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年,最多的一次征兵只有不到五百人。
现在日子好了,且朝廷也没有强制征调壮丁,绝大多数的老百姓不会让家里的青壮年去当兵。
随着天下私塾的普及,这几年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一些个青年知晓天下安定的重要性,也知道如今当兵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如此才有青年开始走入军营。
袁松没有考入太学,不过凭借他现在的能力,读书识字一点问题都没有。
原本是想着去学一门手艺,可袁松只想去应招入军营。
和父母说了此事,遭到了他们的强烈反对,袁松仍旧偷偷的去报名了。
若是报名之后体能过关,而没有去军营,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因此,知道事情已成定局,袁父这几日很少和儿子争执此事了,反倒是袁母还在不停的念叨着,希望儿子能够打消主意。
反正儿子没有考上太学,也没有进入官场的机会了,就算是反悔后影响到子孙三代,却波及不到大儿子一家,万一小儿子死在战场上,连生孩子的机会都没有。
奈何任凭她如何的哭诉反对,儿子愣是不肯妥协。
与此同时,同村的另外一家大小伙子也被在爹娘混合双打,大概是指望着把儿子打伤了就不用去当兵了吧。
可惜那小子体能很不错,走位灵活,爹娘手里的棍棒愣是没挨到几下,反而把他的老子娘给累的气喘吁吁,愤愤不平。
此时的县城里,一个官府授权的铁匠铺正在打造铜牌,铜牌是发放给应召入伍的人家的,上边写着四个字:光荣人家。
当地镇抚所为了征调一事也忙的不可开交。
从五月低开始,天下各州府县镇开始了体测。
长安这边也没闲着,桑九几乎每天是来的最早走的最晚的那个。
“你年龄不够,明年再来吧。”
一锦衣卫看到前来报名的孩子,把他的户籍簿还了回去。
“怎么不够,就差两个月,这次征调不是到七月底吗?我契约中旬就能满十八岁了。”青年急了,“通融通融吧。”
“这是朝廷的规定,必须要满十八岁,别说是少两个月,就是少一天都不行。而且军营就在那里,跑不掉,明年再来也是可以的。”以前还真没遇到这样的事儿,每年都恨不得凑不够人数,今年实际上也不够,征调入伍的还没有退役的老兵数量多,但凡是可以他肯定做主收下了,可惜他没这个能力。
“那我七月中旬再来可以吗?”青年长得特别精神,瞧着就有活力。
“报名期限只有两个月,到六月底结束,你今年注定是赶不上的。不过你可以回去好好地锻炼身体,咱们大秦的将士必须要身强体健,如此才能保家卫国,体能不过关也是不要的。”
青年知道自己没戏,特别的失落。
可这是朝廷的规定,谁也不能违反。
只是……
“有什么难处吗?”旁边的一个红衣锦衣卫笑眯眯的问道。
“头儿。”坐着填写报名表的男子起身打了声招呼。
青年让开位置,低头沉默。
“有困难就说,若连我们都没办法帮你,这世上也无人能真正的帮助你了。”
青年张张嘴,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身边的人也没有催促,拉着他走到旁边坐着,对方端着茶碗慢悠悠的喝茶,茶碗里还放着两颗红到发紫的枣子。
许久之后,青年被对方那种轻松的态度刺激到了。
“我爹走了,继母说家里不能留我。”
秦淮勾唇低笑,“她说不能留你,你就乖乖的走了?你现在还未成年,她既然嫁给了你爹,对你就有抚养义务,她已经犯了遗弃罪,你爹娘领婚书了吗?”
青年沉思良久,有些不太确定的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是领了吧?”
“那我陪你走一遭。”秦淮搁下茶碗,抓起一把红枣站起身,给了青年两颗,“带路。”
“哦!”青年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跟着前边的秦淮追了上去,“大人,我真的不能参军吗?”
“明年,不是告诉过你,你的年龄不够吗?”秦淮瞥了这小子一眼,“还从没见过上赶着去当兵的,你是第一个。”
青年暗中叹口气,他就是觉得家里没了他的容身之处,还不如去边关呢。
带着秦淮在胡同里左右拐了两次,两人停在一户人家家里。
长安城的宅子多数都比较新,不过建的早的也有四五年了,眼前的这套宅子还能闻到木香。
推开门,两人走进去,刚走到天井中间,一个梳着发髻的女子走出来。
女子相貌普通,身材有些胖,看面相就是个严肃的。
她第一眼看的是青年,也就是她的继子,当场翻了个白眼,把青年给吓了哆嗦了两下。
随后瞥见旁边身穿红色锦衣卫服的秦淮,脸色有一瞬间的茫然和疑惑,很快就挂上了笑容。
“哎呀,原来是大人,狗子你也真是的,大人来了也不知道说声,还不快去给大人倒茶?”
青年,也就是狗子把人请进门,忙活着去给秦淮倒水。
秦淮看着女子,道:“是你让他去报名参军的?”
“是啊。”女子满脸堆笑,“朝廷不是要征壮丁嘛,我男人不在了,小儿子只有十三岁。再说了,朝廷让咱们过上好日子,去打仗保家卫国也是应该的。”
秦淮笑道:“觉悟倒是挺高,可你难道不知道,他还未满十八岁,是不能参军的吗?”
女子愣住,下一刻一拍大腿,“嘿,大人呐,我就是个普通的妇人,哪里懂得这个,那得多大年纪?”
“十八岁。”秦淮道。
妇人之前眼底的那抹懊恼压了下去,重新堆了笑,“那不碍事,再等一年嘛。”
“根据大秦律法,子女未满十八岁是未成年,对于未成年,父母是有抚养义务的,不养就是犯罪,最高可判处五年监禁。”
女子面皮抖了抖,怀疑儿子把自己给告了。
她忍着愤恨和惊惧,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大人您这是何意,我可没把狗子给赶走。”
“你们夫妻的婚书呢?”秦淮问道。
女子不解,“大人,要婚事做什么?”
“没有婚书?”秦淮反问。
女子下一瞬赶忙点头,“有,有的。”
说罢,一路小跑的返回房中取婚书,回来后看到继子站在屋内,暗中盯了他两眼,恭敬的把婚书递给秦淮。
秦淮看着婚事,挑了挑眉,“就这个?”
女子点头,“大人,这就是我们成婚时的婚书。”
“这的确是婚书。”秦淮将这份婚事放到桌上,“却不是朝廷发放的婚书,你这份婚书只有民间效力,却无法被朝廷认可。之前每年朝廷都会对此进行宣传,必须要夫妻二人手持户籍簿去官府办理朝廷任何的婚书,上边有颁发地的官印。”
女子摇头,“大人,当时我们都成婚两年了,而且我们的婚姻是双方父母以及亲朋好友都知道的。”
“我说过了,大秦有大秦的法度,你用的是前朝的风俗,在大秦没有任何作用,若是觉得前朝值得留恋,何须做我大秦人,不如随着前朝一起消失。”
秦淮招呼那狗子,道:“你,还有你们母子,随我去镇抚司走一遭。”
青年倒是不在意,毕竟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反倒是女子被吓得脸色煞白。
她全身发抖的看着眼前的秦淮,在长安城生活了几年,他知道寻常的锦衣卫是青色的,而红色衣裳的则是锦衣卫的头领,就代表着他是大官。
此时若跟着对方去了锦衣卫,说不定她就没命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双膝发软,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人,我……我……”
“你的丈夫临死时可留下遗嘱?”秦淮起身,挺拔的身材在加上这身红色的锦衣卫服,极具压迫感。
女子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抖若筛糠的点头,“留,留了。”
“怎么说的?”秦淮问道。
女子颤抖着双唇,万分艰难的道:“让,让民妇善待两个孩子。”
秦淮点头,可见死者还是不错的,“你是怎么做的?”
“我,我……”女子被吓哭了,却不敢发出声音。
秦淮看向青年,道:“你的继母和父亲的婚事不被朝廷认可,她除了自己的嫁妆,府内的一切都属于你,但是你父亲与她却有一个孩子,而孩子是无辜的,所以财产须得均分。同时你对她是没有赡养义务的,然而你未成年,所以你的监护权可以暂时转移到里正所辖的政务处,你不需要给政务处任何钱财,这是里
.
正等人必须要做的。”
见青年似乎呆住了,秦淮道:“你的意见呢?”
“大人,我没意见。”
“很好!”秦淮点头,视线落到女子身上,“你是否存了想私吞家财的心思?此时要看他,若是他要告你,你须得面临数年的监禁。”
女子不想坐牢,她忙不迭的看向“继子”,泪流满面道:“狗子,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该做的那么绝,我一定改,可是你弟弟年纪还小,他不能没有亲娘在身边,念在这么些年我待你……”
女子似乎说不出来了,事实上这么多年,她对“继子”并不好。
只要丈夫不在身边,她总是暗中变着法的磋磨对方。
“狗子,求你原谅我这一回吧。”
青年见不得她跪在地上祈求自己,毕竟这么多年,自己在后娘的手里遭了不少罪。
她面对自己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算是在父亲面前,也没少给他上眼药。
曾经父亲没有训斥他,他还以为父亲已经不喜欢自己了。
可父亲在临终前,却让继母善待自己。
看在父亲的份上,他也做不出让继母坐牢的事情。
“大人,我不告她了,我已经没了爹娘,不能让弟弟也孤苦伶仃的。”
秦淮不参与别人的想法,既然对方不告,他自然也不勉强。
好在“遗弃罪”和“侵吞财产罪”尚未发生。
“带上府内的账目随我去镇抚司做财产分配,公证后你们就可以分家了,须得将府内的财物全部计算在内,若是你暗中昧下,可是犯罪的。”
女子哪敢,秦淮只是站在她面前,她就已经吓的肝胆俱颤了。
收拾了家里的东西,跟着秦淮去往镇抚司。
她儿子在私塾读书,而且还是未成年,可以不用去。
来到南城镇抚司,入内就看到井然有序的办公环境。
有人看到秦淮,笑着上前打招呼,“秦副统领怎么来了。”
秦淮指了指身后的两人,“遗产分配的。”
他没打算在这边久留,“你们这边处理一下吧。”
“行!”对方爽快的点头,“前两天也处理了两起遗产分配的案子,其中一个居然没有婚书,朝廷都哟呵多少年了,还是觉得前朝的规矩好,闹得哭天喊地的。”
秦淮看了眼脑袋都要埋进怀里的女子,道:“这家也是。”
“呵。”对方无奈摇头,“朝廷那么好看的婚书都不要,九个铜钱也不贵,在长安厂翻翻犄角旮旯都不止这点钱。”
秦淮低笑,可不是嘛。
“我先走了,那边还在体测呢,你这边处理好了,别时候闹出纠纷。”
“行,您就放心吧,我们这也是熟能生巧。”对方送走秦淮,领着两人进了一个房间。
详细询问了一些事情,锦衣卫做好了备案。
能在长安城买地皮盖房子的,都是小有资产的人。
这户人家自然也不差,林林总总的资产加起来近五千两。
“你可能不清楚,这笔银钱是属于你儿子的。”对方和女子解释道。
女子点头,她清楚啊,这有什么不清楚的。
锦衣卫见状,笑着摇摇头,“你还是不清楚,就是字面意思,这笔财产是属于你儿子的。”
女子刚开始有点懵,在对方淡定的视线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都给我儿子?”:
“对!”锦衣卫点点头,“这些钱是他的父亲留给儿子的,你作为母亲,没有权利处置这笔财产。”
女子不管是从清理还是义理上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五官都皱在一起了,“大人,我可是孩子的生母,为什么不行?”
“大秦律法就是如此规定的,除非这笔银子是用在孩子身上,若是你私下处理这笔银子,是违法行为,比如你可以用这笔钱给儿子支付束脩,用在衣食住行上,但是你却不能肆意的将这笔银子挥霍。如果你想动这笔银子,必须要等到你儿子年满十八岁,并且在他同意的前提下。”
女人傻眼了,她就没听过这样破坏人家母子情分的狗屁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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