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棠澄起的很早。
没想到，刚一推开门，对面房间也在同一时间拉开了房门,像是没睡饱，一脸困倦之色的江祁出现在她面前。
昨晚走得太急,棠澄都不知道他们的房间竟然是对门。
“江老师早上好。”
棠澄打了声招呼。
正在抚着额头的江祁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放下手,漆黑的双眸迅速聚焦到棠澄脸上,似是这时才注意到他对面站了个人。
“早。”
男人嘶哑的声线与他的神色一样,带着浓浓的倦怠。
或许是昨天对方露出了和以前迥然不同的一面,棠澄的态度也不由得熟稔起来。
“江老师昨晚没睡好吗？”
“嗯。”
两人踩在铺在暗红色地毯的酒店走廊里,边走边聊着。
“难道是做噩梦了？”
棠澄没话找话。
闻言，江祁动作微顿,转头,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棠澄身上，声音依旧哑着,“差不多。”
昨晚的排练有了对方帮忙才睡了个好觉的棠澄，脚步微停,便落后了江祁两步。
没听到另一人脚步声的江祁，跟着停下,转头。
棠澄已经从自己随身的包包里翻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来到江祁身旁。
“江老师伸手。”
江祁眉头轻皱，但还是听话地将手伸了出来。
棠澄将捏在手心里的东西,放在了男人掌心之中。
“这个给你吃,希望甜食能让你的心情变好。”
江祁看见对方放在他手心里的一颗大白兔奶糖,哑然失笑,这人是把他当一颗糖就能哄高兴的小孩子吗？
江祁嘴角翘了翘，“谢了。”
“这样才对嘛，江老师你笑起来多好看，多招人喜欢啊！”棠澄打趣。
“你喜欢吗？”
棠澄：“……”
洒满晨曦的走廊，棠澄眼神微怔，随即笑了，“当然了，我非常非常喜欢江老师。”
手里捏着糖的江祁，紧紧盯了会儿她的眼睛，忽然转身往前走去，口中低嗤，“小骗子。”
对方声音太低，搞得棠澄根本就没听清楚他说了，她连忙追了上去，“江老师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没听见。”
江祁：“好话我只说一遍。”
棠澄：“……”
-
吃过早饭，很快棠澄又投入到排练录制当中。
因为明天就需要登台演出了，今天起码要不带妆地进行初彩排。
开始演的时候，叶拓一脸谦逊地来到她身旁，“棠澄姐，我演技实在不太好，一会儿你记得多带带我，拜托拜托了。”
看清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看好戏眼神，棠澄哪里不懂他根本是在正话反说，他笃定昨天没受到任何指点的她，今天一定演不好，这么说不过就是为了将她架到油锅上。
一会儿只要她演得不好，之后这一期播出时，肯定有无数网友借此嘲讽她，演的还没叶拓好，架子倒是摆得十足。
同时对方谦虚后辈的人设就立起来了，一会儿演得不好有人给他找补，演得好更有人夸赞他演技好又低调，不像某些人。
想到这里，棠澄面露微笑，并没有答话。
自认为铺垫够了的叶拓，笑容满面地站在了一旁，等指导导演一句“开始”，两人便迅速进入到情境当中。
刚开始还好，很快叶拓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明明昨天这女人没受到一点指导，为什么现在压迫感这么强？叶拓感觉自己几乎是在被她压着打，完全忘记了成鸣的人设，自己的情绪完全是被她一个人牵着跑。
“唔，这个小姑娘演技不错，她叫什么名字？”
几乎同时，导演室内的章导眼神略微有些惊喜地看向屏幕上的棠澄。
一注意到这点，陆乔声的眼中迅速掠过一丝异样。
江祁：“棠澄，棠梨煎雪，池水澄澄。”
“不错不错，演技有一股子灵气。”
章导边点评，边在面前的笔记本上记下了棠澄这个名字，并在上头画了个圈。
见状，陆乔声垂在身侧的拳头蓦地攥紧。
别人不知道章导那个笔记本记录的是什么，与章导共事这么些天的陆乔声怎么会不知道。
这根本就是章导下部戏《冷焰火》的选角本，能进上面的，基本就是纳入了章导的考虑范围。
她努力到现在也不过是让章导点头答应了给予她试镜的机会，《演与导》那么多大牌，到现在上这个本子的也寥寥无几。
如今竟然让一个十八线抢了风头？
陆乔声眼睛眯了眯。
此时，屏幕里的棠澄与叶拓的初彩排已然到了尾声，可以说整场戏演下来，叶拓的表演实在糟糕至极。只因为他到了后面，被棠澄压戏压得太狠，连台词都说的磕巴了起来。
见状，一旁的台词导演不忍直视地摇了摇头。
想到正在机器后头看他们表演的章导，叶拓就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完蛋了。
男人浑浑噩噩地半蹲在地上，便是这时一只白嫩的小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叶拓抬头，便与微笑着的棠澄对视到了一起。
叶拓微楞。
“地下凉，起来吧。”棠澄声线柔和。
男人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他原以为经过昨天，对方一定是对他心怀芥蒂的，没想到……
尤其是棠澄长得还漂亮，被她这么专注地看着，叶拓脸颊微红。
搭着棠澄的手站起身来，男人刚想说句谢谢，就听见一道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细小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原来还以为你在谦虚，没想到真的烂成这样啊？看来昨天的台词一对一课程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嘛，难道是烂泥扶不上墙？啧。”
叶拓：“……”
“下午要好好加油了哦。”
站回到原地，棠澄笑意盈盈地给他打气。
叶拓：“……”
-
“啊啊啊，你都不知道那女人多阴险恶毒，故意在我耳边冷嘲热讽，在镜头底下却又阳光灿烂！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难怪宿海叫我要小心她，别被她算计了。亏我之前还犹豫过，是不是对她太下手狠了？没想到……”
一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叶拓就气得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拂了下去，咬牙切齿。
一旁的经纪人看见他这样，忙跟着骂了几句棠澄，才将叶拓的火气给慢慢降了下来。
冷静过后，想到明天就要正式登台，对方极有可能用演技将他碾压，叶拓的心头就冒着一股邪火。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拓看了眼身旁的经纪人，“我记得，斌哥你和松青电视台的一个后期很熟？”
话一说完，叶拓的眼中便闪过一抹算计。
当天中午，酒店隔壁的咖啡厅内，与叶拓等人隔着一个盆栽，意外听到一整个阴谋的程高阳，当即抬头看向坐在他正对面的江祁。
等叶拓和他的经纪人一走，程高阳立刻坐到江祁的身旁，“这叶拓的心眼未免也太小了，不过就是被棠同学压了场戏，竟然要找后期恶意剪辑？舞台也不要配合，之后还要发通稿踩她？看着是一副不弄死她不罢休的架势。”
闻言，江祁端起咖啡，喝了口。
“老江，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程高阳有些讶异。
不管江祁与棠澄高中有没有故事，她都是他的高中同学，还是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他成什么人了？
“听到了。”
江祁放下咖啡杯，转头看向程高阳。
程高阳：“……”
程高阳：“然后呢？没了？不帮帮人家？”
江祁看了眼杯中的咖啡，“怎么帮？出面训斥？还是制止那个后期让他不要剪？”
闻言，程高阳皱紧眉头。
此时江祁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切诋毁都来源于自身不够强大。棠澄现在的名声，我们能意外撞见一回算计，撞不到第二回，那些办法治标不治本。”
程高阳：“老江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江祁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起身往外走去。
下午，练习室内，彩排的如火如荼，江祁等导师却在导师室内看得昏昏欲睡。
其实他们在导师室内的镜头正式播放的时候，并不会出现太多，但因为章导比较尽职尽责，就算是为了刷章导好感度，大家还是兢兢业业地点评着。
看着章导戴着眼镜认真记录的模样，一旁的江祁忽然停下了自己转笔的动作，偏头看了眼章导的记录内容。
见江祁对他的记录感兴趣，章导饶有兴致地将自己的笔记本往江祁那边推了推。
认真看了会儿章导的笔记，江祁面露思索之色。
见状，章导发问，“怎么了，江祁，你有什么想法吗？”
章导的突然出声，顿时引起了包括陆乔声在内的其他四位导师的注意。
“想法说不上，就是一点浅见。”
江祁笑得客套。
“其实《演与导》录制到今天，已经是第六期了，再有几期，怕是这一季度的录制就能全部录制完毕。我看了赛制，流程基本都是演员们抽取片段，排练上台，导师点评，最终评分淘汰。”
章导：“是这样没错。”
江祁：“是否有些，单调？”
章导：“哦？你仔细说说。”
章导一下来了兴趣，他觉得江祁一会儿肯定会给他一个惊喜。
一旁《演与导》的导演听了江祁的话，也凑了过来。
江祁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陆老师，蓝老师几名导师都是演员，我也是演员。我们作为导师，光是坐在导师席上点评，即便把话说的天花乱坠，很多观众可能都听得云里雾里的，那么……”
江祁双手交叉，“为什么我们不用自己的本质工作给观众带去最直观的感受呢？”
章导：“江祁你的意思是？”
“说的好不如演得好。明天的录制，我们完全可以亲身上阵，演绎同样的剧中片段，我知道之前也有观众说导师们点评的不到位，那不如就亲身演给他们看看，我们点评的到底对不对？当然了，章导就不用下场了。”
江祁笑着看向章导。
“好！”
这边章导还没说话，一旁的导演就叫起好来。
演戏什么先放一边，这是个多大的噱头啊。
《演与导》也播了整整六期了，播放量虽然不错，但明显后期进入疲软阶段，观众们仿佛已经看腻了一期又一期的比拼，这不，连播放量都比不上前几期了。
他们急了，之前才想出邀请江祁这个顶流，过来做飞行导师。
现在，他觉得江祁这个飞行导师请的太值了。
江祁的建议落在其他几名导师的耳中，大家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他们还没发表意见，章导就第一个赞同了。
“这个建议好。”
这些日子，他也被学员们参差不齐、忽高忽低的演技折磨得够呛，此时他急需要一些优秀的演员们来洗洗眼睛，比如江祁。
更何况观摩观摩前辈们的演技，这对那些年轻的学员们也是一种激励。
“这个建议不错。”
章导又重复了一遍。
“我也觉得不错。”
陆乔声附和道。
这样的建议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她也想让章导好好看看自己的表现。
“如果大家都赞同的话，我还有个小的提醒。”
江祁补充道。
“你说。”
江祁眼眸微垂，“那就是先别和学员们说我们的这个打算，免得他们事先有了压力，影响舞台发挥。我们导师倒是可以提前准备好，录制当天，上台即兴发挥。”
章导：“不错。”
陆乔声：“那么是我们导师们合伙演上一段，还是和学员们配合呢？”
江祁偏头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和学员配合，否则恐怕观众要说我们组团欺负人了。”
闻言，陆乔声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边导演和章导却直接赞同的江祁的观点，确实，有了对照组才有争议。
既然几位大佬都同意了，满心激动的导演很快就下去筹备去了。
一旁的程高阳早就被江祁的这一通骚操作给骚到眼睛都睁不开了。
要不怎么说还是江狗，全世界最狗呢！
那位叶拓不是想恶意剪辑棠澄，舞台上不配合棠澄，让她背着骂名离开《演与导》的舞台。结果呢，江祁直接一招釜底抽薪，让他所有算盘都落了空。
到时候只要棠澄能与江祁在舞台上呈现出最精彩的表演，只会把那个故意不好好表现的叶拓衬托得像个跳梁小丑！
章导：“那江祁你想挑战哪个片段？”
闻言，江祁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屏幕内棠澄的脸上转了一圈，薄唇轻启，“《美貌惹的祸》。”
章导惊喜了，“不错不错，成鸣这个角色确实很有挑战性，好，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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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棠澄果然又在练习室内等到了江祁，只是今天对方没有再提及吻戏不吻戏的事情，两人安安稳稳地排练了整整三个小时。
当然了，也可能是有程高阳在的关系。
程高阳的房间在七楼，棠澄与江祁的在八楼。
电梯停在七楼，临出去之前，棠澄注意到程高阳冲她挤眉弄眼了好几下。
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棠澄：“……”
电梯门合上，棠澄看向身侧的江祁，“他怎么回事？”
江祁眼神平静：“发病了吧。”
棠澄：“……”
棠澄：“他有什么病？”
江祁转头看向她的眼，语气平淡，“小儿多动症外加间歇性神经障碍。”
棠澄：“……”你经纪人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诋毁他吗？
江祁：“据说发病时，病人经常会出现语无伦次的表现，所以如果他之后到你面前说些病话，你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
棠澄：“比如？”
江祁：“比如，我发了疯地喜欢你。”
棠澄：“！！！”
“……他会说。”
江祁慢悠悠地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