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分糖

有惊无险,杨时易没什么事,在打了一针之后,窝在孟秋怀里睡去了。

赵文晴坐在卫生所里的塑料板凳上,有些愧疚:“我也没看着他们,刚才一问萱萱,才知道他们俩在吃饭前一人吃了两根冰棍。”

丛萱跑了一路累坏了,窝在赵文晴怀里都不想动弹,听见赵文晴跟孟秋说话,又从赵文晴怀里钻出来,耷拉着有些红肿的眼皮,小声跟孟秋道歉:“对不起,孟阿姨,都怪我。”

孟秋忙说没事,她笑着摸摸丛萱肉乎乎的脸蛋,把她脸上还未完全干了的泪痕轻柔抹去,道:“是时易贪嘴了,怎么能怪你呢。萱萱愿意和时易分享吃的,阿姨应该要谢谢萱萱才对。”

丛萱没想到孟秋会这样说,脸蛋慢慢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她眨眨眼,小声说:“我喜欢弟弟,所以愿意和他分享。”

孟秋一愣,和赵文晴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孟秋:“我想时易也是很喜欢萱萱的。”

这点丛萱很同意,她用力点头:“我知道他喜欢我,我对他这么好,他肯定最喜欢我了!”

孟秋大笑,点头说是。

丛萱看着孟秋的笑脸,觉得孟秋或许是不太相信她的话,所以才笑得那么开心的,她扒着头往孟秋怀里看了看杨时易,他已经彻底睡沉了。

丛萱有些遗憾。她想,要是杨时易醒着,就能直接问他,让他自己亲口说了,这样,孟秋阿姨肯定就信了。

从卫生所里回来后没多久,丛萱就睡着了,也没用赵文晴哄,看来是真累着了。

夜色尚浅,赵文晴想了想,往隔壁孟秋家走了一趟。

孟秋刚把睡着的杨时易放在床上放好,这时候正在锅里煮着一把小挂面。

赵文晴进门,看一眼锅里,几片小油菜叶子,一把面条,清淡得很。她皱眉:“你就吃这个?”

孟秋从卧室里走出来,笑笑,说:“简单能顶饱就行,反正就我自己吃。”

赵文晴眉头皱得更深:“那也得吃好啊,不然每天上班哪来的精气神?”

孟秋叹口气,“我家里现在哪哪都捅着窟窿,能省点是点。”

赵文晴一听,也没话说了。

杨时易的爸爸叫杨成,上完初中就去了外面打工,和孟秋结婚后挣了点钱就和别人一起创业开了家纸箱厂,一开始干得还不错,后来就慢慢走起了下坡路,直到今年四月份的时候,终于还是支撑不下去关厂了。

厂子开不下去了,杨成又开始鼓捣别的生意,但手上不够,只得到处借,就捅了好多窟窿。市里的小学学费太贵,孟秋为了减轻家里的花销负担,干脆带着杨时易回了老家。

镇上小学的水平也不错,而且杨时易当初出生后身体没养好,这几年总是生病,孟秋也想着带他在镇上多和其他小孩一起跑动,敢许身子骨还能壮些。

谁家的日子都不是好过的,各有各的难。赵文晴住了嘴,不再说什么。

孟秋把挂面倒出来,坐在餐桌前一边吃,一边谢赵文晴:“多亏你照看我家时易,不然他就得跟着我吃这没滋没味的东西了。”

赵文晴笑笑:“以后你要是回来晚,就提前跟我说,我就不让时易回去了,直接在我家吃饭。”

怕孟秋不好意思,她又添了一句:“刚好也和萱萱做个伴,回头学习啊玩的,都方便。”

孟秋知道赵文晴的好意,但也不能就这么毫无负担的接受,她说:“到时候看情况吧,我实在没时间的话,就给你打电话。”

赵文晴说行。

杨时易身子骨差,每次生病都来势汹汹的,得养好几天。这次他闹肚子,孟秋琢磨着给孩子请两天假在家里养养,结果一看日历,刚好第二天是周六,小学过星期,直接省了请假这一步。

早上,孟秋煮了锅清淡的米粥,没敢做太油腥的东西。

卫生所每天八点开门,孟秋匆匆吃过饭,交代了杨时易几句就赶忙上班去了。杨时易就一个人坐在桌前,小口小口的吃碗里的东西。

吃了没几口,他就放下了勺子——胃里还没完全缓过来,他不太想吃。

看着偌大空旷的屋子,杨时易耷拉着眼皮,精神头不大。

突然,外面院子里传来些动静,不等杨时易探头去看,一个咋咋呼呼的女声就在门口响起来了。

“十一十一在家吗?”

丛萱学着之前和朋友们玩的“老狼老狼几点了”游戏的腔调,手指还跟着那节奏一下一下的敲在门面上。

杨时易先是愣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笑着跑到门口,给丛萱开门时却又板起了脸,明明心里的雀跃都压不住了,却还是很要面子的摆出一副高冷没有表情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他问。

丛萱大大咧咧的从杨时易身侧挤进去,说:“我来看你啊。”

嘴上说着来看人,丛萱的兴趣却根本不在杨时易身上。她进了门,就绕着杨时易家里转了一圈,好奇地看来看去,一会儿说卧室门口挂着的流苏坠子好好看,一会儿说客厅墙上挂着的画漂亮,眼睛和嘴巴都活络得不行。

等把杨时易家里整体看完一圈,丛萱这才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终于又看回了杨时易身上:“你肚子还疼吗?”

杨时易说:“早不疼了。”

丛萱“奥”了一声,她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嘴巴又停不下来了,语气夸张地说:“你昨天脸可白了,一张嘴就流眼泪,泪珠子那么大,都吓坏我了。”

杨时易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嘴硬反驳就见丛萱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他听见丛萱说:“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我妈妈说了,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我也不会因为你爱哭就看不起你的。”

杨时易:“……”

他默默垂下眼,在心里想:明明昨天你也哭了的,不,也不止昨天。

那边的丛萱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昨天也哭得跟个泪人一样的事情,兴冲冲地又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的书包落在我家了,待会儿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写作业去。偷偷告诉你哦,今天我爸爸回家,我让他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只要你跟我走,我就都分你一份。”

最后又想起什么,丛萱又补了一句:“这次没有冰棍,肯定不会让你再肚子痛了。”

杨时易:“……”

听见丛萱嘴里的“爸爸”这两个字时,杨时易短短的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我拿了书包就走。”

丛萱摇着脑袋说不行不行,然后又不顾杨时易的挣扎紧紧牵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往自己家里走。

一边走丛萱一边怪腔怪调地模仿着之前她在电视上听过的一句话,“只要进了我家门,你就别想轻易离开了!”

很霸气的一句话,但从丛萱细软没什么威力的嗓子里出来后,变得一点气势也没有了。

杨时易眼皮动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地跟在丛萱身后,和她一起进了她家家门。

赵文晴今天白天没有在家,正好给了丛萱和杨时易分糖的机会。丛萱把杨时易书包里的糖全都倒了出来,然后一根一根的和杨时易分。

“草莓味的是我的,可乐味的是你的,橙子味的是我的,荔枝味的是你的……”

等最后丛萱终于分完了,杨时易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全是一毛钱一根的仔仔棒,而丛萱那里则全是阿尔卑斯。

杨时易难得的没有绷住表情,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敢相信。

丛萱“嘿嘿”一笑,也有点不太好意思,想了想,她忍痛往杨时易手里添了两根阿尔卑斯,然后作为交换的,她拿走了五根仔仔棒。

换完糖,丛萱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说:“你不是说你妈妈告诉你吃太多糖不好嘛,所以我替你多分担一点,免得你牙坏了。”

杨时易:“……”

但最后,杨时易还是一根糖也没有要。他说:“我不喜欢吃糖,你全吃了吧。”

丛萱一听,高兴坏了,伸出手就想把糖全拿走,但又突然想起什么,拿糖的动作一停。

她抬起头看着杨时易,面上带着遗憾和可惜。她说:“我本来是可以买一根超级大的七彩波板糖的,是为了和你分糖我才没买,你如果一根也不吃的话,也太让我伤心了。”

她的话一落,杨时易已经做出的拒绝的动作一下子就滞住了,下一秒,他的嘴里就被人塞了一根已经拆开了外包装袋的阿尔卑斯糖进去。

接着,一股带着淡淡草莓清香的甜味和奶香味在他嘴里蔓延开。

杨时易一怔,抬眼去看丛萱,只见丛萱笑得眼睛都弯了,她轻轻歪着头,说:“给你一根我最喜欢的草莓味的。”

“偷偷告诉你啊,我只给我喜欢的人分享我最喜欢的味道的糖。”

炎炎夏日,阳光灼人,外面蝉鸣不止。而凉爽清新的屋内,有人看见了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明媚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甜妹甜妹,当然嘴最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