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钰从小就是在琉璃仙子和决明仙君的传说中长大,听闻这俩人是当世强者,琉璃仙子更是二十结丹的天才修士,师父说起琉璃仙子无不感叹,隐约还有些遗憾,他曾听过一些传闻,据说师父也曾追求过琉璃仙子,奈何琉璃仙子唯爱决明仙君。
容钰不免多想:师父让他拜琉璃仙子为师,到底有没有别的用意?
那时的容钰还未曾见过琉璃仙子,他也是少年天才,是天之骄子,就算琉璃仙子和决明仙君红极一时,那是因为那个时代还没有他,若是有他,他自诩也能和琉璃仙子一较高下,便是决明也能被他踩在脚底。
但是师父执意要让他拜琉璃仙子为师,他也有意想亲眼看看那琉璃仙子到底是如何风姿,能让世人感叹至此,能让师父念念不忘。
不仅拒绝了他,还拒绝了丹穴佛子。
好哇!无论她有什么借口什么理由,反正他越发看这琉璃仙子不顺眼,假以时日,他必定会超越她!
因为太过生气,他甚至没有去见她一面,不顾师父阻拦,当即便离开了昆仑。
之后近百年,他游历九州,苦苦修行,琉璃仙子也长居昆仑,闭关不出,尽管修真界依然热闹纷呈,却仿若和她无关一般。他也再没有见到琉璃仙子的机会。
世人都道琉璃仙子和决明仙君是神仙眷侣,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哪有心思在乎凡界俗世?
直到不知道多少年后,他听到了一个传言:传言琉璃仙子顾仙仙的徒弟顾琉璃现身夜城。
他倒要瞧瞧看,这个顾琉璃到底是何方神圣,到底如何惊艳绝伦,才让顾仙仙愿意改变想法,收她为徒?
当然,那时的他只是想去一探究竟,想要会会这传说中的顾琉璃,想要证明他顾琉璃优秀,更想证明顾仙仙没眼光,他想让顾仙仙遗憾当初没有选择收他为徒。
——他对顾仙仙倒是没有恨的,只是他太过骄傲,突然遇到一个拒绝自己的人,难免会耿耿于怀。
他这么优秀,拒绝他可是她的损失。
到底还是少年气盛,心性未定,总想与人比个高下。
那会儿的他哪里会想到,一见琉璃误终生。
他由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惊讶、惊艳、痴迷……
是的,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人痴迷至此。
尤其是在他跟踪顾仙仙去到琉璃宫,偷窥了决明仙君隐瞒世人的真相,知道了顾琉璃便是琉璃仙子顾仙仙——
最后他终于看明白了,琉璃仙子不愧是琉璃仙子,难怪能惊艳整个修真界,成为无数人口中称赞的琉璃仙子!
她太优秀了,无论是剑道修为,亦或是本心性情,他自诩自己算是洒脱自在的,因为他看惯了世间冷暖,看透了人性复杂,便冷眼看待世间一切,自诩自己不会为任何世间外物所动。
但琉璃仙子比他更甚,她更聪明,比他更懂人性,但她却不是愤世嫉俗,反而真情真性;她嫉恶如仇,却又洒脱自在,她不会让自己沉溺仇恨,她还是灿烂如骄阳的顾仙仙;在她的世界中,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改变,就算深处再黑暗的谷底,她也是灿烂的,明丽的!
而那样惊艳绝伦的顾仙仙,让他着迷……
容钰从来没有为任何人着迷过,百年修行,他未曾喜欢过任何一人。
师父说,他因为太过聪明,凡是看得太过透彻,偏又想要最剔透干净的感情,这又何其难?
师父说:“便是有这样的人存在,难道就会喜欢你吗?我遇到了,她却不喜欢我,你难道比我幸运?”
容钰知道师父说的这个人是琉璃仙子顾仙仙。
他不以为然,九州何其大,难道他就遇不到一个喜欢的人?
他也确实遇到过很多很多纯善的女孩,奈何他却无法为之心动,然后他又发现,要寻找一份简单的感情很容易,然而要心动却是太难。
心动若是有条件,又怎么能是怦然心动呢?
容钰游历九州,只有在遇到利用算计他的顾琉璃时,让他气到心跳加速过。
也只有顾琉璃,在她剑指决明仙君之时,那洒脱一笑,那眼波流转间的坚定沉着,那飞扬的长发和衣角,那凛然剑意,那浑身浴血的缥缈身姿……
让他震撼如斯,铭记于心,无法忘怀。
他按住自己跳动不已的心脏,终于明白了,何为心动。
原来这便是心动啊。
“我刚好已经游历九州,要出海去看看,不若你欠我的人情,就在这里还了吧?”他说,“你我同行,你还要护我周全,保我平安,如何?”
顾仙仙道:“我这一去,不知归期,你可是天帝少主,若是宗门有事,又该如何寻你?”
“我师父还没死,哪里用得找我?”
“……你可真孝啊。”死在修真界可是最恶毒的诅咒了,“好吧,此次出海,我定护你平安,若是有事,我必死在你前头。”
“能得琉璃仙子许诺,是我三生有幸,那我就在此先谢过仙子了。”
好在他很聪明,从来没有向顾仙仙表露过他的感情,他也并不是西怒形于色的人,顾仙仙没有想太多,反正她是要出海的,海上风险难测,大家结伴同行,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不是什么坏事。
何况天帝少主帮她许多,她欠他人情,便是保护他她也心甘情愿。
此事一拍即合,连一点波折都没有。
就连他隐约有些忌惮的翰墨鬼君,都在昆仑事了之后,回了鬼蜮。
同为男人,他自然也能看出翰墨鬼君对顾仙仙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只是他似乎不通情爱,根本不明白顾仙仙对他来说意味这什么,他自然不会那么好心的去提点他。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也能看出顾仙仙对翰墨鬼君毫无男女之情,他也不认为只是隔开一个男人就能获得顾仙仙的心,若仅是如此,也未免太小瞧了琉璃仙子。
所以他丝毫不担心,不过翰墨走了更好,省得碍眼。
只是不知道等翰墨鬼君反应过来后,面对他对顾仙仙的感情,又会作何反应?
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占了先机!
翰墨鬼君确实没有想太多,当时他找来人间修真界,就是因为他心中想见顾仙仙一面,这一面的愿望太过迫切,所以他便直接去找顾仙仙了。
后来这一面既然已经见了,他的目的达成,自然便回去。
只是回去之后,修行期间,他总是会想起顾仙仙,想她在海上会经历什么……
这种想很浅很淡,却一直在他心中持续着,未曾消失,他依然不太明白这种感情,只是在过去很久很久以后,他或许明白这是一种浅淡的喜欢。
只是喜欢罢了,就像他喜欢剑,喜欢剑道,喜欢修行一样,没什么特别。
容钰和顾仙仙这一出海,便是数十载,过了将近百年。这百十年来,他们曾在荒岛暂住修行,也曾去异国闹市隐居,顾仙仙也果然如同她承诺他的那般,只要有事,必然护在他前头。
除此之外,或许是为了弥补当日她拒绝收他为徒一事,她反而经常和他切磋武艺,有时意外寻来的剑术秘籍,也都会交给他,还会和他讨论讨论,她虽未自称师父,却已然以师父自居。
只可惜容钰现在不想认顾仙仙做师父了,所谓过时不候,他哪里还需要师父?
但他也不排斥顾仙仙与他亲近,他知道,顾仙仙在经历过决明的背叛之后,只怕很难再相信爱情,也很难再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而他喜欢顾仙仙,就连小乐瑶都能看出来,是不是嘲笑他太过笨拙,这都多久了,她都长大成人,谈过几次恋爱了,怎么他还在原地踏步呢?
容钰又何尝不想?但他并不着急,这么久都过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顾仙仙虽然一心修炼,只是时间过去,聪慧如她,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容钰对她非同一般?
男女之间的情愫牵扯,根本不需要彼此挑明,甚至不需要多说一句,彼此就能有所察觉。何况顾仙仙并不是个对感情迟钝的笨蛋。
她以前之所以未曾察觉到容钰对她有不一样的感情,是因为她自从恢复记忆后,就自觉的将容钰当做晚辈看待,算起来,她比容钰年长两百岁,她和他的师父是同辈朋友,都是可以做他祖宗的人了,对她而言,他就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辈而已。
太荒唐了。
容钰也觉得很荒唐,在修仙界还有用年龄作为借口拒绝人的?“…………你怎么可能是我祖宗??”他黑了脸,“顾仙仙,你这思维方式实在过于奇特。”
修仙岁月本就枯燥漫长,几百上千年都是稀松平常,若是飞升成仙,寿命只会更长不短,区区两百年的差距,也能说是他祖宗?
“你还挺会给自己贴金。”
顾仙仙:“……”好吧,她的潜意识还是改不了现代思维,但她对容钰没有更多的男女之情,他们之间可以是长辈与晚辈,也可以朋友相待,但其他的,她完全没想过,何况她现在的目标便是飞升成仙。——只有飞升成仙,才可以撕裂空间,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虽然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顾仙仙了,但她依然是顾仙仙,想要回到她曾经的世界去看看。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杀了决明为原主报仇,然后回家。她要修炼要回家,实在没空谈恋爱。
容钰说:“我又没想和你谈恋爱,你想多了。”
顾仙仙:“?”
“不止你想飞升大道,我也想,我也想去看看更广阔的天是什么模样。”他笑了一笑,“不如我们比比看,看谁先飞升?说实话,我现在依然觉得,我若是和你出生于同一个时代,我也未必会输给琉璃仙子!”
顾仙仙也知道天帝少主的优秀,第二陈是天生剑骨,天帝少主比第二陈还要优秀数倍,他过目不忘,于剑道悟性极高,便是顾仙仙在教小乐瑶、第二陈、第三兰等人《九阳玄极剑》时,他只是从旁看上几眼,便能融会贯通,将剑招使得与她不想三下。
他确实很优秀,也难怪骄傲至此。
但是自从容钰挑明他的感情之后,顾仙仙对他就无法像之前那般随意自然,更无法把他当简单的徒弟对待了。
相较而言,她有些手足无措。
因为一直以来,她和容钰的相处都极为自然和舒服,虽然两人最初见面时是针锋相对的,但她也能从那些针锋相对在察觉到容钰并不是一个滥杀成性的狂徒。也因为此,她才多次麻烦容钰,欠下人情。
只如今,他竟然说喜欢她?
顾夫人都来问过她,问她是否因为决明的事情,再不相信男女之间的真情,其实不然,顾仙仙虽然谈了一次失败的恋爱,有过一次失败的感情,但她并没有不相信爱情。世间复杂,有好有坏,只是她遇到了坏而已。
“怎会?我不会如此故步自封,沉溺过去否定自我,只是我现在一心修炼,无心其他罢了。”
“那便好,那便好!”顾氏夫妇一直很后悔,若不是他们太过粗心大意,若不是他们不够关心女儿,若是他们再仔细一些,又怎么会让女儿身死十年而无人知呢?若非女儿足够坚强,只怕他们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只怕永远也不会知晓女儿去世的真相。
何况她还要和容钰比上一比呢。
而这比一比的结果,整个九州都知道了,是顾仙仙先于他飞升上界,顾仙仙赢了;而容钰在顾仙仙飞升的第十年,也离开了九州。
只留下了关于琉璃仙子、决明仙君、翰墨鬼君、天帝少主的恩怨传说。
……
番外五:顾仙仙回家记
顾仙仙努力了几百年,终于找到了她最初的起点。
只是这个世界的她还是个在校普通大学生,每日里最苦恼的就是学习写作业,最开心的就是追剧看小说,如此无忧无虑,让顾仙仙都忍不住心生羡慕。
她已经好多年不曾这样简单的快乐过了,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大道,她虽然已经于修真界飞升大道,但是飞升之后,她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道”无尽头,可比写作业难多了。
容钰递了杯奶茶过来:“给。”
顾仙仙抱着冰冰甜甜的奶茶喝了一口:“这都第几杯了,你不是不爱五谷杂粮?”
“此一时彼一时也。”他一手奶茶,一手牵过顾仙仙,“走,我刚才查了一下,这附近还有个特别出名的甜品店,我们去看看。”
顾仙仙无奈的摇了摇头,今日才知,原来天帝少主还是个甜食控。
以前在九州时怎么没发现呢?
“如果好吃,就再买些回去,带给小一小二小三他们也尝尝,不然把做法买下来?以后我们回去了还可以做,小乐瑶也会喜欢的。”
“你会厨艺?”
“不会,但可以学,毕竟我这么聪明。”
“还有小乐瑶,她应该也快飞升了吧?”
顾仙仙说:“我们再待两天,就回去吧。”
她还要回去继续探寻大道,追寻真理。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