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之中那抹明黄鲜活,脚下有金光幻化星火翻涌。
好似翱翔九天的鸟,自在逍遥。
她不后悔,甚至兴奋战栗。
“躲在暗处之人,想困住我也好,杀了我也罢,尽管过来吧!”
白茶于雾中俯瞰周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晦暗里亮得出奇。
“我就在这里,愿与你,你们全力一战!”
她在邀战,邀一群人与之一战。
翻飞的衣袖如一朵迎春而盛开的花儿,天地之大,只有她一个人在明处。
然而,良久,也没有人回应。
这让白茶神色不虞地扫视了过去,紧接着一股逼仄的威压也如山压下。
“你们在等什么?是陷阱未布置好,还是担心我使诈?”
她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周遭动静。
“还是说你们是在怕我?”
话音刚落,不远处有风微动。
似在回应她的问题。
白茶一愣,而后不知是戳中了她什么笑点,笑得她直不起腰。
清脆的笑声和这片静谧诡异的秘境,莫名让人脊背发凉。
“哈哈哈怕我?你们竟然怕我?”
“我只身一人,唯手中剑而已,你们竟然怕我?”
她收敛了笑意,那张白皙的脸上冷凝。
“亏我刚才还觉着和你们动手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
“用你们这群懦夫开刃,再好不过了!”
有风再动,白茶足尖一点。
乱雾涌动汇聚在剑刃,寒光剑影,骤然划破云雾。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
是言灵,融合了入坤的剑气如虹。
只一剑而出,白雾涤荡散去,山林青翠,鸟语花香,一切都没了遮掩。
少女一手引天斩凝剑意为盾,一手借入坤劈开这方秘境。
几乎是在她动手的瞬间。
四个方位,有金光如天柱。
那是法阵,是在确定她所在之后布下的法阵。
而藏匿于暗处的老鼠,也是这个时候暴露无遗。
那是万法宗的法修,白茶不认识他们,但是却对他们久仰大名。
不为别的,镇妖塔的封印,还有剑冢的封印,也有一部分是出自他们之手。
他们身穿姜黄道袍,引法决居于四方。
脸颊,还有头发都不可避免被剑气割伤,殷红的血珠顺着滴落在了地面。
血引大阵,金光隐约藏着红光。
“你们也是想要夺得神魂,分一杯羹的?”
法修是出了名的傲慢清高,当年沈天昭身消道陨之后留下了无数的秘境,几乎三千仙门的弟子都去过里面碰机缘。
唯独法修和佛修弟子未曾进入。
后者对此并不在意,在他们看来万法无高低贵贱,且佛法本就抵万法。他们连佛理都尚未参破完全,又怎么会专门往沈天昭的杀伐之境而去?
而前者是单纯的不屑。
“你想多了,我们不稀罕你师尊那道破神魂!沈天昭逆天而行,召致天惩!人人得而诛之!我们岂能让他再次临世!”
主北方主位的青年愤然开口。
“你若放弃大比,自行淘汰,我们今日可以饶你一命,若是再一意孤行,这七绝杀阵就是你殒命之所!”
竟是来杀她的。
准确来说是为了阻止沈天昭重聚神魂。
她差点儿忘了,除了夺神魂的,也有那么一部分仙门是以沈天昭为邪魔歪道。
认为当年的神魔大战便是他引起的。
他们宗门向来以“封邪祟,慑妖魔”为宗旨。
万法宗当年在神魔大战近乎灭宗,他们也是事后竭力支持讨伐万剑云宗的宗门之一。
“这话该我送给你们才是。”
“我拿回我师尊的神魂,天经地义,倒是你们,一意孤行,乱人因果!”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人脸色一沉,手中拂尘一扫。
白茶试探着动了下手腕,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制着她的手脚。
不是不能动,是每动一下就会消耗很大的气力。
【七绝杀阵,诛杀的是穷凶极恶之人。入阵者若是不能破阵,会被七把天刀断其灵脉,根骨,直至挫骨扬灰,永无轮回。】
这是万法宗的禁阵,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也伤己。使用者也会受到反噬,甚至入魔,这无异于自毁前程。
卓不绝眯了眯眼睛,他没有程商那样的读心天赋,却也能掐会算。
在白茶决心要回去的时候他就料到了会有这般境况。
“死局。”
这还是头一次,他说出这样笃定的话。
谢九思皱了皱眉,“师叔此话何意?这个阵法虽厉害,可那几个弟子修为不过凝心,发挥不出这法阵十分之一的能力。”
七绝杀阵曾经困住过太虚境的大能,可那是因为施阵之人修为也在太虚。
“七把天刀,于他们顶多落下三刀。且威力不过金丹左右,奈何不了师妹。”
老者眉眼混浊,好似看尽了什么,又什么也没入眼。
他还想要说什么,浮生宝镜里一道金光幻化——
头顶传来一阵逼仄剑气。
白茶觉察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去,只见一把由灵力汇聚而成的金色大刀横亘在她之上。
“七绝法阵,诸天神佛!”
“以吾之身,而破万物——”
“天刀诛!落!”
随着他们诵咒声起,那把刀越来越大,金光也越来越盛。
从一面墙,到一个屋子,最后成了一座山的大小,白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如来压制在五指山的猴子,两腿打颤,无法挣脱。
她咬着牙,用剑气支撑着头上刀刃。
剑与刀相撞,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星火细碎。
这是第一刀,断人灵脉。
白茶眯了眯眼睛,余光看着布阵的几人。
他们和她一样,甚至比她脸色还要苍白。
法修的体质自然不如剑修那般牢固,他们要引这天刀,耗损的灵力只多不少。
七绝杀阵,斩邪祟,诛妖魔。
他们是把她当成了邪魔妖道,下的全是杀招。
这是对她的羞辱,也是对沈天昭的。
若是她今日真死在了这阵法,那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阵法不错,就是这力道太轻。”
“我的天斩可斩天,又如何斩不断这把天刀!”
白茶冷笑了一声,也不等他们反应,旋飞而上。
“就凭一道阵法,一把破刀,也困得住我?”
剑气九万里,剑意磅礴如海。
两剑融汇在一起,天地撼动,水泽倒流入天。
风云里有剑出了群山。
金刀厄命,剑破死局。
少女的身影和那把悬于头顶的金刀近乎融为一体,雪色的长剑从中“轰隆”一声砸去。
窸窸窣窣的金点如同映照在朝阳的白雪,又化成春雨播撒在了天地。
和谢九思所说的一样,这种程度的阵法奈何不了白茶。
她轻易便断了天刀。
尽管这是谢九思早就料到的,他也还是在看到白茶破局时候才松了口气。
“卓师叔,你看,师妹成功了。”
他唇角的弧度刚上扬了一点,觉察到了什么瞳孔一缩。
秘境之中的白茶在连破了两把天刀后气喘吁吁地支撑着地面,她的灵力是耗费了不少,不过阵法中的刀刃并没有伤到她的内里。
“什么七绝杀阵,也不过如此嘛。”
观战的一位剑宗弟子语气轻蔑地说道。
“不是说这法阵曾经就连一步神仙境的大能都被困住过吗,怎么如今连一个凝心弟子都奈何不了?”
“万法宗自神魔大战后全宗大能陨落得只剩下三人,没了传承,他们所学的这法阵也不过只是皮毛,自然发挥不出什么威力来。”
“还有白茶作为沈剑仙的真传,她的实力能破阵法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
“也是,毕竟那可是沈剑仙的剑法,破个阵而已,没什么困难的……”
“轰,轰,轰,轰”,四声丧钟骤然响起。
四声,代表四人殒命。
前一秒还在嘲讽那阵法不过如此,唏嘘白茶年少有为,实力不俗的众人,在听到丧钟声响后心下一惊,顺着浮光宝镜方向看去。
四方阵眼已被摧毁,金刀碎裂成流星坠落。
白茶还没来得及从脱困里回神,“砰”的一声,那布阵的四人炸成了血雾。
殷红的,湿热的血遮掩了她的视野。
他们死了,在她破阵之后气绝身亡。
七绝杀阵是以身魂驱动的,一般来说阵法被破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甚至入魔。
但是白茶的情况不同,她的剑气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住的。
所以卓不绝才会说这是死局。
而死局不是指的能不能脱困,是剑走生魂。
这是白茶第一次杀人,毫无防备。
一剑,便断了四人性命。
先前白茶没有按照程商所希望的那样抛弃青雲离开,让他很是恼怒,如今瞧见这一幕嗤笑出声。
“程小友笑什么?”
终南老祖抬眸询问,眉眼之间却并没有什么疑惑神色。
瞧出了对方是明知故问,他却也不恼。
“我自然是笑那小姑娘道貌岸然,表里不一。”
“她先前若是把那灵兽宗的弟子丢下,那么至多是殒了那少年一人性命。如今折返回来,一剑杀了四人。”
“她若是真慈悲心善,又如何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左右不是为了救人折返,只不过是那个少年有些用处,做了取舍罢了。”
“还请程长老慎言。”
青年这番话看似是为终南老祖解释,实际上是对谢九思和卓不绝说的。
卓不绝沉得住气,可谢九思没办法这样无动于衷听他这般恶意揣测白茶。
“我师妹道心稳固,剑心澄明。她要是真是那样自私自利的小人,大可以不回去。她不像你这样能读懂人心,也不像卓师叔那样能算尽天命。她所做一切只是单凭本心,若是一颗赤子之心被你这样揣测,不知要寒了多少仙门弟子的心。”
青年从来都是温润如玉,恪守规矩,哪怕碰上了灵兽宗或是昆仑一些小辈刁难,也大多一笑了之。
像今日这样咄咄逼人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不仅是程商,就连终南老祖也有些意外。
谢九思并不在意他们如何看他。
迷雾隐约,青年的眉眼也在其中。
他微敛着神色,粲然的金光在眸中流转,眉宇之间是肃杀的寒意。
“况且,是那四人先对我师妹下的杀招,她杀了他们又何妨?”
……
这话也是白茶在心里反复暗示自己的——在意识到那四个人因为自己破阵被反噬致死之后。
这和你没关系,白茶。
这是他们咎由自取,是他们活该,你没有错。
她手支撑着地面,不知是之前气力消耗太多,还是单纯被眼前四人横死的模样给吓到了。
白茶觉得腿脚发软,久久不能站起来。
【老白,你没事吧?】
“我没事……”
如果她的声音可以再自然一点,不那么僵硬的话。
白傲天和白茶互为半身,她到底有没有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他本质上不是人,他能理解白茶,但是他比她更有理智。
【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是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在这里缓冲了。这里血腥味太重,刚才的打斗也很激烈,随时都会有人来。】
【我们得赶紧离开。】
白茶虽没有伤到内里,只是损耗了灵力,但是她的状态太差,稍微再来一点刺激就有可能崩溃。
她再道心稳固,可这终究是杀人。
剑走生魂,怨念缠身。
一个不慎就有可能生了心魔。
“离开……”
【你没有错,你不要多想。】
【这场大比本就是生死不论,不会受因果牵连。你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吗,是为了取回沈天昭的神魂。四个人的性命,换取神魔大战的真相,换取劫数之下的苍生,这很值得。】白傲天对除了白茶以外的人的生死都毫无感觉,所以他说的话直白又残忍。
【而且他们本就是要你的命,你要他们的命又有何不可?】
对,他说得对。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要她性命还想独善其身?
天道法则,因果报应。
这不是天道的规矩吗?
白茶渐渐回过神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紧握着手中命剑,却发现上面有血殷红。
刺目鲜明,像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白茶脸色一白,用手胡乱擦拭着,想要把它擦掉,这样就可以无事发生了一般。
“我没错,我没错,是他们非要来招惹我的,他们要杀我,我便杀他们。”
“杀了他们,杀了……”
她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御剑准备去把青雲带走,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白茶刚起身,“轰隆”一声。
有什么声响震天,紧接着一道罡风从她面门处扫来。
白茶心下一惊,侧身避开。
这个气息她碰见过,在入境的时候那个一棍砸晕了两人的斗战胜佛。
哦不,他好像叫王逆。
她眼眸微动,循着声响传来的地方看去。
一个灰衣少年手握金棍,上刻佛纹,凌然于空。
他的眉眼深邃,神色凛然看向她。
“你说,是你杀了他们?”
白茶想起来了,谢九思之前入境时候与她说过,说这人不单争强好胜还嫉恶如仇。
他之所以赶来不是为了阻拦她,而是因为感知到了这里的杀伐之气,和殒于剑下的四道生魂。
少年居高临下,审问着她。
白茶应该跑的,毕竟自己现在这个情况和他对上捞不到一点儿好处。
但是她没有。
“是我杀的。”
她直勾勾注视着他,平静地说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布阵害我,我便杀了他们。”
王逆并不意外白茶的回答,他知道对方的身份,知道她入境必然招致众人的阻拦。
然而……
“你可以淘汰他们,没必要下杀手。”
“可是他们想要杀我,我才杀了他们!”
不知是王逆的话戳中了白茶哪里,她听到这话反应很大,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隐约有红光隐约。
“他们不该杀吗?我这样有错吗!”
这样的眼神王逆见过。
在朝圣的时候,有穷途末路之人不远万里来到灵山,问神佛,求渡求解脱。
王逆沉默了一瞬,“杀人没有理由,杀人就是杀人。”
“你杀了人,这就是事实。”
他手腕一动,千钧的棍棒上佛纹显露。
金光映照在他的面容,如镀金的佛像。
不过却是一尊杀佛。
王逆引法器重重挥了过去。
佛光纯粹,涤荡着整个秘境如佛塔。
白茶眼疾手快,慌忙后退避开。
“你这是干什么?你也觉得我是错的,想要我以命抵命?!”
少年不语,又是一棒落下。
随着巨大的声响,地面被破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白茶堪堪躲开,正要引剑过去。
灰色的身影更快,他不知什么时候瞬身到了白茶的头顶,高举着法器毫不留情地朝着她的背脊断去!
“好啊,既然你也想要我的命,那我也杀了你!”
反正都已经杀过人了,再多一道生魂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念头就像是决堤的河流一般,一旦出现,好像一切都百无禁忌,没了约束,没了顾忌。
“那你便试试看!”
王逆手指掐决,扔出了一颗佛珠。
那珠子脱手的瞬间便成了一团火焰,把白茶团团包围在其中。
那是业火。
万法宗的人用诛杀邪魔的阵法诛杀她,他又用业火来烧她。
“你不是想要个答案吗,业火之中若是你依旧坚持自己是对的,那这火便伤不了你。若是你不认为自己是对的,便会业火焚身而亡。”
白茶试图引剑破开火海,可剑一挥过去,那火焰化成两股重新覆上了她的周身。
被燎到的地方疼得厉害,也烫得厉害。
看到火焰之中的少女疼得抽搐,险些倒在地上,王逆拄棒而立。
“看来你也认为自己是错的。”
白茶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并不打算要她性命,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答案。
业火验本心,若是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错,是不可能被烫伤的。
可是,她真的错了吗?
她哪里错了?难道有人想要她的性命,她还不能取他们的性命吗?
这算什么道理?
“不,我没错……”
白茶死死扣着地面,骨节也泛白。
她忍着疼痛踉踉跄跄站了起来,那双眸子不知什么时候隐有红光。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照旧会杀了他们。”
“不仅是他们,挡我路者,都该杀。”
火焰无风翻涌,火势越来越大。
白茶双手执剑,破开了周遭业火。
这一次她没有感觉到疼痛,但是心头却并不畅快。刚才她感到疼痛是因为对他人生死有动摇,现在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找到了答案,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你呢,你也要跟他们一样挡我的路吗?”
王逆看着眼前人神色平静似死水,没有一点为人的生气。
那双眸子也似有红光。
即使没有入魔,也有失道的迹象。
他对沈天昭的神魂没有兴趣,他入境只是因为难得突破,想要寻一寻机缘。
白茶的言下之意很清楚,若是他挡了她的道,也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他该走的,这本就和他无关。
“我不能就这么放你走。”
半晌,王逆将手中的佛串缠绕在手腕。
“我不知道你是错还是对,但是我知道若是就这么放你走了,你会去杀更多的人。”
“那些人害你的,还没来得及动手的,只是想要阻拦你的,或是对你动了杀心的,你都不会放过。”
白茶歪头,“有什么不对吗?”
“他们害我,阻我,不该杀吗?”
她听不进去了。
从业火中出来是因为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认为杀人无罪。
而促使这一切的是他。
王逆看着眼前杀伐之气浓重的少女,想起了自己入灵山的时候。
他的戾气不比她少。
他曾打死过妖魔,也杀过生魂。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杀,有的妖魔做的是小恶,可怕后患,他杀了它们。
有的人犯了大罪,但又有苦衷,他还是依法办事,处决超度了他们。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什么是恶,又什么是善?
王逆也不明白。
“我们既谁也说服不了谁,那便论道吧。”
论道,表面上是论的道法。
道法又在一招一式之中,因此其实就和对战没什么区别。
只是和普通比试不同,这道是有来有回,且论道会涉及神识道心,一旦一方心智不定,就会破道。
那一方便胜了。
“我手中法器名为诛魔杖,主杀伐,诛邪祟。是为主道,道之根本。”
王逆先论道,话刚落,诛魔杖擎天直上。
捅破云天,又倾泻万丈佛光落下。
白茶只觉耳边风声鹤唳,头顶金光普照。
和之前业火焚烧一样,她再一次置身于炙烤之中。
她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等佛光过去,白茶引剑。
然而剑拔不出。
——剑拔不出,是失道之相。
白茶惊愕看去,发现两者被佛光压制,剑身隐隐有黑色雾气萦绕。
这气息她曾见过,在无量之地。
这是魔气。
秘境之外,高位之上。
程商看着如他所愿,被困在其中的少女,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喜色。
这才是卓不绝所说的真正死局。
杀人只是引她入局,困于她的是道心。
沈天昭的道不是任何人都能承的,他杀伐果断,剑过万千生魂,却依旧道心稳固。
“他重人命,天命,苍生命。所以心有苍生,有大爱。但是白茶只悟到了其一,那就是万物同命,一视同仁。”
卓不绝捋着胡须,话锋一转。
“然而如果真是如此,反倒误入迷途。”
谢九思听到这里眼眸一动。
“还请卓师叔解惑。”
老者的神色在日光和云雾里明灭。
“既然一视同仁,她与旁人有何不同,为何旁人杀不得她?”
“既然万物同命,为何她要反其道,以身挡万物?”
她不是困在杀伐中,是困在了自己的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