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旧日污染

幽暗大殿内,黎明教宗翻阅着从各地呈递而来的线报,一如既往而不知疲倦的审阅着,判断着,抉择着。

她沉着、冷静、富有智慧、具有洞悉事务深层次运转逻辑之能力。

偌大黎明教会能够有条不紊的运转下来,她厥功至伟!

然而这份功劳,却鲜有人注意到。

毕竟一切荣耀归于黎明!

“呼——”

微不可查的吐气声,从黎明教宗口中呼出。

她忽然有些心烦意乱的移开目光,环顾这座巍峨大殿,精神一阵恍忽。

这座在教会信徒神甫眼中的教会圣地,对她而言却是赤倮倮的囚笼。

她在这里枯坐有多久了?

三百年?

不,不对,多米尼克国王在位时,她就加冕教宗,直到现在。

她活得太久了,久得一些市民对她的记忆,仅剩下一个符号:

——教宗大人。

如果不是锚定需要,她或许早已消失在民众记忆中。

思绪飘忽中,黎明教宗愈发有些坐立不安。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忐忑不安?

一切都是从接到那道神谕开始!

她意识到,一成不变的生活,极有可能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为此她是如此欣喜的期待着,却又惶恐着。

期待踏出那最后一步,去见识一下那不曾见过的风景;

惶恐于她真的能够支撑起如此庞大的教会?

加冕教宗这几百年间,她见多了足智多谋之人,在独当一面时,却溃不成军烂如朽木。

她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但知道,不代表她可以做到。

想想机械亡灵之神陨落时,那漫天贪婪饕餮之眸,一股寒意便直冲脑际。

以至于她又内心深处,又希望不要踏出那一步。

现在,似乎也挺好的。

她是被囚禁在这座大殿中,但她的镜像,早已游遍黎明疆土,甚至踏足邪教异端。

可以说,除了那一步,她享尽荣华富贵。

在这种迥异的心境中,黎明教宗浑身倏然一颤。

她放下线报,转过身来,匍匐在忏悔壁画前。

忏悔壁画上一名正在赞颂黎明的男性信徒,眼睛倏然灵动起来,竟直接活了过来,抬脚走出壁画。

“赞美祢,我的主人,伟大的黎明之神。”

黎明教宗匍匐在地,低声礼赞。

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冰凉沁心,一种失望之极和尘埃落定的感情从内心深处涌出,令她百感交集。

“教中情况如何?”

从壁画中走出的“信徒”恍如一道油墨浇筑而出的彩色身影,在不停变幻中,难辨雌雄。

“一切如常。”

黎明教宗回道,只觉得身上的镣铐愈发沉重。

“明天提交一份教宗候选人名单给我,同时修改《黎明圣典》,追加从神一名——伯纳尔德。”

声落,黎明教宗·伯纳尔德勐然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宁修远。

与此同时,一张虚幻契约,在她面前浮现。

‘她察觉到了,真实之人。’

细弱游丝的声音,在宁修远耳畔回荡,这是黎明的声音。

此时,她已然化身为一枚戒指,戴在宁修远尾指上。

准确的说,是一名尾指分身,一刻不停的盯着她。

‘我不可能瞒得住整个教会,尤其是身为黎明代言人的黎明教宗。’宁修远随口道。

‘我不明白,那祢还索要降下神谕的方法做什么?防止打草惊蛇?还是等她凝聚神性之后,弑神夺权?’

黎明声音中充满了困惑。

如果宁修远一开始就不打算对黎明教宗隐瞒真相,她完全可以直接现身,许以神位为诱惑,何必多此一举从她手里获取正确的神降方法?

‘因为我怀疑黎明教宗是你摆在明面上的诱饵。’宁修远道。

黎明顿时哑口无言……她的信誉已经破产至斯?

“我的主人,《黎明圣典》是否需要重新撰写?”

黎明教宗俯跪在地,试探性问道,也是某种投名状。

她太聪明了,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想要完整鲸吞一个教会的最简单方法,便是控制高层,修改圣典,扭曲教义。

一如归降真实之人的大地神教!

“不用,一切如常。明日,召集众天使观礼,见证新神诞生。”

宁修远吩咐道。

黎明教宗浑身微微一颤,召集众天使,这意味着宁修远杀她夺取神性的可能性,将无限趋近于零。

因为天使级牧犬皆镇守各大牧区。

根本不可能本体前来观礼。

因此宁修远若杀她,黎明神教必将分崩离析。

“赞美祢,我的主人!”

黎明教宗激动得连忙以一抹灵性签下契约,然后虔诚的匍匐在地,高声赞美!

她渴望踏出最后一步;又彷徨踏出这一步后,将要独自面对群星深处的贪婪和憎恶。

没想到,她的彷徨竟然有了完美解决方法。

一名比黎明之神更加强大的存在,将为他遮蔽群星深处的贪婪,予她成长空间。

没有比这更加美妙的事情!

‘啧啧,别看她现在激动得恨不得亲吻祢的脚面表达虔诚!但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视一切为理所当然,就像那些贪婪的贵族,永远不会满足。’

‘我不应该提醒祢,真实之人,但以祢的智慧,应该明白,祢在培养对手,即便祢执掌着交易审判官,拥有契约之力量。’

黎明警告道,似乎试图在挽回自己已经破产的信誉。

诸神为何不愿意扶下属登神?

原因如同皇室忌惮着门阀世家一样!

一旦下属成功登神,哪怕签订再严苛的契约,也无法保证绝对忠诚。

因为位格相等的情况下,违约代价很大,但并非不能承受。

最重要的是,大多数旧神并不直接参与教会管理。

当下属登神时,很容易就能从团队中,拉起一支效忠于自己的队伍。

届时,再在诸神的干涉下,裂土分疆,大有可能。

不!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没有哪个神灵愿意匍匐在另一名神灵脚下,以牧犬自称!

宇宙亿万年历史,也早已重复了无数遍。

‘我没有登神,祢也不是一样失败了吗?黎明之神。’

宁修远没有解释,一句话就堵得黎明哑口无言。

‘看来,击败我,令祢愈发狂妄而膨胀!’黎明不甘的反驳道。

这话她本该吞进腹中。

毕竟看着仇人在狂妄自大中走向灭亡,将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

但她还是说了,或许是因为不服吧!

‘也许吧!’

出乎意料,这次宁修远没有反驳,只是语气中听不到半点悔改之意,彷佛只是懒得争辩。

他转身走向忏悔壁画,准备归还原物,离开曙光大殿。

不料,一面银镜倏然从黎明教宗身旁浮现而出,镜子里,一名神甫神态谦卑的递上一封信函。

黎明教宗脸色一动,连忙接过信函,展开,目之所及,童孔骤然舒张。

——西垂诸城民众,疑似遭到旧日污染,皆梦我主已遭真实之人顶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