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可我不想做你娘子啊

头顶一阵雷鸣。闪电撕破长空。豆大的雨珠随之斜落而下,砸到地上遍地生花。

商贩手忙脚乱的收拾摊子,街道百姓轻咒一声争先恐后的散开。

阮蓁脑子一片空白,被强制请下车。去最近的茶楼避雨。

雅间里只有她和顾淮之。

她面色苍白神情恍惚。陷入了死胡同,一面是范坤丑恶的嘴脸,一面是顾淮之的不近人情。

让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阮蓁只知道,她又走不了了。

姑母的死,葛妈妈檀云的死。只给她留下遍地的血,刺眼却又夺目。

瞧,人命多不值钱。

阮蓁抵触的看着他。

男人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瞧着寡淡薄情如斯。

阮蓁也顾不上旁的,她嗓音很低,但坚定不移。

“如你所见,我是要出城。”

既然被逮了正着,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她甚至窘迫的将最难以启齿的事全盘托出。

“留在侯府,实非我本愿。范老夫人利欲熏心,范坤欲纳我为妾更是多次羞辱。”

这些天她一直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生恐出了差池。

阮蓁说着说着,眼中一热,视线跟着一片模糊。

她眨了眨眼,泪珠滚落。顺着白嫩的脸颊而下,落在绣着芙蓉花样色的领口,濡湿一片。

她说着,吸着鼻子从袖口翻出那叠被放的整整齐齐的银票,而后满是希翼的瞅着他。

颤巍巍的送了过去。

语气里裹着鼻音又带着讨好。

“都给你。”

顾淮之看着女子努力的压抑着嗓音不发出哭腔又好不可怜的模样,却没有丝毫动容。

他伸手接过,而后掂了掂重量。

“这么点?”

阮蓁一愣。而后在顾淮之不屑一顾的神色下,从腰包取出钱袋子。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倒出五六个铜板。显然这些是她的全部家当。

阮蓁不安的搅动手指:“我只有这么多了。”

说着,又连忙取下羊脂玉。

“这个也还给你。”

顾淮之斜眸潋滟,他清楚阮蓁不相信他所言。也对,耳听为实眼见为虚。

男人将那一叠厚厚的银票搁置一旁,修长如玉的手指去端桌上的茶盏。

手下触感粗糙,茶叶也比往日喝的逊色不少。顾淮之难得没嫌弃,轻轻抿了一口。

口感极差,他眉头微蹙。而后视线落在通体绣满祥云图案的圣旨上,淡淡道:“左右自己瞧。”

阮蓁强忍着冷静,而后亲手摊开。

徽帝人品不行,可字写的却是不错的。

【兹阮家之女阮蓁温良敦厚,样貌出众,朕闻之甚悦。定国公顾赫之子顾淮之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为成人之美,特许配阮家之女为妻,特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这些字明明都识得,可怎么连在一块就不认识了?

阮蓁紧紧的捏着,才想起顾淮之适才那一声陌生的称呼不是玩笑话。

她顿感荒唐。

那张娇美的芙蓉面上,布满了不可置信。她的眼里充斥着抵触,茫然,恐惧,却独独没有一丝乐意。

不过,顾淮之不在意。他做过的强人所难的事并不在少数。他拨动着茶盖,听着那清脆的声响。

只是问:“识字么?”

阮蓁眼圈更红了。

顾淮之只是怜惜道。

“识字就行。”

男子身子往后靠,瞥了阮蓁一眼。

女子抿着唇,泪眼婆娑,可无疑也是美的。这样的人放在房里,应当是看不腻的。

明明气到了极致,却不像盛挽那般闹的不死不休,吵的他心烦。

如此一想,顾淮之不由更为满意了些。连带着有了说话的欲望。

“你一个弱女子,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奴仆奴仆,在这世道活的下来?”

阮蓁一堵。却反驳不了。

她只是为了离开临安,可离开之后呢?她有过幻想,可到底不切实际。

她不过是水中浮萍。

若撞上永安侯府父子这样的人,又该如何?还不是照样得重蹈覆辙。

这是阮蓁一直不愿面对的。故意遗漏的。

男子面若冠玉,却用最残酷的话来蛊惑她。

“阮蓁,你想亲眼看着永安侯府倒下,范坤在你脚前苟延残喘吗?”

阮蓁:……想。

她对上顾淮之黑沉沉的眸子。

“你有这么好心?”

说出来,都是她得利。

然,顾淮之若真想帮她,何必用姻缘来赌。

他绝对不是心善之辈。

顾淮之一顿。而后似笑非笑,神情凉薄。

“想来你也清楚,我娘指望我成亲。”

说着,他上下挑剔的看了阮蓁一眼。

许是为了逃,她有些狼狈。一身素雅衣裙,也遮不住女子容色的明艳。

薄施脂粉,娇美如玉。

脸上泪痕点点,再细细看去,下颌处还有淡淡的红印。

说不出的柔媚动人。

顾淮之指尖一顿,而后放下茶盏。他取出一方帕子,瞥了眼阮蓁长而卷微颤睫毛上的泪珠,而后没有心理负担的擦拭着手。

“你瞧着顺眼。”

话已至此,阮蓁懂了。

“你是想假成亲,骗过干娘?”

她皱了皱眉,觉得不妥。

盛挽现在是要儿媳妇不错,顾淮之略施计谋,可若盛挽以后要孙子,难不成到外头抱一个回来?

再者,阮蓁不想骗盛挽。

顾淮之闻之,久久无言。

女子嗓音动人,可说出来的话他不爱听。

过了半响,他才嗤笑道。

“我费心劳神,就为了同你假成亲?阮蓁,你太高看我了。”

阮蓁:……她突然有些紧张。

事已至此,嫁给顾淮之避无可避。

阮家女不愿做妾室,顾淮之许她的是正室之位。是三书六礼,敲锣打鼓将她从正院娶进门,能入顾家宗谱的。

国公府不似侯府,至少盛挽是打心里疼她。

那道圣旨上没有一个字提到了永安侯府。

就好像她只是阮蓁,不是侯府表姑娘。

诚然,顾淮之还算是用了心。

可她显然还没从这一冲击下缓过神来。

顾淮之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还有那爱割人舌头的毛病,实在让阮蓁害怕为难。

顾淮之脾气怪得很。

她不自在的抠着细白的手指。

很小声很小声道:“可我不想做你娘子啊。”

顾淮之气笑了。

“怎么?还让你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