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琂应了声:“同学。”
护士笑了:“哪有什么同学能日夜陪着的,怕不是你们是情侣,但怕人家说吧?”
程琂迷迷糊糊却还记得反驳:“我们真的只是同学。”她意识涣散,后来听不清护士说了句什么,胡乱点了点头,便睡着了。
下午,一阵吵闹声将人吵醒,程琂额头留了个红印,恍恍惚惚抬起头,只见两个护士低头工作,嘴却不带一点耽误事。
“你管管你家那口子吧,诶,你俩怎么还没和好啊。”
“别提了,人家送花,他也送花,他送一包花种子和一盆土,说什么亲手种的花,生命会延长,像他对我的爱那么长久。”护士抱怨,气笑:“他怎么不想想,我种不出来?”
程琂疑惑,闷着声:“那种好的花盆栽送你,你会原谅他吗?”
护士二人被她来这么一句,纷纷笑了。
顾护士无奈:“或许吧,非要搞特立独行才显得他特别是不是,这年头,人家碰上他这么一个极品,都得分。”
程琂:“可他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鲜花易凋零,种的花确实能长久一些。
肖护士:“你可别被这样的人给骗了,话说得甜说得漂亮的糖衣最可怕,里面的苦头够你受的,哄人也得有哄人的态度,哪怕花点心思种开花送人都行,这心思没花,钱也没花,还想拿几句话糊弄你的人,以后指不定能把你卖了。”
程琂惊呼一声:“这,这么严重吗?”
她听到会吃苦又被卖,想起彭清苑,超出她所认知的范围,顿时被唬到了。
顾护士瞪了眼肖护士:“哪有这么严重啊。”
“我说的那都是实话,你要不认同,那怎么不和好?”
顾护士被人识破,讪讪找补:“总之,爱情就是很复杂的。”
程琂道了声谢,抓着包举步生风回到病房喘了口气,不禁感叹:“成年人的世界真复杂。”
程琂看到江温,发现他打量的视线,随即转移话题:“江温,饿了吗?”
拆了针的江温指了指旁边的水,唇动了动:“水没了。”
“我去给你打。”程琂放下包,抱着保温杯就往外走,脚步匆忙,不知道心虚个什么。
江温住院这两天,她忙前忙后,亲力亲为,守到凌晨看到他入眠才安心睡了会,陪护床要钱,她直接趴在桌面将就将就,好几次江温都让她回去睡,她也倔,愣要守在旁边。
江温噙着笑打趣,唇形微动:“真舍不得我?”
“舍不得。”程琂老老实实,他刚那句话,真得跟曾经那副神态相似,仿若高中那时的他。
江温咳了声,没料到那含蓄小姑娘也有这么直球的一天,勉为其难:“行吧。”
程琂趴在桌面,脸朝另一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他,佯装不知他痛得难以入眠,涌上的酸涩沉沉压在心尖上,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可在他的身上出现了太多次。
没有人告诉她,心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着他,当做熟睡的模样。
程琂在江温出院那天,给他买了套新衣服,让他换上,陪着他将医生开的检查做了遍,拿到了出院的签字,把所有东西收进大包里,他柱着拐杖,她搀扶他的手,两人龟速行穿过走廊出去。
路上碰见交班的肖护士,笑着打了声招呼,肖护士一副我懂的表情小声叮嘱:“别忘了我的话,男人多的是,看清了才好,不要被那种极品给骗了。”
程琂急促瞥了眼江温:“谢谢你。”
肖护士拍了拍她,笑了笑:“去吧。”
程琂呆呆点了点头:“好。”
二人在附近寻了家快餐店,东倒西歪的招牌看不到原来的颜色,人却不少,店家忙得满热火朝天。
程琂点了一荤一素,千叮万嘱老板不要加辣,老板敷衍应了声,在纸上随手写上不加辣,就给她报了个数买单。
她转身找到张空出来没收拾的桌,立刻扶着他坐过去,顺手把空碟收到碗盆里,拿了几张薄纸擦了擦桌子,坐他对面,在江温凝望的眼神下,如坐针毡。
江温弓着背迁就矮小的桌子,单腿伸到她那边,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递给程琂,面容从容:“你交男朋友了?”
程琂小脑壳当即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果断:“没有。”
“那什么男人骗你了?”江温持续敲了句,他控制不住这种情绪。
程琂一怔,吞吞吐吐把那天的事给他完完整整道了遍,保证:“我不谈恋爱。”
“说什么傻话,我不是阻止你谈恋爱,只是你要看清对方的为人。”江温无谓敲下几字,尽量忽略那抹不易察觉的不适:“你总要嫁人的。”
“我不嫁人。”程琂摆弄着一次性筷子,堵着气:“也不谈恋爱。”
“不要说这种傻话,你会遇到一个爱你的人,结婚生子,家庭幸福。”江温敲完这几个字就把手机丢到她面前,抱着双臂,淡漠盯着她:“前提是不要被骗。”
“我没有那么幸运的。”程琂满脸风轻云淡,她早便做好了孤身一人的准备。
江温不悦,唇形一张一合:“不要妄自菲薄,有合适的就带过来给我过过眼,我给你把关。”
总归不可能是他。
程琂嗯了声,并不放在心里,像童话这种完美结局的故事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江温随意动了几口,抬着手臂疼,索性放下筷子,睨向那颗埋头干饭的小姑娘,吃得倒是细致,慢慢吞吞。
饿怕的人,见到食物都会疯狂卷入。
他看她一口饭要嚼十来次才吞,这速度能抢得过别人吗?
程琂抽张纸擦了嘴,抬眼撞进他的眼眸中,呆呆:“你不吃吗?”
江温唇形一动:“不饿。”
程琂拧着眉,伸手在包里取药,配着好几种倒在药瓶盖上,拧开保温杯,倒了杯温水递给江温:“嗯,那歇会再吃药。”
江温默认,抬眼漠然看着周围的一切。
路边的摩托车师傅卖力招呼走过的人坐自己车,挑着担卖水果的老人,拎着两个品相好的苹果满街叫卖。
三轮车摊的阿姨满头大汗炒粉炒面给人打包,也有想吃饭的人怕快餐太贵,转而在街边买两个白面馒头猛啃,双腿截肢化脓瘫在地上的年轻人,摆了张残疾证明,拿着劣质的麦,唱着一首又一首人间旧苦的老歌。
歌声似在低鸣哀嚎,又似不甘于此。
互不干涉,却相似,他们都在用尽全力讨生活,平凡而不甘。
江温仰头将药全倒嘴里,猛喝几口水,眼尾淡红,不想认命,他不想认命。
程琂沉默,闷着头把保温杯塞包里,扶着他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却在离车站两百米的地方绕进小路,紧张很手心冒汗而不自知,直到他们站在[森见公寓]门口。
江温意味深长瞥了她一眼,挑眉,唇动无声:“你想做什么?”
程琂说不清自己想做什么,她不放心让他在学校,偷偷定了房,心虚,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江温,宿舍出入不方便,等拆线了,再回学校好吗?”
“我要上课。”
“我帮你请假了。”
“我要赶设计稿。”
“我一会去帮你拿过来。”
“你认真的?”
“嗯。”
“你这打了多久的歪主意?”
“一天,我昨天预定的房。”
江温被她对答如流给气笑了,显然做足了准备,等他入翁呢。
他这个人玩归玩,闹归闹,还是拎得清楚,斟酌适当的用词,唇动无声提醒:“我是个男生,你是个女生,你照顾我不方便,名声也不好听,懂吗?”
“你怕被人误会?”程琂从他的话里只听到名声这么一句,紧追不舍:“我晚上回宿舍住的呀,就白天照顾你,到点就走。”
程琂险些忘了他的名声,忙保证:“我真的不在这里过夜。”
“为什么非要照顾我?”江温拄着拐杖站在路边,漫不经心望着程琂,拄着拐杖的手微微用力。
程琂局促不安:“应该的。”
江温自嘲一笑,松开五指,你期待什么呢你。
江温啊江温,别老想不该想的,这人能是你要得起得吗?
江温柱着拐杖挺着背走进去,发现后边没声,回头瞟了眼,那姑娘愣在那问:“你同意了?”
江温故作为难点了点头,眼神示意她跟上,挺直腰背撑拐杖背对着她勾起抹笑意。
算了,最后一次。
程琂整个人发懵,拿着他的身份证递给前台,生怕他会反悔:“昨天预定的一房一厅,先续三天,谢谢。”
工作人员的心情起伏跟漂流一样,看到两个像学生的人来开房,盯着身份证摇头,心想:现在的学生啊,真是早熟。
抬头发现男生的腿少了半截拄着拐杖,女生提着大包小包,哦,是来看病的:“好的,两个人需要都需要身份证的呢。”
“是一个人住,他住。”程琂解释,拿出几张现金交给前台:“我不住的。”
工作人员羞愧,快速登记入住资料,递上房卡,单据和身份证:“5楼503房,右边有电梯,直上第二间就是,里面的东西可以直接使用,退房时结账,有什么时候问题可以打电话下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