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伴随着一阵车轱辘滚过地面的摩擦声,车夫缰绳一扯,马车稳稳停在了孙府门前。
“姑娘,孙府到了。”车夫回头对着舆内说道。
“欸,”门被推开,一瘦瘦小小的姑娘,身着丫鬟罗裙,扶了把发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赶快将手放下,小心翼翼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没等她迈着碎步往孙府门前走,门口的司阍眼尖,远远瞄见了眼熟的马车样式,还有小姑娘腰间那一摇一晃的「楚」字环佩,赶紧主动迎了上来问道:“敢问姑娘可是楚丞相家仆?”
“啊对,”小丫鬟收起几分脸上的不自然,换上一副笑容开口道,"这位大哥,我家小姐有封信让我带给孙状元,可否有劳你传个话?"
“哎哟,”听了这话,司阍有些歉意地皱眉道,“姑娘来得不巧,这会儿正是老爷上朝的时辰呀。”
小丫鬟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瞧我这记性,我家小姐昨儿个就写好了,特地交代我今日早些交到孙状元府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来是我太心急了……”
她为难地回头看了眼天色,面露焦急:“离孙状元下朝还得好一会吧……”
司阍看出了她的意思,了然地谄媚道:“要不,小的替您将管家请来,届时待老爷回来了就可直接交到老爷手上,也不劳烦姑娘您白跑这趟。”
小丫鬟听了这话眼神一亮,感激道:“那就有劳大哥了。”
“哪里的话,咱们就快是替同一个主子办事的了,到时候还请姑娘……”司阍后半段没说完的话,他想大家都心知肚明。看着对面这小丫鬟满面微笑,想必她也应该懂了,“姑娘稍等,我这就去。”
“好嘞!”洛行笑道,即便他根本没明白刚刚那人的意思。
是了,这丫鬟扮相的,正是昨日被荼缈缈教授了一天行为举止的洛行。
荼缈缈教他去租了马车,又暂时将他的眸子变成了正常模样,还将他的声音做了修改,出门前特地叮嘱过,无论别人说什么,若是听不懂或不知如何回应,笑着点头即可,如此看来果然很管用。
没一会儿,管家便领着司阍出来了,看向洛行的眼神也很是恭敬,快步而来忙说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然而洛行已经不想再继续跟他们寒暄,生怕多说多错,赶紧从袖中将那封信递了过去:“那就辛苦管家了。时候不早,小姐还在府中等着我回话呢。”
管家也没想到这小丫鬟这样着急,本还想让他也替自己自己说两句好话,可她都这样说了,又不能与之置气,只得作罢:“哪里哪里,辛苦姑娘跑这一趟了,这封信小的一定会亲手交给老爷,请楚小姐和姑娘放心。”
洛行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变,看上去很是和善:“我家小姐说了,孙府的管家是个可靠的,此事由你来办,我自然是放心的。”
听了这话,管家心中那丝不满也立刻消失无踪了,谄媚的笑意比一旁那司阍更甚:“多谢小姐赏识,多谢小姐赏识。”
“今日叨扰了。二位不必远送,容我先行一步。”洛行说着客气地行了个礼,转过身来,龇牙咧嘴地往马车上走去,车夫皮鞭一挥,驶离了孙府。
终于只剩他一人,洛行松了口气。鬼差姐姐说得对,如果不想跟他们拉扯太多,先达成目的,再给个甜头,这样他们就不会太过于计较了。
他可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么多话,若是夜里替鬼差姐姐将此事办成了,等过了今天,拉面近在咫尺,岂不是唾手可得!
下了早朝,孙承茂的马车悠悠而归,管家早早等在了门口,见孙承茂从马车中一探头,赶紧伸手去将他扶了下来,语气雀跃:“老爷,今天楚小姐派人来给您送信了。”
“是吗?”孙承茂脸上表情疑惑,不免心想这可是有些难得,“谁来送的?”
管家一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毕竟楚小姐来府上不过也就两三次,他哪里认识是谁,只得道:“没见过,不过她腰间那块环佩小的倒是看得清清楚楚,绝对是丞相家的丫鬟,”他想了想,生怕老爷不信,又补充道,“她是坐着马车来的,跟楚小姐上次来府上乘的那台一模一样!小的肯定不会看错的。”
“信呢?”孙承茂问道。
管家立马双手呈上,递到他手边。孙承茂接过信笺,一边往宅子里走,一边将信展开,他见过楚瑜的字,这字迹确实出自她手,他放下了几份心来。
信上赫然写道:“今夜酉时,邀鹤楼见。”
寥寥八字,孙承茂又翻到背面确认了一番,生怕有所错漏,确认确实只有这几字,他将信收了起来,一言不发默默走进了西厢客房。
对于楚瑜的相邀,孙承茂略感意外,毕竟楚瑜对他而言宛如天上月,高不可攀,自然也亲密不起来,二人向来相敬如宾,毫无恋人般的亲密。
他又稍一思索,似乎是说楚家二郎近些日子要从丰县回来了,难道此回是想邀他一同去给二郎接风洗尘?这可是难得的大好事啊!
想到此,一时间这般喜悦全然盖去了他的疑惑,即便他已有好久没有在这个时辰出门了。
高人曾交代过,若不想被白书盈的怨魂找上门,在日落黄昏之前回到宅中,方能毫发无损。他照着这吩咐,一直以来都安然无恙。
但是……如今楚瑜相邀,又是能与楚家众人拉近关系的好机会,他怎舍得不去?
邀鹤楼向来热闹,是专供达官贵人喝酒取乐的地方,阳火颇盛,鬼怪极其忌惮。孙承茂想了想,只要在戌时之前能赶回来,定会无事,倘若真赶不回来,他也可以那待上一夜,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如此想来,他总算安下了心。
而另一头,荼缈缈也安排好了一切。
邀鹤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共有五层,楼层越高,价格便会越高,且并不是有价就能上去,还要看来者的身份配不配得上。
孙承茂早早抵达了邀鹤楼,一进门内,一旁的酒倌眼尖,赶紧迎了上来为他引路。
这可是他第一次上五层,先前即便是来过,也最多上到了第三层。越往上走,他那股心气就越不一般,一旁酒倌伶牙俐齿,夸得他有些心神荡漾。
行至厢房门外,孙承茂从袖中拿出一枚银锭放入酒倌手中,那酒倌见着笑开了花,这一下,两人心里都美滋滋的,酒倌赶紧道了几句吉祥话,转身走了。
邀鹤楼连这回廊外侧栏杆都是用金丝楠木所制,栏板上头刻着精细的镂空图案,每隔五尺雕花一换,饮酒作乐的小人栩栩如生,仔细一瞧还能看见他们喜笑颜开的神情,待喝醉了,怕不是还能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孙承茂没有立马推门进屋。他将手搭在栏杆的望柱上往下望,楼中空旷,不知用什么方法,令一只巨大的仙鹤玉雕悬在空中,通体澄澈,额间有一抹红,即传说中有着剧毒的鹤顶红。
如此矛盾,又如此和谐。
孙承茂站在楼顶,竟生出了种睥睨众生的优越之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那股巨大的喜悦吞没了他,无比庆幸地想着,若不是当初他抉择果断,凭他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有见到这般的场面的一天。
他转身推开厢门,激动得浑身忍不住颤抖。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尖锐的指甲划过他的侧脸,将他吓得倒退了好几步,这才看见眼前站着一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开了说了话,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娇媚:“孙状元,你可好些日子没有来找奴家喝酒了。奴家在楼上老早就瞧见你了,特地在此候着呢,今儿个可真巧啊。”
此人不就是早些日子夜夜与孙承茂厮混在一块儿的酒妓吗?她怎么会在此?疑惑之下孙承茂也将疑问脱口而出。
“瞧您说的,奴家乃酒妓,哪儿的客人需要奴家,奴家自然就在哪处。”她莞尔一笑,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
孙承茂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生怕随时有人推门而入,赶紧推开了再度贴过来的酒妓呵斥道:“你莫要再如此做派。”
那酒妓一愣,转而恍然大悟地带上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孙状元高升,那奴家就祝你前程似锦了。”
她朝着孙承茂行了一礼,转身潇洒离去。
孙承茂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一时之间大起大落,让他不知为何总感觉心中有些忐忑。他站起身子在屋中来回踱步,又推开了窗户透了会儿气,待情绪终于缓和些,这才整了整衣袍坐回了原位。
可这一等,竟一不小心等到了戌时,黄昏已至,街头逐渐挂起了灯笼,邀鹤楼里熙熙攘攘的嘈杂声越发明显,可依旧没有楚相一家到来的动静。
“小二!小二!”孙承茂拉开厢门朝外唤道。
酒倌见状赶紧小跑过来,佝偻着身子带着讨好的笑容问道:“孙状元有何事吩咐小的?”
“这厢房,确实是丞相家派人来订的?”孙承茂有了些疑惑。
酒倌点点头:“自然是,那可是持腰牌来订的,做不得假。”
“当时订厢房的那人是如何说的?”
“说是与孙状元您有要事相商,让小的好好招待着,”酒倌看了一眼孙承茂,瞧出了他焦急的神情,劝慰道,“楚家都已将今日宴请的菜品酒水钱全都付清了,定是因为有事耽搁才会迟迟未到,孙状元切莫心急。”
听了这话,孙承茂急忙收起了自己的不耐:“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
他挥挥手,酒倌行了个礼应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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