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谈话

KTV最后还是没去成,江澄表示自己不去以后何慕江也随机变卦,沈穆就更不用提了,放学后小分队就此解散。

项简还从何慕江那听来了他们想要搬家的事情,就自告奋勇要去帮忙找房子,还私心的把地方限制在了自家小区附近。

项简其实也才搬新家没几年,住的位置是新开发的楼区,离学校的距离比筒子楼可近多了,并且环境还不错,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那边都是新房,位置又优越,租起来价格会有点高。

但她说出这个最担心的问题时,何慕江却直接摆摆手,说是钱的事不用担心,只要房子好就行,搞得项简纳闷极了,她和江澄玩了这么久,当然知道江澄家庭的情况,而这个表弟却有一种家庭很富裕的感觉。

原来亲戚之间的贫富差距也会这么大吗。

现在何慕江对外宣称的身份都是江澄表弟,他和老爸共同把户口本上何家小儿子的事隐瞒了下来,这本身就是为了办理身份虚构的,如果大肆宣扬肯定会与江澄表弟的人设相撞,解释起来也更麻烦。

况且比起把何慕江带在自己身边,何晏清更希望他能在江澄身边照顾她,所以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

项简虽然有点疑问,但也不至于追根究底,比起好奇人家的家务事,她还是觉得能和好姐妹一起上下学比较开心,再说已经高三了,时间过一天就少一天,她恨不得现在就找到一件合适的房源把江澄塞进去。

这事除去拜托项简,何慕江自己也有在网上搜罗着,发现合适的就收藏一下准备到时候去看看,他执行能力还算可以,既然说要搬家那就把这事提上日程。

放学后的何慕江的脚步变得无比轻松,到了筒子楼似乎也没了那种嫌弃的情绪,反正马上就要离开,这最后的一段日子怎么忍都忍过去了。

倒是沈穆总像是想找江澄问什么话的样子,何慕江一下子就想起体育课的事,于是在中间当足了程咬金,一路上他成功的没让这两人说上一句话。

虽然不知道爸妈进展到了哪一步,但他怕的就是让好不容易走出来的老妈又退回去,为此只能隐瞒沈叔一阵了。

如果是按照平常,江澄肯定能立刻发现其中的猫腻,但今天是个意外,她一路上脑子都在想别的事情,并且到现在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自从知道何晏清未来身份的那天起,江澄一直在自欺欺人,觉得她和何晏清之间绝对不可能会发展成那种关系。

毕竟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一个银河系那么远,根本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但现在想到那个未来,又联想到何晏清的态度,江澄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何晏清好像……喜欢她。

这句话出现在脑海的时候,江澄明显觉得自己四肢变得僵硬了些,就连走路都不知道怎么摆臂,甚至有种要顺拐的感觉。

作为东高的校花,江澄自然受到过很多男生的告白,每当那个时候她总会温柔的笑着拒绝他们,告诉他们自己现在只想学习无心恋爱。

但她统统无法把何晏清和这些追求者们对上号。

一旦扯到他,江澄甚至连假笑都装不出,她只有种想逃跑的感觉,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件事。

从第一次见面时,何晏清就是与别人不同的。

江澄抬眸望向何慕江,他额前的刘海不长,一眼就能看到那对精致的眉形,配上他亮晶晶的眼眸,称的上是一句剑眉星目。

恰巧,江澄今天仔仔细细的看过何晏清的眉。

何慕江的眼睛像她,眉毛却和何晏清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复制粘贴版。

所以……这真的是他们生的孩子吗?

江澄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有羽毛扫过,痒的让她止不住想咳嗽出声,也想问问何慕江这件事,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可一直到坐在桌子前打开书,江澄还是没有勇气开口,如果她问了,结果又是肯定的话,那她的生活中肯定又要发生什么变化。

现在的她,还不确定那些变化对自己是好是坏。

还是等等吧,江澄想,等她做足准备能接受那个未来的一天,她一定会问个清楚。

又是一夜。

第二天三人结伴上学的时候,何慕江明显感觉沈穆的表情变得阴郁了,还是和以前不同的那种,那是一种有话憋的不能说的郁闷。

可不是郁闷吗,沈穆从昨晚就一直想找江澄问个明白,结果何慕江就像是块口香糖一样黏在她身上不下来了,去哪都得跟着,简直形影不离。

沈穆又做不到当着别人的面把那些话问出口,他第一次被整的这么郁闷。

这人是故意的吧?

他们现在正坐在公车上,车内人不多,除了上学的学生便是早起上班的打工人。

为了没有人落单,三人选了后面的一排五个座的位置。

江澄靠着窗吹风,何慕江坐在她旁边,夹在她和沈穆中间,就像是一堵墙那样挡住了两人的交流。

三个穿着东高校服且颜值不凡的高中生时不时就会受到上班族的侧目,虽然一个无欲无求的看风景,另外两个彼此在看对方眼色,暗藏汹涌。

但甭管这些孩子内心在想什么,但在已经步入社会的成年人眼中那就是最美好的画面。

他们或许有或多或少的烦恼,或许性格没成熟总是犯大大小小的错,但就是这充满遗憾的一点一滴,才铸成了青春两个字。

才十八岁的孩子们,未来有无限可能,没有什么能限制住他们。

所以看过一眼后,路人都不自觉地感慨。

——年轻真好。

沈穆的手机铃声唤回了江澄的视线,她看向接起电话的人,忽然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高三开学后没多久沈穆就辞去了之前的工作,九月的被工资压了一个月,今天正是发最后一笔工资的时候,给他打电话的人应该是那边的老板。

事实也确实如江澄猜想的那样,沈穆挂断电话后就对着二人宣布了这个消息,说是那边今天打款的时候发现离职手续没办全,让他带上身份证再去一趟,晚上应该就能收到财务的打款。

也就是说今天放学后不能和他们一起走了,估计要晚点才能回家。

江澄没什么感觉,只是一天不一起走而已,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只是何慕江倒是开心了,因为昨晚老爸就给他发短信通知过一件事,那就是他尊敬的爷爷奶奶想见见他。

何慕江还发愁着呢,机会就自己送上了门来,要是今天去见爷爷奶奶那岂不是正好赶上沈叔不在,就不用担心他对着老妈问东问西帮倒忙的事情了,简直天赐良机。

至于去了何家估计也待不了太久,老爸只是想让他回去认认人,很快就能回来。

既然这样事情就这么定了,何慕江立刻拿出手机给老爸回信,确定了下午的事。

他也没急着声张,晚点告诉老妈也不迟,不让沈叔知道他会离开才是最稳妥的。

公交车颠簸的行驶在路上,没过多久就到了东高车站,三人进到学校后在班门口分开,各自去了各自的班级。

坐到了位置上,江澄的桌子上已经有了不少卷子,晚自习有些同学写完作业后会不带回家,直接交给课代表,不过这也只是一少部分,很多人会回去再检查一下。

自己交的作业当然不可能有多么整齐,江澄把那些乱糟糟的卷子整理好放在桌角,然后才拿出书准备开始早读。

正翻着书呢,江澄身边忽地多出一个人,她抬头一看,那人正是她的好大儿何慕江。

自从正常入学以后,何慕江的生活终于不再每天只是在校园里闲逛,他又一次恢复了曾经那种被学业压迫的日子,就比如说这每天都要写的作业,他一看到就一个头两个大。

他过来找江澄的目的也很明确,想法都化作实体写在了脸上——

老妈借我作业抄抄呗。

何慕江本人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但江澄却怎么想怎么别扭。

虽然她不是当妈的年纪,并且称得上是句无痛生娃,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身为家长应该管教孩子这道理她还是懂得。

就算对该怎么管这个范围很模糊,但支持他抄作业明显是不对的行为。

尤其还是……抄她的作业。

儿子抄老妈作业的估计也就仅此他们一家了。

之前江澄是没腾出空想这个问题,现在一旦想了以后就觉得哪哪都不对。

所以在何慕江的视角,他眼睁睁的望着老妈板起那比他还稚嫩的脸庞,露出一种大概名为严肃的表情,皱着眉像是个小老师一样。

“抄什么抄,回去自己写去。”

说完她好像还嫌力度不够,又补上一句:“也不要想着借别人的抄,我会告老师的。”

……

妈,你这是要大义灭亲是不?

何慕江有些欲哭无泪,要灭咱也早灭吧,昨晚一声不吭偏偏早上才开始表态,这不给他来个措手不及吗。

还是说老妈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他长个记性?

这放在他的腹黑老妈身上似乎也十分合理。

何慕江不敢浪费时间,立刻哭丧着脸回去补作业,他本身的成绩不至于烂到见不了人,只是因为穿越到了这里没人管,当然就能逃一会是一会了。

他哪想得到老妈竟然血脉觉醒了!

但实际并没他想的那么复杂,江澄昨天在家光学习去了哪有精力管他,就在刚刚才反应过来不能继续纵容他这件事。

把何慕江赶回去以后江澄又看了眼时间,发现这会写确实来不及后心又有点软了。

之前没监督何慕江学习也有她的问题在,不能全部怪在他身上,等会交不上作业是会被点名批评的,犹豫半天后江澄还是叹了口气把自己全科作业摞在一起,走过去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就许抄最后一次,从今晚开始就自己写。”

望着面前的作业本,不得不承认此刻的江澄在何慕江眼里是发光的,他老妈怎么就这么好呢!

在上课铃打响的那一刻,何慕江刚好补完最后一个字,他把笔一扔,那只手精疲力尽的有点发软。

下意识地侧头望向老妈的位置,何慕江看到了她认真学习的模样,心中出现了点动容的情绪。

有这么一个努力上进的老妈,他也不能丢脸不是?

拿出第一节课用的书,这是何慕江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准备认真听课。

他曾经总觉得来这里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别的事都可以忽略,但他忘记其实这就是个秩序井然的世界,身边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不是什么游戏中的npc。

正是因为如此,他要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才是,学生该干什么,不就该学习吗。

再说,好不容易见到了老妈,他不想让她失望。

但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在这一整天的学习中,何慕江勉强撑住了没睡觉,就差用胶带粘着眼皮了。

等枯燥乏味的全部课程结束,放学后去见老爸的时候,他的状态那叫一个萎靡不振。

连那双总是放着光的眼完全没了精气神,知道的他是去上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跑了马拉松回来。

何晏清见到他这样忍不住笑着逗他:“不就是学了一天习,有必要吗,你看你妈成天学习还那么精神抖索的,怎到你这跟渡劫一样。”

猛地灌了一口手中的矿泉水,何慕江不甘示弱的反击:“老爸你别光看热闹,下一个这样的就是你,我看到时候老妈让你学习你学不学?”

说着他还拍了拍何晏清的肩膀:“早学晚学都是学,有我在旁边煽风点火,你以为你还能逃多久呢?”

……

何晏清嘴上的笑忽地就凝固在了脸上,要是江澄让他学习,他哪敢说一个不字。

虽然他们谈论的是学习这个话题,但他好像从何慕江的嘴里听出了股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那味。

论学渣一家有个学霸妈是什么体验,那就是做梦都被书追着跑得感觉。

没了打趣好大儿的心思,何晏清一路把人带上了车,司机把车行驶在路上,他过了半天才想起最重要的问题忘记问。

“和你妈说过了吧,晚点回去。”

何慕江点点头,早在下午的时候他就给老妈那边打过招呼:“嗯呢说过了,她让我早去早回。”

“行啊,真是不容易。”何晏清瞅了他一眼,嘴角带笑,“她竟然能对你说出早去早回这句话,是真的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那是那是。”何慕江一点都不低调,语气骄傲极了,“你都不知道老妈现在的改变多么大,而且她也好久都没做出黑化的事情了,我感觉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本以为这话也能受到老爸的赞同,但奇怪的是他说完很久后,车内都没再有人出声。

何晏清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淡,直到消失不见,他的视线停留在了车中间的隔板处,那里被关的很紧,前面的司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对隐私的保护性很好。

迟疑片刻,何晏清还是对何慕江说出了之前的器材室的那件事,然后目睹他的表情一点点变得震惊。

“你说老妈她去把球全部扎破就是为了陷害邱昭昭?这不像是她能做出的事啊?”

让何慕江这么惊讶是有理由的,江澄虽然性子中就带着腹黑,但从不会做出对自己这么不利的事情,而且比起让邱昭昭倒霉,她因为损害公物被学校处分的几率明显更大点。

这段在原书中也没有过描写,虽然可以用作者省略了部分剧情来解释,可何慕江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就好像忽然间给老妈加上了什么黑化buff似的,让她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满脑子只有害邱昭昭这一件事。

“确实不应该,但那是我亲眼所见。”何晏清回忆了下当时江澄的表情,那是种失去理智的阴沉,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如果当时不是我及时制止住,我相信她真的会把所有的器材都毁坏,那时候的她不存在什么理智。”

这几天何晏清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他的想法和何慕江大差不差,同样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分析了半天,他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我猜测,你说的这本书,也就是我们这个世界对她还是有影响的,以江澄自身的腹黑性格为基础,每次遇见和邱家有关的人后她都在此之上乘上好多倍,尤其是我们改变剧情后,她愈发容易失去理智。”

这话让何慕江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拍了下手掌:“比如上次晚宴,老妈就是因为黑化加深直接甩了邱昭昭两个耳光,虽然那也有我的原因,但确实是剧情改变的同时她做出的事也发生了变化。”

何晏清赞同的点了下头:“所以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好了很多,但下次再遇见邱家人可能还会做出不经思考的事,这不仅仅是我们与邱家之间的战斗,也是她与自己的战斗。”

“能控制她行为的,只有她自己。”

他的心里头就像是被块重石压着,这种对未来的未知感让他有些发愁。

何慕江犯了难,他试探性的问何晏清:“可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能告诉她真相吧,本来老妈的性格就不可控,要是让她知道了……我觉得她能造出炸弹直接把地球轰了。”

“绝对不能说,正常人都接受不了这事,更何况她现在是被剧情影响着的状态。”何晏清摇头,叹息一声。

“我们能做的,就是成为她最坚固的后盾,这样就足够了,我相信她一定可以战胜另个自己的。”

受到了老爸话中的鼓舞,何慕江忽然觉得有点热血沸腾的。

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次老妈的背后可是有他和老爸在呢。

何慕江的目光落在旁边那人复杂的表情上,将老爸眼中的情绪看了个明明白白,这下再不知道老爸对老妈的心思他就是个傻的了。

他坏笑着用胳膊肘撞撞何晏清,说起别的话题,顺便也想改变一下车内沉闷的气氛。

“老爸,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老妈的?”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何晏清的表情僵硬了数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究竟是把这份喜欢表现得多明白,才让何慕江问出的话直接从“你喜欢她吗?”晋级成“喜欢她多久了?”。

何晏清无言垂眸沉思片刻,忽然轻笑了声,然后只说了一句话。

“大概是从遇见她的第一次开始?”

“嗯?为什么是遇见的第一次?”何慕江有些纳闷,满眼疑惑,“不应该是看见她的第一眼吗,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何晏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把视线看向窗外,外面的树木在烈日下青葱得有些耀眼,能看出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而那一天,也是这么个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的日子。

——

那一年,何晏清还不太了解江澄,他也不像现在一样寻找着自己喜欢做的事,而是真真切切的像个无业游民。

虽然是上着市中最好的高中,但他连学生都称不上是,成日游手好闲。

有些骨子里的东西倒是没变,爱体验新鲜的事情,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但这些全都围绕着一个字——玩。

何晏清以前只想着怎么玩的开心,从未考虑过未来,更别提远大的抱负和追求的目标,他那无所谓的性子用一句话就能总结。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觉得台球好玩,他就去学:觉得抽烟帅,他就去抽:上课无聊,他就直接逃学。

如果这些行为放在别人身上,那或许就是典型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可何晏清不是这样,他只是太过随性潇洒,没有任何在意的东西。

但凡事都要有个度,洒脱过了头那也不是什么好事。

甚至何晏清后来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在干什么,连一件正八经的事都总结不出来,所以最后只能归于一个玩字。

而将那些虚无的日子终结掉,过上不同人生的开端,就是遇见江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