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没有你我怎么活,呜呜师兄!”
“啊我死了,要师兄抱抱才能起来!”
准确来说不是噩梦,是她睡着的时候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把她中了天赋时候做的蠢事无尽重复。
她垂死病中惊坐起,骤然惊呼了一声。
空旷的屋子只有她一人,她不在佛塔,谢九思也不在这里。
不为别的,因为白傲天此时正开心的在自己脑海里激动打滚。
【好爽好爽!!桀桀桀桀桀桀哈哈哈!】
【老白!你当时看到没,佛塔那群人,还有君越鸣被我们的王八之气给震慑住了!要不是那封印突然解开了,你我合力,天下无双,必定打得他跪地求饶,俯首称臣!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完了,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无论是她死皮赖脸,声泪俱下,抱着谢九思大腿想要对其上下其手,胡作非为,还是在佛塔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大放厥词,放出豪言要做天下第一,正道魁首的话……全部都是真的。
【老白,你听到我说话没?我觉得合欢宗那个女修能处,有天赋她是真用。我们得空能不能找个机会和她交个朋友,有她天赋作为辅助,我们就可以合二为一,大杀四方……】
“闭嘴。”
白茶恼羞成怒地打断了白傲天的话,坐在床上抱着枕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倒是爽了,可我呢?你知道我干了什么吗,我对师兄做了那种事情,他肯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哪有那么夸张?】
当时发生的事情白傲天也都记得,是谢九思把她们从佛塔里带出来的,也是青年把她们带到了莲池。
要是谢九思真生气了,早就把她们扔下径直离开了,哪用得着守在莲池几日,等到她们差不多清醒之后再把她们给带回屋子里?
“那是师兄他心地善良,他那么好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看我发癫坐视不管的。再说了我当时蠢到自爆马甲,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万剑云宗的了,他更是不会放任我损害剑宗声誉!”
说到后面白茶更自闭了,她将脸埋在枕头,一想到谢九思被她那样对待,还得竭力忍耐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十恶不赦,禽兽不如。
“呜呜呜,脏了……”
【什么脏了?】
“还能什么,呜呜师兄被我弄脏了啊。”
【……】
白傲天无语住了。
他不是很能理解,这算哪门子脏了?
她和谢九思当时除了抱了下也没做什么啊,连个小手都没牵……而且要是非要把只要有一点肌肤之亲定义为脏不脏的,不该是白茶脏了吗?
毕竟她才是女孩子啊,被占便宜也该是她才对。
白傲天虽然觉得这个逻辑大有问题,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谢九思于白茶来说和其他同门师兄不同,前者是神圣不可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存在。她对谢九思既尊重,又憧憬。
这种感情并非男女之情,也不是什么前后辈关系,非要举例来说明的话大概就是爱豆和粉丝。
翟星楼是谢九思的黑粉,那么白茶就是他的真爱粉。
她觉得自己没有把持住自己,给对方造成了困扰和伤害,这才陷入了自责。
当然,更多的是社死和自闭。
理清楚了思绪之后,白傲天叹了口气。
【你别太在意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谢九思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我们是因为中了天赋才变成这样的,他肯定能够理解的。】
他这么安抚着白茶,让她尽量别想太多。
【而且你这样亲近他对他也不一定是冒犯,没准是件好事呢。】
白茶吸了吸鼻子,从枕头里抬头闷闷开口。
“唔,我说你安慰人能不能走点心,他都被我性.骚扰了,这算哪门子好事?”
【你难不成忘了那女修的天赋是放大人的欲.望吗?我被放出来大杀四方那是因为我有凌云志,争做第一流,我放大的是野心。同样的也是你的野心。同理,你亲近谢九思代表着你本来就敬爱他,那天赋只是把你的敬爱之情放大了而已。】
怕白茶还不明白,白傲天补充解释。
【你想啊,谢九思本来就挺看好你的,对你有惜才之心,觉得你未来可期。他又不讨厌你,你这样直抒胸臆表达对他的感情,他必然是高兴的。】
“……真的?”
【当然!谁会不喜欢被人喜欢呢?】
白茶倒不是真的被白傲天这一套逻辑忽悠进去了,她此时平静了些,顺着想了下,发现谢九思对她并未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甚至还在佛塔时候为了配合她,和她演起了羞耻的中二戏码。
不过他脾气向来都很好,他或许不生气。
可却不代表他喜欢自己这样胡搅蛮缠,即使她是中了天赋才这样的。
她说不上什么感觉,心里有些闷,像是被蒙住了口鼻一般。
白茶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被谢九思带回的房间,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
此时窗外日光正盛,应当还是晌午左右。
她眼眸微动,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先前隐隐发红的狂热,清澈一如莲池之水。
算了,这么一直在这里自闭,想东想西,倒不如直接去找谢九思说个清楚。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该道歉道歉,对方原不原谅是一回事,她得把自己该做的做好。
这么想着,白茶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下床出门的时候。
“吱呀”一声,紧闭的门扉先一步推开了。
白茶猛地抬头看去,原以为是谢九思。
在看到来人是合欢宗那个女修后紧绷着的身体后,这才放松了下来。
“呀,你醒了啊?”
女修一边说着一边将门带上,她的面容生的艳丽妩媚,轻飘飘一眼就能勾人魂。
“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的语气自然,要不是白茶清楚的记得自己除了前几日在佛塔时候和人有过一面之缘的话,都要以为对方是她的多年好友了。
见白茶微沉着脸色,一脸警惕地盯着她,她才后知后觉想起什么。
“啊抱歉,我看到你醒了高兴得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柳殷芷,出自哪儿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柳殷芷勾唇笑了笑,流转的眼波比这日光还要耀眼。
不过此时的白茶不会再轻易被影响。
“你来这里干什么?要是你是心有愧疚想要看看我如何了的话你我已经没事了,若是道歉的话也大可不必,是我不慎中了招,你当时也神志不清,只能算我自己倒霉,与你无关。”
柳殷芷没想到白茶这般通情达理,她挑了挑眉,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看来你不生气,只是单纯不想见到我。”
白茶没有否认,同样也没接那杯茶。
对方也不介意,笑着说道。
“有那么难以接受的吗?我虽然被你一剑砍昏迷了,不知道佛塔发生了什么事。可听他们说你当时挺霸气威风的,除了行事言语嚣张傲气了点,外界对你可是一致好评。”
“尤其是那些剑修,都夸你一身剑骨,天生剑修。若是那君越鸣不在佛塔里,他也难从你手中讨到好处。这对你来说就算算不得好事,也应该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吧。”
白茶太阳穴突突的,自己的社死经历又被人重新概述了一遍,她梗住了。
“柳道友是吧,你要是专程过来调侃我的话可以回去了。我还有事,没功夫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
“你是要去找你师兄吧?”
她一愣,“你怎么知道?”
柳殷芷喝了口茶水,并未正面回答。
“你从莲池出来的当日你师兄就来找过我,尽管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让我每日渡些灵力给你,怕之后留下什么后遗症。”
天赋是由内里灵力催动的,唯有天赋者本人的灵力才能起到稳定作用。
“算着时间你已经昏睡了两日。”
“在你昏睡之后好巧不巧君越鸣的师尊,也就是终南山那位隐世不出的老祖后脚便上了灵山,你师兄此时也在佛塔那边,暂时不能过来。”
终南山和灵山都在南边,就和蓬山分为蓬莱岛和万剑云宗两处一样,它们归于一处山脉。
从灵山蜿蜒近百里便是终南。
百里在凡人看来路遥山远,在修真界来说御剑一两个时辰就到了,算不得多远。
然而两者离得近是一回事,就算那终南老祖感知到了什么,要赶来也是在君越鸣和白茶于佛塔交手那日。
剑气撞钟塔,千山飞鸟惊。
那般大的动静,别说他这样的大能,就连百里之外的元婴修者也能有所察觉。
偏他却是在白茶压制住了天赋,昏睡时候才来,这时机太巧,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不过这蹊跷归蹊跷,于柳殷芷来说大能的事情不是她能随意勘破,更不是她能干涉的。
白茶却没办法多想。
终南老祖,沈天昭,还有镇妖塔的那把剑,一开始不明白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明朗了不少。
——终南老祖想让她成为君越鸣的剑鞘。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
“……这和我师兄有什么关系?”
“按理说是没有的,可这不是你把人徒弟给揍了一顿吗?虽然你也没落到什么好,可是谁叫人有师尊呢,人师尊都找上门来了,无论是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作为晚辈总得去拜一拜。”
以终南老祖的地位和辈分来,定然是做不出刁难一个小辈的事情。
只是做不做得出是一回事,白茶打了君越鸣可以当成是双方切磋,这辱骂了人师尊就不能也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道理白茶都明白。
可一听到谢九思为了自己这般委屈,她心头的火比先前在佛塔被君越鸣压制时候窜的还要厉害。
“你也别太担心了,你师兄不会有什么事的。顶多是姿态放低一些,解释清楚,说是受天赋影响,并非有意为之,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
柳殷芷没注意到白茶的情绪变化,她放下茶盏准备像往常时候一样为她渡灵力。
不想话刚说到一半,白茶手腕一动。
“入坤。”
话音刚落,一把雪色长剑破窗而入,稳稳落在了她的手中。
柳殷芷被吓了一跳。
自从这次入佛塔两度被竹剑给劈晕之后,她现在看到剑就后脑勺疼。
“你干什么?好端端拿什么剑?”
“还能干什么?上佛塔啊。”
“冤有头债有主,我的过错凭什么要让我师兄伏低做小,替我买单?”
白茶从床上跳了下来,提剑径直出了门。
柳殷芷虽是个金丹修者,可普通修者的速度和剑修相比差上不少,再加上入坤更是一剑九万里的神兵。
她一个没防备,一阵剑风过去。
等到她回神,白茶已经御剑上了佛塔。
……
灵山佛塔三千。
其中最高的七级佛塔是主塔,既是佛门弟子诵经礼佛之地,也是门中弟子接待客人的地方。
终南老祖是昨日傍晚上的灵山,真正上佛塔是在今晨。
谢九思在得了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上来了。
倒不是柳殷芷所想的那样,怕对方因白茶口嗨辱骂他一事多有刁难。
这件事君越鸣应当不会说,少年心气高,觉着白茶当着他的面骂了他的师尊,自己没怎么教训回来,反倒也受了伤一事太丢人。
况且说了也没用,终南老祖顶多笑笑,嘲讽一句“有其师必有其徒”之外,也不会拿白茶如何。
谢九思是凌霄的真传,代表的是万剑云宗,于礼数规矩他都得上来。
其二则是因为对方拿白茶当君越鸣剑鞘一事,沈天昭不在,他作为同门师兄,总得摊开了说个清楚。
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高位之上和去尘天尊并排而坐的老者。
去尘因为天生法相,尽管尚有千岁有余,看上去也不过是中年之姿。
一身法衣隐有佛光,眼角皱纹可见风霜,面容清俊,眉眼慈悲,整体倒没太多老态。
而那终南老祖则鬓覆霜雪,胡子更是夸张得蓄到了腰间位置,稍微一低头就能拖到地上。
眉毛也花白,长长搭在了耳边。
他的身材不像常年练剑的剑修那么清瘦,有些圆润,远看去他这样端坐其中宛若雪球。
因为胡子和眉毛遮掩住了大半面容,谢九思看不出他的神情如何,那双眸子并不混浊,清明之中又透着几分淡然。
很符合凡人印象中那种仙风道骨的仙人。
佛塔之中,除了终南老祖和刚出关的去尘天尊之外,只有谢九思和无妄在。
寒暄客套了一番后,谢九思斟酌了下语句,这才进入了主题。
“恕晚辈冒昧,终南老前辈此番上灵山,可是为了压制君师弟体内魔骨一事而来?”
镇妖塔那把魔剑非有魔骨者不可驾驭,然有魔骨者灵力多紊乱,比其他修者更容易走火入魔,误入歧途。
君越鸣体内的魔骨太强反倒容易牵引出剑中魔气,被剑所反噬。
因此他需要一个人成为他的剑鞘,压制住他体内的魔骨。
对于谢九思会问出这个问题老者并不意外。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有意让你师妹帮他取剑的事了。”
这个说法让他有些不适地皱了下眉。
“前辈可能误会了。这件事不在乎我知不知情,而在乎我师妹如何想。”
“我知道这件事于她来说并无坏处,她也可借此稳固修为,磨合命剑。只是有害有利并不重要,她若是答应了倒没什么,若是她不愿意,您这样……怕是有些不妥。”
谢九思停顿了下,顾忌着对方是长者,那个“算计”两字并未说出口。
只是说与不说也是那么个意思了。
无妄眼皮子跳了跳,捻着佛珠的手也在对方停顿的同时停下。
他之前还说白茶虎,竟敢辱骂终南老祖,如今看来谢九思也不遑多让。
话竟说的这般直白。
好在终南老祖只是捋着胡子笑了笑,并未计较他的无礼。
“的确如此,按理说老夫是该在你们上灵山当日过来与你们商量下此事。偏不巧前几日宗门有事走不开,这拖延到了今日。”
“没想到他们一照面就动起了手,实在让人始料不及。”
话锋一转,他又说道。
“不过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好事。”
这好话歹话都被他说完了,一时之间谢九思有些噎住。
果然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处事说话都圆滑得让人挑不出破绽来。
他本想着戳穿对方算计了白茶一事,让他理亏借此要些补偿,再继续讲讲条件。
等到白茶醒来时候回去问问她如何想。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往下谈,对方一句“偏不巧,没想到”把自己撇了个干净,好像当真不知此事一般。
又来了一句“不打不相识”,不知道的还以为白茶和君越鸣两人一见如故似的。
谢九思唇角压着,沉默了一瞬。
“所以前辈此次上来是专程来与我师妹商议此事的吗?”
一个一步飞升的剑宗老祖,怎么可能真的专程上来和一个小辈商量?
更多的只是告知罢了。
沈天昭不在,白茶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终南老祖不语。
他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青年,一派慈善模样。
唯有谢九思能清楚感知到那落在身上的威压有多逼仄,太虚境的修者,一剑可定乾坤。
这般压制过来他只觉天地倾覆在他脊骨,下一瞬便会压断一般。
他神色苍白,脊背却挺拔如松,如同金顶岿然的佛塔,没有丝毫动摇。
硬生生承下了这道半步神仙的威压。
剑修向来护短,如同谢九思于白茶。
终南老祖也是如此。
看来就算君越鸣不说,之前他用剑气警告少年一事还是被终南老祖知道了。
以牙还牙,也落在了谢九思身上。
去尘天尊觉察到了对方释放出的威压,刚要出声制止。
从佛塔之下,一道罡风直入云天。
这样强盛的剑气,足矣撼动天地。
谢九思心下一动,猛地回头看去。
白茶执剑踩着剑风上了浮屠塔,金光映照之中她的眉眼冷冽,似出鞘的剑刃。
他意识到白茶是冲着终南老祖而来,下意识想要制止她。
白茶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催动了天赋。
言灵——
“狐假虎威。”
话音刚落,再睁眼时她的眼神淡漠,似参透生死,不入万物的神佛。
前后气质判若两人。
白茶不是傻子,她再虎也不可能蠢到只身一人去挑衅一个太虚之境的剑修大能。
好在她今日运气不错,沈天昭的意识正好还清醒着。
“?!沈天昭!”
一直面不改色的老者在看到“白茶”提剑而来后神情一变。
“白茶”扯了扯嘴角,手中剑一掷。
剑入金塔,气吞山河。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剑,她甚至连剑气都没凝,随手便是三千剑气入天河,搅动云海汇长风。
刹那之间,天地变色。
剑气直破了佛塔的护身金钟,碎裂的钟成佛光,顷刻间散覆于天地。
金光映照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璨若金瞳。
老者心下一悸,眼前一幕莫名和当年沈天昭斩天的画面重合。
他引剑,剑抵着老者咽喉。
“终南老儿,我当年以身护苍生躲过浩劫让你苟活,不是让你这老东西欺我剑宗,伤我师侄的。”
“今日这一剑只是警告,若是你日后再敢为难我宗门弟子分毫……”
沈天昭落地的瞬间,整个佛塔似陷落了一寸于灵山。
“这苍生我护的,也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