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跟我分手你会哭吗”...)

便利店里,温瓷拆开了活血化瘀的清凉膏药,对着反光玻璃里的倒影,涂抹在左边脸颊上。

傅司白颀长的身影立在她旁边,盯着她绯红的脸颊,眉心微蹙,认真而又心疼。

他几番试图上前帮她,都被温瓷很不客气地挡开了手——

傅司白想要夺过药膏,温瓷生硬地说:“你别碰我。”

他的手僵硬地蹲在半空,随即…讪讪地收了回去。

几分钟后,少年坐回到横凳边,半倚着,眼底浮起了一丝冷意:“你还是不信我。”

温瓷拧好膏药的瓶盖,不带任何表情,沉声道:“我又不是因为你是个什么男德典范而和你在一起。”

傅司白知道,她和他在一起,就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身边的浮木。

且浮木还有很多,她抱住了最大的那一根。

他的腿蹬在桌子的横栏上,眼神笔直地注视着她:“既然不在乎,为什么还要生我的气?”

温瓷转身欲走,傅司白揪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过来,强行地摁坐住了自己的腿上,控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让她动弹不得。

俩人面面相贴,傅司白嗅着她左脸颊药膏的淡淡薄荷香,“自欺欺人就够了,骗我,你还少几年道行。”

温瓷感觉到他轻柔温热的呼吸,如羽毛拂面,她的心也被弄得痒痒的。

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她生硬的语气终于柔和了下来:“我生气是因为你答应过保护我,但你没做到,因为你,我被人打了。”

他要保护她,这本来就是他们维持这段关系的基础。

傅司白贴着她柔美的脸颊,似要吻上去,却又克制地没有碰到:“我会解决,不会再有下一次。”

温瓷不依不饶:“那已经造成的伤害呢。”

大概只有被骄纵的人、才会无理取闹,温瓷猜测傅司白对女朋友向来如此宠爱,也不独独是对她这般有耐心。

她和面前这个少年,分明距离如此远,可是某些瞬间,又好像真的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他让她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被偏爱和疼惜。

“你让我打回来?”她试探性地问。

傅司白唇角浅浅绽了绽,透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劲儿:“又想揍我。”

“嗯。”

“行。”傅司白闭上了眼睛,“轻点,我明天还要去公司,不好叫老爷子看出来。”

温瓷看着少年冷白的皮肤,修长的睫毛垂下来,五官轮廓线条锐利不羁。

她很不客气地拍了拍男人的脸颊,却也没真的下狠手,只骂了声:“你真是很混蛋。”

傅司白笑了,这是真的笑,眼里眉梢都透着愉悦——

“我只对你混蛋。”

说完,他凑过来想吻她,温瓷脑袋后仰,敏捷地避开了。

他倒也没有勉强,只是近距离地凝望她。

在一起这么几天,也只有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怀里的女孩是属于他的了。

他们…是真的在谈恋爱。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恋爱就是恋爱,戏演久了也就成真的了。

“所以到底疼不疼?”

温瓷闷闷道:“现在没感觉了,女生没多大力气。”

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傅司白从包里摸出了那枚黑色貔貅,戴在了她白皙修长的颈子上。

“?”

女孩不解地低头,看着那枚黑玉。

“给你了。”傅司白指尖落在她心口处,轻轻拨弄了一下,“别说,这玩意儿开过光,真能转运。”

“真的假的?”温瓷半信半疑,却没再拒绝了,“迷信吧。”

“不信还我。”

他要作势摘下貔貅,温瓷连忙护住胸口,“怎么送出去的还要收回来呢。”

傅司白又笑了。

这时候,店里有客人来了,温瓷赶紧从他的怀里挣开,匆匆来到前台收银。

她和他相处的时候几乎不化妆,自然中更添了几分生动,扎着刘海,几缕碎发垂在清丽的脸蛋旁,是那样的明艳动人。

傅司白远远望着她,眼底带了几分意犹未尽的渴望。

温瓷感受到他的目光,有点不自然地侧开视线。

过了会儿,察觉他还在看她,她冲他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

第二天,当莫染领着安冉的父母出现她面前时,安冉几乎被吓得魂不附体。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她父母赶紧上前,关切地说道:“有人告诉我们,你在学校被欺负了!”

安冉愤恨地瞪了莫染一眼,莫染笑着说:“如果真是我们社团的人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这个当社长的,肯定为你做主。这不,把叔叔阿姨请过来,有什么委屈,你就一次性说个明白吧。”

安冉母亲抓着女儿的手,几乎是老泪纵横:“冉冉,你告诉妈妈,是谁欺负你!”

“没有。”安冉连红透了,咬着牙道,“真的没有,你们不要误会了。”

“照片都拍下来了,还能有假吗!”安冉父亲气愤地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自己去医院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爸爸妈妈来到学校,当众质询她堕胎那件事,安冉是真的要社死了。

其实,一切不过都是自导自演,根本没想要闹得父母都知道啊!

而且她父母文化程度也不高,更加不懂得照顾女儿的面子,当众就闹了起来,一定要安冉说出那个混蛋男人的名字。

安冉忙不迭地向父母解释:”爸妈,我真的没有堕胎,都是假的!”

“什么假的,你不都去医院了吗?”

“我是去了医院,但不是堕胎,是其他问题。”安冉忙不迭地随口捏造,“反正不是堕胎!”

“那到底是什么啊,你快跟爸爸妈妈说说。”

围观的同学们窃窃私语,有了各式各样的猜测。

“爸妈,你们别问了。”安冉全身无力地蹲在地上,都要哭了。

因为偷伞事件,安冉惹怒傅司白分了手,她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温瓷头上。

后来又得知傅司白和温瓷在一起了,她更是恨得牙痒痒的。

室友给她出主意,反正她因为身体不适、正好要去医院,索性就去妇产科外面拍几张照片,让人拿给温瓷看。

只要她什么都不说,谁也证明不了究竟是不是堕胎,随大家怎么猜测,只要能离间温瓷和傅司白的感情就行。

安冉低估了社交网络、没想到这件事能发散得这么快,竟然搞到了校园论坛上,还闹到了她父母那里去!

这时候,莫染走了过来,冷冷地对她道:“另外,那条帖子的ip地址是你的宿舍吧,你自己发的,还是你室友发的?”

众人望向安冉的室友,室友连忙摆手:“你们可别冤枉我啊!是她让我帮忙的,照片也是她故意摆拍的!”

“你胡说,我只让你拿给温瓷看,没让你发到论坛啊!”

“我…我这还不是为了引起关注嘛,就这么拿给她,她能信吗。”

这下子,总算是真相大白了。

吃瓜群众们望向莫染的眼神,同情中带着几分鄙夷。

鄙夷她的心计,也同情她的愚蠢。

反正这一波操作,真的是蠢到家了,伤人一分,自损九百九十九。

……

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这件事,莫染步履轻快地溜达到了花园的秘密基地。

几个音乐社少年商量着下一次演出的事情,傅司白也在其中。

他倚在树边,穿着棒球夹克和宽松大码的长裤,再配上这一头奶奶灰发色,潮流感十足,且又显得清爽干净。

也难怪这家伙入社之后,乐队接到的商演单子翻了好几倍,他身上那种流行明星的气质,实在太惹眼了。

“傅司白,你可真行,想出这一招逼她承认,把她父母都请来了。”

傅司白淡淡道:“本来就是无脑操作,揭穿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不怕她来真的啊?万一呢…”

“没有万一。”

听他这般笃定,林羽惊诧地看着傅司白:“真没碰她啊?一大美女,你可真能忍。”

“不需要忍。”傅司白漫不经心地调着琴弦,“她身上的香水味太刺鼻了。”

“谁不知道我们傅哥喜欢柠檬香吧。”莫染意味深长地说,“小温身上那种…一闻就醉了。”

“我看他对小温同学也不怎么样,几天都不见一面。”林羽感叹道,“这叫占着茅坑不那啥,真是浪费资源啊。”

傅司白听着他的比喻实在粗俗,一脚踹林羽屁股上:“谁都跟你似的,谈个女朋友恨不得拿个订书机订她身上。”

“……”

段飞扬笑了起来:“这比喻,未免过于生动了。”

傅司白懒得和他们废话了:“明天要去公司,今天抓紧时间排练。”

莫染看着傅司白:“以前老爷子一叫去公司、你就皱眉头,怎么我们叛逆不羁的小傅爷,忽然转性了。”

傅司白拎着吉他,弹出了几个随意的调子:“养家糊口。”

……

安冉的父母这般闹了一场之后,蛮多女生去向温瓷道歉。

温瓷知道这背后肯定有傅司白的操作。

安冉的目标靶子针对她,破坏的却是傅司白的名声,傅司白自然有办法对付,不会容忍她这般撒野。

温瓷只为自己白挨那一巴掌有点忿忿的,考虑到事情已经解决了,傅司白之前又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她慢慢也就不再计较了。

下课之后,温瓷低头走着,给傅司白发了一条短信:“一起看电影吗?”

fsb:“什么时候?”

温瓷:“明天?”

fsb:“明天在公司。”

温瓷:“哦,那以后吧。”

过了几分钟,傅司白回她道:“如果你实在好想和我约会,就暂定明晚。”

温瓷:“……”

她真的不是好想和他约会,她只是觉得…即便是塑料男女朋友,多多少少也还是要有点恋爱的样子。

温瓷用手机定了两张电影票,最近正在热映一部悬疑片,她猜测他可能会喜欢看。

温瓷:“票订好了哦。”

fsb:“嗯。”

温瓷:“电影院门口见。”

fsb:“来公司接我。”

温瓷:?

fsb:“接男朋友下班会不会?”

温瓷:“一般情况,不都是男朋友接女朋友吗?”

fsb:“我就要女朋友接。”

温瓷:“……”

*

次日下午五点,温瓷按照傅司白给她的地址,来到了傅氏集团的公司写字楼前。

写字楼位于南市临江的商业区,这里高耸的写字楼林立,走在交叉路口宛如行走于城市森林。

黑压压的高楼大厦几乎遮住了天光,给人一种压抑逼仄之感。

她眼前傅氏集团的大楼,则更是直入云霄,宛如吞噬的人心的玻璃怪物。

她没有勇气面对这栋大楼,更加没有勇气去回想父亲公司破产时…家里那段阴沉沉的日子。

温瓷转身路口的花园边,坐了下来,竭力地平复着心绪,指尖颤抖着,给傅司白编辑了信息:“到了。”

fsb:“上楼。”

温瓷:“不了,我就在

fsb:“我还有一个会,大概需要四十分钟,进楼等我。”

温瓷:“不了。”

fsb:“外面冷。”

温瓷:“不冷。”

傅司白没有再回应她,大概也感受到了她别扭的情绪。

她在傅司白面前就是别扭。

只要他还姓傅,她就没办法不别扭。

明明应该是势不两立最讨厌的人,现在却成了她的男朋友。

剔骨的寒风吹拂着,身边一个柔美的嗓音传来了:“请问您是温小姐吗?”

“昂。”温瓷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利落干练的白衬衣短发姐姐,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您是…?”

“小傅总让我来给您送一件衣服,还有一杯热可可。”

女人将手里的黑色西装披在了温瓷身上,同时将手里温热的可可递了过去:“您真的不上楼吗,室内有暖气,很舒服的。”

“不了,谢谢你。”

短发姐姐也不再勉强、点点头便离开了。

西服沾染了傅司白身上的淡淡薄荷香,凛冽又强烈,将她一整个包裹在他的世界里。

温瓷看着捧着热可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

她想对傅司白冷淡、对他坏,但她又做不到真的这么忘恩负义、没心没肺…

快要被撕裂了。

半个小时后,傅司白匆匆下了楼,只穿了件白衬衣,匀称整齐地勾勒着他挺拔的身材。

看到温瓷仍旧固执地坐在路边,傅司白胸中隐隐压着怒意,也没什么好言语:“有病是不是,让你进来不进来,在外面吹风以为老子会心疼?”

温瓷没想和他吵,嗓音哑哑的:“没有这样想。”

“那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傅司白对温瓷是真的无语,她扰得他开会的时候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这么别扭,不就是不想和他好么。

“不甘愿跟我约会,直说就行,我从不勉强女人。”

“没有不想,是我主动约你的。”

“那他妈跟我闹什么?”

“没有闹。”温瓷敛了敛眸,指尖抠着衣服纽扣洞,“傅司白,好冷哦,我不想吵架。”

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两人身前,傅司白终究按捺下了怒气,攥着温瓷上了车。

坐进来之后,他对她伸出手。

温瓷犹豫了几秒,终于乖乖地将自己的手搁在了他掌心,傅司白很不客气地一把扯过来,将她冻僵的手放在嘴边呵暖了几分钟,快速搓着、给她取暖。

温瓷冰凉的手慢慢恢复了温度。

她看了他一眼,少年表情仍旧淡漠,不发一言,漆黑的眸里也是一片冷意。

但温瓷却感觉到他真的像男朋友一样在疼她,她心底一颤——

“你对每个前任都这样吗?”

傅司白脱口而出:“不然呢,你以为你有什么特别。”

“没这样以为。”温瓷闷闷摇头,“难怪分手的时候,她们都会哭哦。”

“那你呢?”

“什么?”

傅司白牵着她的手,在嘴边呵暖着,漫不经心问——

“跟我分手,你会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