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雪见白茶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最后实在没办法还是用手帕包着收下放到了储物戒指里。
“……师妹,这种东西你以后留着自己用就好,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我做这些本就是你有恩于我在先,你不需要回报我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白茶的神情,斟酌了下语句。
“倒是你,如今已经觉醒了天赋,比我更用得着。”
在没有觉醒天赋之前,修者体内的灵力只需要维持灵根运行,可一但觉醒之后,所要维持的便是两者。
也就意味着修者需要更快提升修为,才能保持灵根和天赋有足够的灵力可以吸收。
若是灵力不足,灵根和天赋会争夺灵力,无论是彼竭我盈还是我盈彼竭,修者本身都会遭到一定的反噬,严重者甚至伤到根骨。
而要短时间提升修为和灵力,加大修行量是必须的,同时也需要灵药各种外物与之相辅相成。
因此这觉醒天赋是好事,可养不养的起又是另一回事。
风停雪一方面是不大想要她以这种方式变出来的灵金,更多的也还是在为白茶考虑。
至少在择剑拜师成功之前,没有倚仗的情况下,还是什么紧着自己比较好。
白茶以前时候觉着风停雪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很不好相处,如今真正接触之后她发现对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嗯嗯,好的师姐。我也觉得我现在这些还拿不出手来,等我有能力了我再给你吐百八十个。”
“……倒也不必。”
风停雪叹了口气。
“对了,一会儿你去主峰登记完了之后若是不着急回来的话,你可以去紫竹苑一趟。”
“之前谢师兄缺的那一堂剑理课改成今日了,你前几日不是去了落了个空吗,这一次正好能补上。”
现在白茶觉醒了天赋,鹤不群又有意让她参加今年的择剑考核。
谢九思的剑理课于她来说百利无一害。
意外的是先前一听是谢九思的课就立马跟着过去的白茶,这一次反倒有些犹豫。
“可是师姐,这会不会不大好啊?”
“我如今跟着鹤师兄修行,鹤师兄和谢师兄好像有过节。我要是去听了谢师兄的课,他会不会不高兴啊?”
这个顾虑不是白茶妄自揣测,毕竟这段时间跟着青年修行,只要她一提起谢九思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不用顾虑太多。你是跟着他修行,不是拜他为师,你想去听谁的课就听谁的,他管不着。”
风停雪对鹤不群还算了解,他是不大喜欢谢九思,至于其中原由她也不清楚。
可青年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顶多抱怨几句,不会太放在心上。
白茶想着也是这么个道理。
她现在这个情况,如果不早些提升,往远了说劫数难渡,往近了说是灵根和天赋相互内耗反噬,于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听他们说谢九思的课虽主讲的是剑理,可对于天赋的修行也有涉猎,宗门好些弟子都是觉醒了天赋再择师,在没有拜师之前有一些前者的经验传授也能少走些弯路。
从绝顶峰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此时天边隐隐能看到些橘黄色的霞光。
白茶抬眸看了下天色,而后微微颔首。
“好,要是赶得上的话。”
“不着急,我也就是想起随口一提。这一次若是来不及了下次也成,谢师兄既然回来了日后授课的机会很多。”
两人就这么就着听课的事情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等到反应过来时候已经到了主峰。
长老堂就在主峰主殿不远处的位置,从望云涯白茶原以为只是做个登记,用不了多长时间。不想这登记时间是不长,但在长老堂外面排着的队伍却挺长。
从门口排到/>
她有些意外:“我还以为觉醒天赋的人只占少数呢,结果一来就有这么多人排队做登记。”
风停雪在她旁边站着,听到她这么感慨着出声解释。
“不是觉醒天赋的人不多,是觉醒顶级天赋的人不多。一般只要是资质在中上水平的弟子,在入门五年内都有觉醒天赋的可能。”
万剑云宗一共有十三峰四大峰,再加上外门的弟子,不说一万也有几千,能觉醒天赋的自然不在少数。
“不过这里排队的人也不一定都是来做天赋登记的。”
长老堂不单单是为着登记天赋而设立的,更多的是宗门弟子犯错领罪受罚的地方。
白茶眨了眨眼睛,还想要再问问关于登记天赋的事情,前面一个弟子听到她们的交谈循声看了过来。
“风师姐!”
那少年回头瞧见风停雪后眼睛一亮。
“我就说听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原来真是你啊。”
风停雪看着眼前的少年觉得眼熟,缓了一会儿才想起对方是谁。
正是前段时间刚入宗门的弟子,她当时带新弟子熟悉宗门,其中就有他。
她微微颔首:“王师弟好久不见,可还适应宗门的生活吗?”
“劳师姐挂心,都挺好的,宗门的师兄师姐们都很照顾我。”
他笑了笑,清俊的面容也柔和。
“对了风师姐,托你的福,正是当时听了你的鼓励我努力修行,我也觉醒天赋了,今日正好来这里登记,没想到就遇到你了。”
起初风停雪还以为对方是犯了什么事来这里领罚的,于是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没有询问。
不想他竟也是来登记天赋的。
虽说觉醒天赋有早也有晚,像少年这种入门才不到一两个月就觉醒的放在整个宗门也少见。
不仅是风停雪,一旁的白茶也有些惊讶。
她没忍住探出头:“哇你好厉害,隔壁逍遥峰的风停云还有仙乐峰的纪妙妙入门一年了都还没觉醒天赋,你竟然这么快就成功了。”
少年先前光顾着和风停雪说话了,这时候才注意到身后的白茶。
他对白茶有印象,当日入宗门的时候见到她在望云涯舞过剑。
听到她拿自己和风停云他们比,慌忙摆手说道。
“师姐你真是折煞我了,像我这样堪堪入门的弟子哪有资格和风师兄纪师姐这样的天纵之才相比,我也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他说到这里抬起手挠了挠面颊。
“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天赋……”
这话吊起了白茶的兴趣。
“冒昧问一下你的天赋是什么呀?”
天赋这东西也算隐私,白茶怕他觉得自己这么问太失礼。
“你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我就是好奇问问而已。”
“没什么不好说的,反正也是要登记的。我的天赋属于变化类天赋的一种,不过变化范围有限……”
少年说着抬起手运转着灵力,不一会儿他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三四倍。
“比如这样。”
白茶震惊得看着他的手变大又恢复。
“也就是说你能随意变大你的身体任何部位?”
“暂时是这样没错,不知道后续天赋修行之后变幻的范围能不能更大……”
他还想要再说什么,发现白茶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从上面移到了“……师姐,你在看什么?”
白茶赶紧收回视线,把头摇似拨浪鼓。
“啊没什么没什么,没看你那里。”
“……”
“……”
风停雪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要装作不认识白茶,立刻转身离开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换个话题摆脱此时的尴尬气氛,一个苍老的声音赫然传来。
“你们几个傻站在那儿干什么?不登记就走,要领罚的直接进去旁边的惩戒处,别耽搁后面的弟子的时间。”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白茶虎躯一震。
长老堂的宁长老在先前也看到了白茶,在登记了那个少年的天赋之后,发现她并没有往惩戒处去。
他拿着笔的手一顿,这时候才看了过去。
“你不是犯事来领罚的?”
不怪宁长老这么认为,在以往晨练的时候白茶十次有五六次都迟到,她算是这儿的常客了。
而他们两个也属于大宝天天见,他想不认为她又犯事都难。
“不是的宁长老,我今日来是来登记天赋的。”
和鹤不群在得知她觉醒天赋时候一样,宁长老也颇为惊讶。
笔在纸上一划,留下了一道极重的笔墨。
风停雪见此帮着白茶作证。
“是真的宁长老,白师妹近日跟着绝顶峰的鹤师兄在修行得了突破,不仅突破了练气也觉醒了天赋。也是他让我带师妹过来登记的。”
他缓了一会儿,还是半信半疑。
“那你过来吧。”
得了允许白茶心下松了口气,她走到宁长老面前一步位置停下。
这时候离得近,白茶才看清楚了他手中拿着的那个登记簿。
明明前一秒她才看到上面被毛笔划了一道墨痕,此时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仅如此,那展开的登记簿上也是空白一片,似乎从未落笔过。
“天赋是每个人独有的能力,除了主动告知之外,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风停雪看出白茶的疑惑,压低声音解释道。
原来如此,白茶眨了眨眼睛。
老者提笔欲落。
“你的天赋是什么?”
白茶没办法厚着脸皮把【我即真理】这种天赋名说出口,顿了顿说道。
“我的天赋是言灵。”
言灵?
这种天赋虽不多见,却也不少见,至少在他近十年登记天赋里已经不下十来个弟子是这类天赋了。
不过老者对此也并不意外,白茶是天灵根,能够觉醒天赋已是很不可思议了。要是天赋太强才奇怪。
他这么想着催动灵力往后翻动着登记簿,在言灵类的天赋那一页写下了白茶的名字。
“好了,下一个。”
对于老者冷淡的态度白茶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性子本就这样。
见对方已经登记好了白茶道了声谢,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一旁的风停雪眉头紧皱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师姐怎么了?”
白茶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风停雪回过神来摇摇头。
“没什么。”
白茶不知道登记簿登记在前后的差别,风停雪却知道。
一般登记在越前面的天赋越高,为顶级天赋,而在后面的反之。
老者刚才将白茶的天赋登记在了最后几页,风停雪对她的天赋也不多了解,可看鹤不群的样子应该不是单纯的言灵那么简单,不然他也不会直接拿命牌来举荐白茶。
只是她要怎么说,又要怎么证明?要是让白茶当着老者的面给他吐几块金子来证明她的天赋不一般的话,似乎也没多少可信度。
毕竟除了白茶之外,其他的言灵类天赋的确都挺普通的。
算了,登记天赋只是做个记录而已,对其他修行什么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对于风停雪心中所想白茶一无所知,她见刚才那个少年还没走远,赶紧跑过去郑重其事道了个歉。
风停雪瞧见了对白茶这番知错能改的态度很是欣慰,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欣慰多久,下一秒便看到她从储物戒指里拿了一个金莲出来递给了对方。
看着少年受宠若惊的,最后拗不过白茶还是收下既不好意思又欣喜的模样。
她一时之间有些无语凝噎。
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这金莲是从白茶嘴里吐出来的,他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高兴?
白茶道完歉送完金莲又小跑着回来了。
“太好了,得亏及时解释清楚了,不然这件事传出去了我以后在剑宗可就没脸继续待下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周围,发现风停雪走的方向不大对。
“嗯?师姐,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
“我忘了和你说,你还要去一趟剑阁楼。”
风停雪将鹤不□□代给她的事情简单告知给了白茶。
“?鹤师兄说要举荐我参加择剑考核?!”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鹤不群会这样做。
择剑考核的名额有限,举荐的名额更是。
像鹤不群这样穷的揭不开锅,为了锻造灵器收灵石灵材才答应带她修行的,有这样宝贵的名额按理说他拿去卖也成啊,竟然给了她。
白茶实在难以置信。
“不是,师姐你是不是误会鹤师兄的意思了?还是你给了他钱帮我买来的这个名额?”
就知道白茶不信,少女将鹤不群给的命牌拿了出来。
“现在你总该信了吧?”
修者的命牌非身死,除非主动给予他人,一般是不可能离身的。
“他说你的情况择剑入道一事宜早不宜迟,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成功通过今年的择剑考核,不过他看上去还挺有把握的。”
这也是白茶这段时间拼死拼活修行的原因,她起初还以为今年通过宗门考核升回主峰,明年再参加择剑也不迟。
谁知自从打通了灵脉后,白傲天所需的灵力越来越多。这几日每次入阵修行的时候,每用一次天赋,她所需要缓过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她正愁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不想鹤不群竟然将这个名额给了她。
白茶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看来鹤不群和她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他做出了超过交易关系的事情,白茶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可我没有什么能回报鹤师兄的。”
言下之意是她想要,但是还不起这个人情。
“怎么没有?你以为他是真的什么都不图就把这仅此一个的名额给你?”
白茶一愣:“我身无长物的,他能图我什……?!不会是馋我身子吧!”
“……”
风停雪看着白茶故作惊恐的样子,虽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无语住了。
“他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他举荐你,你能不能通过是其次,这段时间你进步神速。让你参加考核估计就是单纯想通过你来当众打谢师兄的脸。你也知道他和谢师兄是死对头,平日里处处都被他压一头。你能帮他出口气,一个举荐名额而已,在他看来自然划得来。”
这种漏洞百出的借口要是换到别人身上白茶不会信,但是如果是鹤不群的话,那倒有几分可信度了。
毕竟他之所以收下她,也是因为谢九思。
“竟然是因为这种理由……”
白茶嘟囔着,先前还因为鹤不群的举荐而纠结的情绪也跟着平复了许多。
一旁的风停雪见白茶并没有怀疑,心下松了口气。
鹤不群为什么举荐白茶,一方面是顾忌着她的体质,然而更重要的是他有意让白茶拜入绝顶峰。
不过他不想让对方有太大压力影响修行,在考核结束之前没打算告诉白茶。
不知道原由的白茶一路上都有一种天上掉馅儿饼的感觉,等到了剑阁才回过神。
剑阁顾名思义是一座形状如巨剑的阁楼,由剑修长老应决镇守。
白茶从没有来过剑阁,但是多少听过应决的名字。
仙乐峰的纪妙妙就差点成为他的真传弟子,只是少女更倾向于拜凌霄为师。
一想到这里白茶不可避免想起了白傲天把纪妙妙灵力吸收了,导致了她败给祝灵尘的事情。
如今要去见的人又是差点成为少女师尊的人,她莫名有些心虚。
她站在剑阁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正要敲门。
“啪”的一声,一道剑风从里面骤然吹来,门打开了。
等到风止,白茶抬眸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黑色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即使离得这么近,因为对方穿着一身黑袍,浑身上下遮掩得严严实实,她并没有看到对方长什么样子。
唯有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深邃冷冽,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白茶。
“何事?”
和白茶想象之中的不同,应决的声音低沉喑哑,却并不苍老。
光听声音可能顶多也就三十左右。
白茶被对方这不怒自威的气势给吓到了,缓了一会儿才朝着其行了个剑礼回道。
“应长老,我是内门的白茶……”
“你就是白茶?”
她话还没说完,对方沉声打断了她。
白茶愕然,显然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
她有些懵,还没来得及询问,应决指尖一动,和先前登记簿一样的册子出现在了他手中。
只不过要薄上许多。
“你觉醒天赋了?”
这虽是个疑问句,语气却笃定。
白茶点了点头,想着可能对方修为高深,一眼就看出来了也没多在意。
一旁的风停雪见此趁机将鹤不群的命牌递了过去。
“应长老是这样的,绝顶峰的鹤师兄打算将今年择剑考核的举荐名额给白师妹,您……”
应决冷声说道:“不用了。”
果然,即使有了举荐像白茶这种非主峰弟子还是不能直接跳过宗门考核参加择剑考核。
白茶叹了口气,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不想在以为没戏的时候,应决又凉凉补充了一句。
“谢九思已经举荐过你了。”
……
白茶和风停雪从剑阁那里回来的时候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尤其是当事人白茶。
鹤不群能举荐她已经很出乎她意料了,没想到一日之内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竟然还能发生两次。
“风师姐,你说为什么谢师兄会举荐我啊?有祝灵尘和纪妙妙在,怎么也轮不到我才是。”
她抓了抓头发,紧皱着眉头一脸不解。
风停雪将鹤不群的命牌收好,相对于白茶的百思不得其解,她对此并没有太惊讶。
谢九思对白茶有多照顾,自她入宗门以来便能看出来。
很多人妒忌白茶,觉得她不过是因为运气好有了一副天灵根才得到了宗主青睐,能跟谢九思修行。
其实并不然。
万剑云宗是修真界三大剑宗之一,宗主真传弟子的标准要比寻常真传更高。白茶虽有着绝佳的根骨,可同时也意味着很难觉醒天赋。
凌霄考虑她的可能性并不大,而是谢九思主动提出带白茶修行的。
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风停雪之所以知晓也是回风家的时候不小心听到家中长者提起。
而凌霄钦点其修行这件事,原先也只是门中弟子猜测的,谢九思大约是怕白茶遭受非议对此也没否认。
因此这更“坐实”了凌霄有意收她为真传的谣言。
“纪妙妙和祝灵尘本是主峰弟子,资质出众,用不着举荐便能参加择剑考核。谢师兄会把这个名额给你也不奇怪,毕竟你之前不是说你去拿筑基丹的时候正好碰上他了吗?可能就是那之后举荐你的吧。”她虽这么给白茶说道,然而心下总觉得谢九思或许比在白茶拿了筑基丹前更早举荐了她。
“总之这也是好事,你与其想那么多,不如最近在择剑考核之前抓紧时间好好修行,争取通过考核别辜负了谢师兄的一番好意。”
“……我会的师姐。”
白茶眼眸闪了闪,红唇抿着。
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先前得知鹤不群举荐自己的时候她虽不大好意思,却也没现在这么别扭。
本来自己掉到内门对谢九思她已经很愧疚了,之前在丹药房时候告知他自己如今跟着鹤不群修行,白茶不是傻子,看得出来他是有些失落的。
有这么两个事情在前,她没有觉着得了个举荐名额多高兴,反倒心头闷得慌。
谢九思对她太好了,不管他是因为出于同门之间的照顾,还是鼓励她继续修剑也好。
这样纯粹的善意让白茶很有压力。
少年人心事都表现在脸上,风停雪稍微瞥一眼就知道白茶在想什么。
纯粹的善意吗?
谢九思这人是光风霁月,正直无私。但孰轻孰重他应该是能分的清的。
这举荐名额有限,择剑名额也有限,每年宗门弟子为了择剑考核可谓是争破了头。
鹤不群是因为知道了白茶觉醒了天赋,那谢九思呢?他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是不是和鹤不群希望白茶拜入绝顶峰一样,谢九思也是如此?
只是若是他真的希望凌霄收白茶为徒的话,风停雪又有一点想不明白了。
白茶资质是好,却不是不可替代的。
有蓬莱岛的那个祝灵尘,还有仙乐峰的纪妙妙,谢九思为什么执着白茶一人?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又是白茶觉醒天赋,又是谢九思举荐什么的。
风停雪弄不清楚个所以然来也颇为头疼。
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见此时天色尚早,谢九思应该还没去授课。
正在风停雪想要提醒她去紫竹苑的时候,瞥见不远处一个黄衣弟子走了过来。
那少年眉眼清俊,面容白皙胜雪,冠玉束发,一身浅黄衣袍上有红线绣着符纹。
生的男身女相,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女修。
这人风停雪认识,是符修世家泷家的二少爷泷如夜,和风停云一般年岁。
“泷师弟。”
风泷两家是世交,虽对这个矜傲的小少爷没什么好感,可既已瞧见了她也不好无视。
“风师姐。”
少年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风停雪原以为泷如夜打完招呼会径直离开,不想他下一秒走到了白茶一步位置停下。
“你就是白茶吧?”
泷如夜打量着眼前面容清丽的少女,秀眉微蹙。
竟然连筑基都没到?真不知道谢九思在想什么,给这样一个弟子举荐。
白茶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看出了他脸上肉眼可见的嫌弃。
见此她的语气也没好到哪儿去,不悦开口。
“是我,请问你找我什么事?”
少年抱着手臂,微抬下巴的样子让白茶联想到了花孔雀。
“没什么,就是觉着以你现如今的水平来看你暂时配不上谢师兄的举荐。”
“所以?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嘲讽我一通,说我德不配位?”
嘲讽又如何,这名额是谢九思给她的,她可不会蠢到因为别人的三两句的刺激就放弃。
正在白茶做好了和对方一番嘴炮大战的时候,谁知泷如夜并不打算和她骂架。
“你倒是还有点自知之明。”
“不过比起和你逞口舌之争浪费时间,我更倾向于直接点的解决方式。”
白茶越听越糊涂,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什么直接点的方式?”
“还能是什么?”
泷如夜手腕一动,一支笔身灿金,印有白色云纹的灵笔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我今日便直说了。哪怕是谢师兄举荐的你,我也不服。按照宗门规矩,举荐的人之中若是有德不配位者,门中弟子都有权质疑。”
听到这里一旁的风停雪明白了对方的真正意图。
她先前就注意到了少年是从剑阁方向过来的,原以为只是单纯路过,现如今看来应该也是为的择剑考核。
择剑虽说的是剑,可其实也是择器,不单单是剑修,丹修符修等若是要去无量之地择选本命灵器也是需要通过考核的。
只是万剑云宗是剑宗,剑修占多数,所以无论择什么灵器都统称为择剑。
泷如夜是符修,入剑宗也有快两年了,前段时间刚筑基。符修的修行速度要比剑修慢些,算着时间今年也到了他择器的时候了。
若是放在几百年前择选灵器是在自家剑冢倒也还好,择剑的名额不会那么有限。
只是在当年仙魔大战之时,为镇压万千魔祟鬼魅,终南老祖,昆仑之主,还有万剑云宗的剑祖三人合力,聚集三千仙门陨落修者的灵器之力将其压制在九曲黄泉阵下。
这一举虽结束了持续近百年的大战,却也让灵器沾染上了魔气。
为了除去魔气,三位大能又将它们封印在了无量之地,唯有在每年弟子择器的时候才会打开结界。
因此这无量之地的灵器属于三千仙门,每个宗门对于择剑名额自然也有限制。
谢九思把这个名额给了白茶,作为主峰弟子的泷如夜自是不服。
少年薄唇微启,神情冷漠地看向白茶。
“白茶,你可敢与我到青云台一战?”
……
自上次比试意外输给了祝灵尘之后,除了跟着谢九思日常修行之外,纪妙妙已经有小半月没有从仙乐峰出来了。
今日她本来也是打算在峰中练剑,待到择剑考核的时候再一雪前耻。
可也不知怎么的,越练她越是心烦意乱,脑海里一会儿闪现着祝灵尘的身影,一会儿又转变成白茶的脸。
如果说当日当众输给一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毛丫头对她是一种莫大的羞辱,那么握不住剑的自己更是让她无法原谅。
别说当时那些观战的弟子了,就连她父亲在得知了她在比试中途丢了剑也是颇为震惊。
祝灵尘的资质是万里无一,然而纪妙妙也不差,两人修为相当,甚至纪妙妙比对方更早入道,她在剑道上的领悟就连那眼高于顶的应决也起了收她为徒的念头。
若是两人打成平手,或是棋差一招也就算了,要说纪妙妙在祝灵尘手中毫无还手之力,中场就认输了他是断然不信的。
因此这问题只有可能出在少女身上。
在这段时间里,男人曾有意无意询问对方,是否修行出了什么问题,又或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可纪妙妙每次都沉默不语。
原本他见纪妙妙不愿意说也没再过多提起,谁知今日刚从房间出来,便看到少女又一个人在外面练剑。
那剑比前几日还要杂乱无章,满是戾气,好几次险些没控制住剑伤了自身。
“够了!”
男人忍无可忍,沉声喝止住了纪妙妙。
“妙妙,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作为一个剑修应当知道剑是你的半身,而不是用来发泄情绪的工具,你这是在侮辱你的剑更是侮辱你自己。”
纪妙妙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回头看到男人面若寒霜的样子僵在了原地。
而后红唇抿着,挽了个剑花收回了剑。
“父亲,我不是……”
“行了,我现在不想听你狡辩什么。我知道你自小顺风顺水惯了,没经历过什么挫折。这一次输给了蓬莱岛的那个祝灵尘萎靡不振我能理解,可你都已经这么久了还没走出来。”
他居高临下注视着眼前堪堪到他肩膀的少女,语气少有的严肃。
“妙妙,输了并不丢人,丢人的是停滞不前,不敢面对。”
纪妙妙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而后看到他的眼睛时候突然意识到了对方话中之意。
他说的不单单是自己躲在仙乐峰这件事,还有不敢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日比试她不到中场就输了也就罢了,作为一个剑修甚至连剑都没握住。
她害怕周围人看她时候不屑的眼神,听到他们嘲讽的话,说她德不配位,和白茶当年一样不配跟着谢九思修行。
“……抱歉父亲,女儿让你担心了。”
纪妙妙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剑推送回了剑鞘之中。
男人见她是真的认识到错误了,欣慰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没事,你还太小,心境不稳也正常。”
他想到纪妙妙这段时间总是窝在仙乐峰不出去,这样于修行和心境都不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日紫竹苑有谢九思的剑理课,去听听也是好的。
“不过你心结未解,一直待在峰中也没用。你倒不如去主峰那边走一趟,没准会有些新的收获。”
紫竹苑就在主峰。
若是以往男人这么说纪妙妙估计一下子就明白了是让她去听听课静心,可这些日子她脑子里全是当时比试落败的事情。
纪妙妙眼眸闪了闪,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收紧。
“我明白了父亲。”
“明白就好……”
男人点了点头,还想要说什么,谁知纪妙妙下一句话让他险些没绷住。
“我这就去找祝灵尘再战一场,解开心结。”
“咳咳!不是,谁让你去找她打架?我是让你去紫竹苑听课静心!”
就纪妙妙现在这心浮气躁的状态,又是觉醒天赋的紧要关头,要是再打起来就算赢了也乱了道心,在没有彻底解开心结之前于修行毫无益处。
听课?
少女一愣,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今日是谢九思的剑理课。
她瞧了一眼一旁的日晷,距离上课还有半个时辰,这时候御剑应该还来得及。
思之及,纪妙妙立刻动身往主峰过去。
不想她刚到主峰,便看到了一群弟子三三两两往青云台方向那边跑去。
青云台是剑宗专门用来给弟子切磋的地方,先前纪妙妙便是和祝灵尘在那儿动的手。
剑宗本是以剑论道,能动手绝不动嘴,这种比试每日都会有一两场,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只是今日有些奇怪,主峰弟子就近听到动静来观战也就算了,里面竟还有好些从小峰赶过来的弟子。
声势浩大,络绎不绝,这阵仗比她和祝灵尘先前比试时候还要大。
怎么回事?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人类的本质是吃瓜,纪妙妙也不例外。
在去紫竹苑听课和去青云台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纪妙妙御剑刚落地,心下好奇,随便叫住了一个宗门弟子。
“今日青云台比试的可是哪峰的师兄师姐?”
在她看来能够引起这样大的动静的不可能是寻常弟子,只可能的那些大峰主峰的真传或是亲传,还是资质极为出众的那种。
“不是什么师兄师姐,是白茶和泷家的那个小少爷泷如夜。”
那个弟子见纪妙妙一脸懵逼的样子情绪颇为激动地说道。
“纪师妹你这段时间在仙乐峰所以不知道,前些时候白师妹终于突破了练气,这倒也没什么,按照剑宗弟子的标准,她这还算慢得了。只是谁能想到她前脚刚去丹药房拿了筑基丹,后脚谢师兄就把今年择剑考核的名额给了她。”
“好巧不巧泷师弟今年也到了择器的年岁,两人争执不下,谁也不愿意让谁。这不最后只得上青云台当众解决了吗?”
白茶,泷如夜?
一个剑修和一个符修竟然上了青云台?这简直前所未闻。
不单如此在剑宗,一个因为太过废柴,一个因为太过毒舌傲慢,可谓远近闻名。
这样两个人打起来了,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是给他们枯燥乏味的修行生活增加乐子。
他们自然激动兴奋,甚至还有一部分放弃了谢九思的课也要赶过来看个热闹。
纪妙妙听着那弟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信息量太大,她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按理说又不是什么修为出众的弟子的比试,甚至其中一个尚未筑基,一个还是符修,这比试着实没什么可看性。
然而她一听到白茶的名字就下意识想起了那一日紫竹苑的那一剑,很重,把她逼退了好几步不说。
就连在之后和祝灵尘交手的时候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或许只是自己当时状态不佳,又或者只是因为风停云的灵剑威力太强。
纪妙妙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她的落败可能是在自身,在剑,在祝灵尘,而不是白茶。
不为别的,少年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在她看来与其输给了祝灵尘,她被白茶这个练气修为的伤到了才是真正的难以接受。
思索再三,纪妙妙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青云台。
青云台是一个巨大的灵玉堆砌而成的擂台,高约两三丈,台上能容纳百人而立。
纪妙妙还没走近,抬眸一眼便看到了台上那个明黄色的身影。
不只是白茶,风停雪也在。
她抱着手臂在一旁站着,静静等着比试开始的讯息。
先前泷如夜提出和白茶一战来决定择剑名额归属的时候,即使白茶拒绝,可拒绝一次之后还会有第二个泷如夜,第三个。
况且泷如夜的举动是合规矩的,剑宗本就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哪怕白茶得到了举荐名额,若是没能力守住,也还是得让出来。
显然白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于是并没多犹豫就接受了泷如夜的邀战。
大约是为了怕白茶事后出尔反尔,他要求去青云台,由主峰师兄主持这场比试。
白茶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没拒绝。
青云台上有个传讯阵法,一旦比试双方上去便会触发。
到时候只在晨练敲响的古钟会再次响起,四方青鸟也会把比试的消息传到各个峰中。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刚决定比试就来了这么多观战的人。
只是没想到纪妙妙也过来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对方,和纪妙妙偷看被抓包的尴尬不同,风停雪表现得很淡定。
她微微颔首,往旁挪了点儿位置。
纪妙妙闷闷说了声谢谢之后,两人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比试还有一会开始,旁边的一个师兄突然出声说道。
“喂,你们说这两个谁能赢?”
“唔不大清楚,虽说泷师弟资质出众,在符修之中的确是佼佼者,可符修多为辅助不擅近战。白师妹再如何拉胯也是个剑修,若是真打起来还真不好说。”
“我倒不这么觉得,单是从剑符两修的优劣势来看泷师弟的确有些吃亏。可是你们是不是忘了天赋这一回事?”
被这么一提醒他们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前不久泷如夜觉醒了天赋一事
——而且还是个上等天赋。
先前还对两者谁输谁赢拿不准的众人,此时的风向一下去全往泷如夜那边倒了。
“也是,单系火灵根加上等天赋,足以弥补近战的劣势了。”
起初还觉得这是一场比较有悬念的比试,如今听着倒是觉着有些索然无味了。
“没劲儿,这没开始就知道谁胜谁负了。要不咱们还是去紫竹苑上课吧,今日可是谢师兄的剑理课,比起来看这么一场比试,我觉着前者更有意义。”
“师兄们说这话还为时尚早吧。觉醒了天赋的又不只是泷师兄一人,还有白师姐。”
风停雪原本对他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没太在意。在听到这话后循声看了过去。
帮着白茶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白茶不小心言语“冒犯”的那个王师弟。
此话一出,先前还议论纷纷的众人骤然沉默,纪妙妙也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白茶也觉醒天赋了?!”
少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他刚入门不知道对白茶的事情不大清楚,见一旁的纪妙妙莫名激动地上前询问。
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是啊,我今日来登记天赋的时候也碰见白师姐了,是我亲眼看见长老给她登记的……”
在众人目光炯炯地注视下,他缩了缩脖子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怎,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
和刚才突然静默一样,良久之后他们又似按了开关一样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
“天灵根能觉醒天赋?你相信吗?灵根和天赋都在五行之外,这怎么可能?”
“也不是没可能啊,咱们剑宗那位不也是吗……虽然他是空灵根。”
“也是,也是有特例的。不过像白师妹这种天灵根根骨,就算觉醒了天赋也只是个末等吧……”
“……”
对于白茶觉醒了天赋这一件事,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道是震惊多一些还是惊吓多一些。
在众人都恍惚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人群之中一个弟子突然冒了一句。
“既然这场比试又有了悬念,不若大家来赌一局如何?”
只见那个青年手中拿着两个玉盘出来,将一块灵玉放在了右边的盘子上。
“就当修行之余放松一下,图个乐呵。右边押泷师弟,左边白师妹。我也是符修,我就押泷师弟吧。”
听到青年这个提议后,众人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纷纷下了赌注。
“那成,我也押泷师弟。”
“我也!”
哪怕这场比试因为白茶意外觉醒的天赋有了点看头,在他们看来她的天赋也不可能有多厉害,不会对结果造成什么影响。
风停雪看着泷如夜的那边被堆得高高的灵石灵玉,和白茶那边寥寥几个比起来对比惨烈,实在寒碜。
她皱了皱眉,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瓶固本培元的丹药放了上去。
“我押白茶。”
周围的弟子听到这话愕然看了过去,而后其中一个弟子忍不住感叹道。
“不愧是风师姐,富贵险中求,这格局实在是大。”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人把人傻钱多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好啊你,胆儿肥了,竟然敢这么说师姐,师姐是心善造福大家,你这穷光蛋有钱都没这心胸!”
“……”
听着他们一来一句的调侃,风停雪脸色一阵黑一阵红。
她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和他们计较的时候。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骤然出现在了她的视野。
紧接着“啪”的一声,在众人看清楚了那玉盘上置放的东西之后,震惊得瞳孔地震。
——竟是一块通体雪白,灵力充盈到肉眼可见的上等昆仑玉!
看成色至少也在七品以上。
昆仑玉本就难得,这种等级的更是千金难买。
而那豪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谢九思。
他原本等着上课,谁知到了时间,从来都是人满为患的紫竹苑除了他竟无一人。
正当他以为是不是自己记错授课日子的时候,也听到了青云台那边的钟声,看到了传讯而来的青鸟。
“……谢师兄,你是不是押错了?”
谢九思眨了眨眼睛,俊美的面容看着莫名有些无辜。
“这边不是师妹吗?”
“是白师妹,只是……”
“那就对了。”
没等那弟子说完,谢九思看着他一脸惊愕的神情笑着说道。
“你也当我人傻钱多吧。”
“……”
绝了。
真是冤种年年有,今日尤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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