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萧复暄,你是怎么把本体留『乱』线的?”乌行雪反扣住萧复暄的手,“『乱』线上是本该有一个天宿吗?”
“『乱』线上的那个你呢?”乌行雪着萧复暄的睛,嗓音有些涩哑。
萧复暄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着乌行雪的睛,又抬手『摸』了『摸』乌行雪的唇角,低头一下一下轻轻地吻着。
他样貌生得很冷,气息却是热的,会接吻或低语时落乌行雪唇间。
他吻了一会儿,低低答道:“了。”
***
二十五年前的那场仙都混战,他们最初其实是落下风的。
一切转折都那场混战的末尾,他们真正要攻毁天道灵台的时候,萧复暄发现了一丝古怪。
他发现天道灵台受创时,乌行雪的状态也变得极差。即将倾颓崩毁的是天道,乌行雪却骤然鲜血长流。
萧复暄并知道灵台天道究竟从何处起始,自然也知道天道和乌行雪同根同源。但混战末尾的那一刻,他意识到了这种联系。
只要有这种联系,他下手便可能毫无顾忌。
就是那个攻击稍缓的间隙里,灵台天道借机转往了『乱』线。后来世间常说的所有传闻之事,几乎都发生那千钧一发的瞬间——
天道转往『乱』线的那个瞬间,现世和『乱』线的仙都其实有过一刹那的叠。天道转过去的同时,弃毁了现世的仙都。
于是,现世受灵台所管的众仙皆殁于那一刻。凌驾于九霄之上的现世仙都也自此分崩离析,断裂的山崖和无边威压直冲向人间。
那番变让萧复暄对这灵台天道的反感升到了顶点——因为“”来,一切都是说弃便弃,论是仙都众仙还是活生生的世人。
说影子是真,便是真。说活人是假,便是假。那并非世间众生的公平,那只是要的“公平”。
而偏偏无形无状,骂名只会落到有心有的人身上。
于是如此种种,知实的世人里,便成了“魔头攻上仙都,杀了灵台十二仙,引得仙都崩毁殆尽”。
仙都平日由萧复暄所镇,所被天道弃毁之时,煞涡溃散,他也因此受了创。
但乌行雪伤得更。因为灵台天道转往『乱』线之时,将所承受的都转到了与之同根同源的乌行雪身上。
萧复暄永远记得那一幕——
因为天道的转移,现世与『乱』线两厢叠。
一边是现世崩毁,巨的灵崖山石裹着火砸向人间太因山。
另一边『乱』线的仙都就要从前消失。而他所爱之人衣袍浸满了血,摇摇欲倾,像要融散的云烟。
他能着那条『乱』线就此隐匿,再无踪影。也能着乌行雪经受灵神消殒、四分五裂的痛楚。
于是那一刻,太因山巅的九霄云上乍开了天宿上仙的本命王莲。金『色』的光影通天彻地,几乎照透了厚的云雾,落到人间的山上。
世人都说,天宿上仙有两命招。一招俱亡魂,一招万物生。前让人,后叫人活。传闻二十五年前照彻仙都的就是前,为了镇压魔头。
但他们错了。
那天的萧复暄其实同时落下了两招。
金『色』王莲的照彻之下,那招万物生裹住了倒下去的乌行雪,而那招俱亡魂则落了即将隐去的『乱』线仙都上,落『乱』线的天宿身上。
他千钧一发之际杀了『乱』线上的自己,本体躯壳取而代之。
而他离出躯壳的灵魄凝成了虚形,抱住五感衰退、浑身是血的乌行雪,吻着对方的尾说:“再等等,乌行雪。”
再等一等。
这次行便是下次,会有终结之时的。
我陪你。
他知道灵台天道只是转去了『乱』线,没有消失。而那一刻论是他还是乌行雪,都需要一个地方静修养息。
那个地方该引天道追疑歇,也无其他邪魔胆敢靠近。
世间这样的地方只有一处——他的执掌之地。
那里仙魔至,还有他曾经留域底镇守洞天的傀儡躯壳。
于是那一日,王莲金影照人间之时,萧复暄灵魄裹着乌行雪直坠无端海,落了苍琅北域里。
世间邪魔只要了苍琅北域,就会有天锁加身,日夜拷问。
但乌行雪身上的其实是。
他身上的细锁从未拷问过什么,也从未给他带来过痛楚。因为真正的天锁钉上身的时候已经被人强挡替换了。
他身上所扣乍一与天锁无异,其实是扣住命门要『穴』,防灵魄消殒碎散之物。
与天宿耳骨上的丧钉异曲同工。
但那时候的萧复暄灵魄离了本体躯壳,已经没有丧钉相护了。他的灵魄本就是碎的,聚形到苍琅北域时,已是强弩之末。
挡下天锁之后,便彻底散开来。
他散苍琅北域终年萦绕的冷雾里,陷入了长达二十五年的静默深眠,算活着,也算了,就像他这一世的起始一样。
所他没能到,他灵魄散之后,被“困锁”的人其实睁过一次。
***
乌行雪从五感皆衰的状态里挣扎着睁过一次,但触目所见,皆是茫茫冷雾。而他记忆的最后一幕,是天宿命招下的王莲金影……及萧复暄灵散于云烟。
无人能想象那一刻的乌行雪究竟是何感受,只有苍琅北域的青黑石崖会记得——
苍琅北域上下三十三洞天,每一寸石壁都被他寻人的灵血撞过。
后来的很多人都知道,寻人的符纸若是添一点灵血,便能探得更准确一些。那时候的乌行雪遍身没有一张灵符,他也无抬手画。
他寻人直接用的就是灵血。
一滴一滴飞散出去,印刻着“萧复暄”的名字,却始终找到那个带着“免”字印,拎着长剑的身影。
灵血四万三千滴,随着无端海夹着碎雪的风去过人间各处。
他风里听见世人说:“天宿上仙跟着仙都一块儿殁了。”就如他记忆里消散的灵魄一样。
那一刻,盘坐于深域的乌行雪周身命『穴』俱震,涌出血来。
就像被人生生剖出了心脏。
于是最后一抹强撑的活气便尽了。
他的前越来越黑,听到的声音越来越轻,周遭一切都像隔了一层雾。他可能又要像当年一样,陷入漫长的静坐中了。
但这一次他却格外抗拒那种无声又无边的黑暗。
他厌烦寂无声,也厌烦无尽黑暗。
他想听见那句“天宿上仙殁了”,他想见萧复暄。
于是他动了手指,黑暗中于腰间『摸』索一番,攥住了那枚白玉梦玲。
那时候的乌行雪已经见了,所他没有发现,那枚白玉梦铃因为与另一枚同出现于一个世间,已经布满了细的裂纹,造梦是会出现异状的。
他攥紧梦铃的时候,想起曾经同萧复暄聊笑过的鹊都,那是他们都很想见一见的地方——
那里没有仙都也没有魔窟。
人世间烟火丛起、街巷宽阔,车马行人,熙熙攘攘。
没有强作平衡的善恶,只有最普通的生老病,来去由己由天。
他想和萧复暄并肩走那样的街市上,照着暄和日光,听着悠长鸟鸣……
那是他此生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要梦里躲一会儿懒。
可惜那枚梦铃最后一刻碎了,他手中碎成了齑粉,散落苍琅北域满是浮冰的冷湖里。
于是这唯一一次躲懒,是一场并完整的梦里。
那场梦里有曾经描述过的一切,唯独没有萧复暄。
所即便是造梦之下、即便他并知道缺失了什么,也依然夜夜得安眠。
如此整整二十五年,直到他身灵恢复,直到苍琅北域行将崩塌,他才从倒错的梦里惺忪睁。
于是,一切由此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