馨在悄然蔓延。
陆焕放轻了声线,“什么。”
郁白含,“你的裤脚,好像扎进袜子里了。”
陆焕,“……”
他俯身一扯,将隔扇门“哐”地一关!
屋门关上,郁白含又缩回被子里闭上眼。
看他们陆指挥,都紧张得衣冠不整了。
他在心中祈愿:加油,陆指挥。
创死他们,等你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