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云端之上的人的瞬间,风停云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不是,我没看错吧?谢师兄怎么来了?是你把他给叫过来的?”
入无量之地之前万剑云宗每个弟子都有一块玉牌,为的是在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捏碎自救。
届时感应到的师兄师姐会立刻入境赶来。
然而白茶和他的玉牌还好好的放在储物戒指里面,没有破碎的迹象。风停云能想到的只有一可能,那就是御飞流用了什么灵族术法。
御飞流神情微妙地看向倒在血泊之中的白茶,此时那人的魂魄已经消散,周遭阻挡着他们的剑气也褪去得差不多了。
他原本想要过去,却发现青年先一步落了地,避开白茶的伤口小心翼翼将其抱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御飞流比看到那昆仑玉的时候心情还要复杂。
“那个昆仑玉不是普通昆仑灵玉,里面有我兄长的一缕神识,只要玉碎他便能立刻感知到,并且瞬身千里赶来。”
一步登天是谢九思的天赋之一,如果说万剑云宗之中风停云的剑是最快的,那么谢九思的速度在剑宗,乃至整个修真界都少有人敌。
毕竟一瞬千万里,刹那入九天的天赋,哪怕是神品法宝也难及。
这个天赋他很少使用,不为别的,若是用在自身倒没什么影响,可要用在别人身上就得以自身灵力养护的灵宝为媒介。
自身养护的灵宝和普通的灵宝不同,就像风停云未择命剑之前所用的灵剑一样,是有一定感情的。
赠人以这样的灵宝,无异于主动结上羁绊,沾染因果。一个不慎就可能会遭受对方的劫数牵连。
在人修之中这个举动代表什么意思御飞流不知道,灵族占有欲极强,对领土,或是灵宝,甚至身上的一根羽毛都绝不会轻易相赠。
尤其是谢九思一族,他们一族不仅占有欲强到近乎偏执,还出了名的龟毛。
谢九思尤其爱洁,容不得一点脏污。
之前还在灵兽宗的时候,御飞流每次要去谢九思的居所,不说焚香沐浴那么讲究,至少也得里里外外清洗干净才让进。
可如今他竟然面不改色,毫不嫌弃的把白茶从血泊里抱起来……
像是感觉到了御飞流的眼神,又或者只是单纯不小心抬眸撞上了对方的视线。
谢九思皱了皱眉,那熟悉的嫌弃神情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御飞流薄唇压着,想起他在入境之前信誓旦旦的说要拿到天斩,到现在非但没择到剑,还险些交代在这儿。
谢九思叹了口气,知道少年自尊心强,被自己看到这般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他没再说什么,取出一瓶上品丹药递了过去。
“这丹药药效有些强烈,本来以你们如今的修为吸收它有些吃力,不过你们伤的太重,尤其是你,都要伤到心脉了。如今这里也没什么医修在,只有先用这般法子治疗了。”
御飞流接过闷闷说了声谢谢,然后又看了白茶一眼,欲言又止。
可谢九思没再将视线分给他分毫,他这才咽下要说的话,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疗养伤势。
风停云没御飞流那么别扭,他笑着收下直接取出一颗丹药就往嘴里塞。
几口嚼碎咽下,感觉到一股热流流经全身经脉,没忍住喟叹了一声。
“对了师兄,不是取剑有规定的吗,说是在出镜之前不能有人干涉,否则五年之内都不能入境取剑了。”
他抬起手挠了挠面颊,斟酌了下语句。
“我这么说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今日没师兄赶来我们可能都得交代在这儿。师兄能来救我们我很感激,只是我想问问你过来了,那我们这择剑还算数吗?”
“我并未干涉你们取剑,我是在你们取剑结束之后赶来的。”
“等等,可是我们这里只有我和白茶取到剑了,御飞流他们并没有……”
青年勾唇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
“风师弟,我是万剑云宗的弟子。灵兽宗的事情自然与我无关。”
的确,就算捏碎了玉牌谢九思也只能救剑宗的弟子,因此他如今就算入境了对灵兽宗的择剑计划也无甚影响。
这是合规矩的。
只是风停云没想到这样有些狡黠的话,会出自向来行事光风霁月的谢九思口中。
自看到谢九思到现在,白茶在被他抱起来的时候,嗅到那熟悉的气息后这才慢慢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
她轻轻拽着青年的衣袖,可因为手受了伤,一动就疼得她闷哼出声。
“你先别乱动。”
白茶一愣,被谢九思骤然冷下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她眼睫微动,余光瞥见他微沉的脸色。
谢九思一直在用灵力帮白茶疗伤,偏她伤到了内里,加上被魔气给侵蚀了,在无量之地这样灵力稀薄的地方除了不让伤势加重之外,并不能完全治愈。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谢九思的语气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可白茶总觉得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她看着青年眉宇之间的折痕,因为离得近,在晦暗的环境里也清晰可见。
她顿了顿,原本想乖乖回个“好”就算了,可话到了嘴边没忍住问道。
“……师兄,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白茶原本不确定,以为他是单纯被那人的阴毒手段而弄得不悦。
可下一秒,她看到谢九思一脚踩在了那人的本命法器竹中剑上,生生用剑气断了剑脉后。
他低头看向白茶,一字一顿说道。
“不过一介蝼蚁而已,还不值得我动怒。”
白茶心下一惊,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他没有因为那人生气,不就是生她的气吗?
“师兄,我……”
她张了张嘴,话说到一半又在触及谢九思凉薄的眉眼时候咽了回去。
正在白茶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破这个僵硬的局面的时候,青年先一步开口。
“你伤的很重,我得带你上一趟灵山,只有灵山的佛修才能祛除你体内的魔气。”
谢九思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白茶,从她这个角度看去,能清晰看到青年优美的下颌线条,再往上是他微压着的薄唇。
见谢九思给了她台阶下,白茶松了口气,赶紧说道。
“麻烦师兄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可能得麻烦师兄把我的剑带上,我刚才用了仅剩的最后一点灵力把剑□□了,但是我和它尚未结契,我……?!”
白茶话刚说到一半,两股剑风倏尔擦过她的额发。
她瞳孔一缩,声音骤然拔高。
“怎么有两柄?!”
谢九思一愣,前一秒还因为对方这般不爱惜身体而有些生气,后一秒看着她这样瞪大眼睛,后知后觉的样子没忍住弯了下唇角。
“你是傻瓜吗?自己取的剑都不知道有几柄吗?”
尚未结契连接灵脉的剑没有灵力支撑,哪怕再如何神兵利器也没办法自如动弹。
青年指尖微动,在黑雾之中的两把灵剑像是被神佛点化了一般有了意识。
嗖嗖两下,几乎同时给到了白茶身旁。
看到左右两边悬停的灵剑,白茶顿感压力山大。
“师兄,哪柄是天斩啊?”
它们都在黑雾之中看不见真容,她又和他们没结契,自然分辨不出来。
话音刚落,也不等谢九思回答,左边那柄灵剑立刻贴近回应了她。
看来应当是它了。
白茶眨了眨眼,费力抬起手隔着黑雾摸了摸它的剑身,这一次它没有像之前那般排斥自己。
不过等到她想要再往下碰触的时候,它又侧身避开。
表现得好像让她摸只是让她确认,并不是想和她亲近。
当然,如果它在白茶摸它的时候不刻意偏一下剑柄的话,这个举动倒是很有说服力。
通过碰触,感知到体内沈天昭的神魂与它也有共鸣后,白茶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低头看向另一边的那把灵剑。
听白傲天说当世与天斩品阶相当,又属性相克的神兵当世有且只有一柄,其名也和天斩相对,名为入坤。
这两把剑的名字合起来为上可斩天,下定乾坤。
简单来说,就是上天入地的意思。
“抱歉啊,不小心把你从地里拔.出来了。你赶紧回去吧,我要走了,希望你早日遇到良主,带你离开剑冢。”
白茶说着拍了拍它的剑柄,以示安慰。
不想她刚上手,那剑就跟磁铁一样死死附在了她的掌心,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师兄,师兄救我!它在吸我!”
谢九思垂眸,瞧见白茶手中的血迹已经被入坤给吸食干净,融入了剑脉。
“别担心,你不会伤害你。”
“刚才你的血已经沾染在了它的剑身,它需要将最后一点血融入剑脉与你结契。”
“结契?不行!我入境是来取我师尊命剑的,我不能和别的剑结契!”
白茶挣扎着想要将入坤拿掉,谢九思先一步制止了她。
“你误会了。你有了天斩,不代表你不能和入坤结契。”
怕白茶动作太大伤到心脉,他一边用灵力安抚着一边解释。
“而且剑已出鞘,意味着它认可了你。你要是现在抛弃了它,除非你身死,不然它不会回鞘,也不会再择新主。”
剑和剑修很像,认定了什么便是什么。
如果它不愿意,更不会出现那种不小心被人从剑鞘之中拔.出来的情况。
哪怕是被一些修为高深的大能取走,也只是连带剑鞘一起,绝不会出锋。
“可是,剑不是剑修的道侣吗,我,我有两把剑会不会被他们说用心不一,脚踏两只船啊?”
不怪白茶这般顾虑,当今,至少是据她所知还从未有哪个剑修是双命剑。
要是大家都三妻四妾也就算了,可在这样一夫一妻制的情况下,偏她打破规矩,肯定会被千夫所指的。
剑是道侣这个说法,在清心寡欲到近乎断情绝爱的剑修这一群体里的确被众人认可。
可是剑是剑,人是人,再如何也是两个不同物种,怎么能混为一谈?
谢九思哭笑不得。
“师妹,虽然双命剑在修真界极其少见,但这并不会让你被人指摘。准确来说他们可能不会嘲笑你,甚至还会羡慕你。”
“……羡慕我?”
他微微颔首,“你可能把这件事本末倒置了。不是剑修只能有一把命剑,而是剑修一般只能结契一把命剑。”
一是修者灵力有限,无法供给两把命剑,二是剑的占有欲很强,它们心高气傲,鲜少有愿意与它剑侍奉一主的情况。”
“不过一把也好两把也罢,剑的威力不在剑而在剑主。”
谢九思说到这里瞥了一眼暗自释放剑气较劲儿的两把神兵,在感知到剑气快要伤到白茶的时候一记指风过去。
它们被警告了一番,悻悻缩了下剑身,将剑没入剑鞘。
“所以师妹你不用纠结命剑的数量,只要你道心稳固,剑心如初,就算无剑也抵万剑。”
白茶听得懵懂,还想要问什么,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
她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青雲从昏睡中醒过来。
“唔好痛,我不是只是睡了一觉吗,怎么跟被人打了一样,骨头都要散架了……”
“咦?御飞流你怎么在这儿?还有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御飞流现在看到青雲就烦,一想到就是因为眼前人不设防被夺舍了身体,他才弄得这般狼狈,还被谢九思瞧见了。
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剑冢,我不来这里取剑我上哪儿去?倒是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也好说意思我?不想灵脉堵塞断裂拖我后腿就赶紧闭嘴坐下疗伤!”
青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这么吼了一通很是委屈,却挨揍又敢怒不敢言。
他缩了缩脖子,感知到灵脉的确有些堵塞后,这才坐下运转了下小周天。
不想这一运转,竟有意外之喜。
青雲眼睛一亮,反复确认几遍后,高兴地举起双手欢呼告知。
“御飞流,我突破了!”
一旁吸收药效疗伤的御飞流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看去,感知到少年的修为竟真的从筑基初期到了中期,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突破?你他妈从入境以来不是吃了睡睡了吃,要不是我们拼死拼活把能救出来,你现在早就躺板了,你干什么了你就突破了?
凭什么,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什么破天赋,逢凶化吉,敢情这凶全他们受了,他倒是大吉大利了!
御飞流气得磨了磨后槽牙。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风停云说道。
“呀,我也突破了。”
“看来这前辈们所说的以战淬炼的法子,果然诚不欺我。”
御飞流:“……”
妈的,就欺了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