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一百零八十五章 失去理智总与制造麻烦挂钩(上)

第一百零八十五章失去理智总与制造麻烦挂钩(上)

nothgstsforever

因为没有什么事物可以永存

butthisisgonnatakedown

但这段感情注定会让我沉沦

——引用自wildestdreas-taylorswift

周日的晚上,当洛森的公寓被某只不太清醒的兔子“啪啪啪”拍响时,他其实情绪非常不好。

——这也是为什么,拉开门看见那只顶着草叶的红毛蠢兔子时,他没有组织语言去嘲讽、攻击对方,也没有兴趣用高效的记忆能力刻录对方一头草叶的蠢样。

洛森仅仅只是打开门,点亮灯,摆着一张对方欠他八百万电费单的臭脸。

……如果安娜贝尔此时是清醒的,她会敏锐地从宿敌的小表情里察觉到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缩回爪子,缩回红果果旁,再咕噜噜自动滚回自己的窝。

无论布朗宁法师还是布朗宁学徒,无论他们曾吵过打过多少架,他是很少真正对她“发怒”的。

布朗宁家族本就是一个不怎么生气的心大家族,洛森尤甚——他连曾经的伊娃·斯威特都不会挂在心上,更别提那些也许会惹恼常人的小事情。

唯一一个能挑起他一大堆负面情绪的蜜糖宝宝,也仅仅是“挑起”罢了,无所不能的布朗宁总有方法自我消解它们。

所以,几乎在所有人面前,洛森最激烈的“怒气”也仅仅停留在“有点不爽”的阶段。

安娜贝尔体会过洛森的“十分不爽”,那出自于宿敌时期,她某次熬夜时喝红牛喝得太多,直接光着脚冲到了凌晨一点的学院长廊上,结果被他逮到——也就是之前所提过的,最后他臭着脸整整一个星期对她阴阳怪气。

可这次不同。

这次开门,洛森的怒气显在绷紧的嘴唇、皱紧的眉头、与他过于用力以至于泛白的手指关节上。

这怒气几乎实体化成黑雾,扑面而来。

——如果安娜贝尔此时清醒的话。

“你又喝红牛了?”

布朗宁法师丢开手里被掰断的门把手,整只精此起彼伏的怒气被刚刚那两句神志不清的兔子叫安抚了一些些:“进来吧,我给你倒点柠檬水。……酒味好重,还去酒吧了?”

蜜糖宝宝:“嘿嘿嘿。”

她没有走路,她直接一个起跳飞跃玄关,直直地往那件深绿色的似乎很好蹭的高领毛衣里扑:“抱——抱——”

布朗宁法师迅速避开了这记飞扑,但同时也伸手扶住了这个摇摇晃晃的醉鬼。

摇摇晃晃的醉鬼直接贴在了他扶她的手臂上,贼心不死地试图继续起跳:“抱——抱——”

“你有脚。”

蜜糖哭宝宝张嘴就嗷:“哇——”

我就知道。

我不和醉鬼计较。

……按照“哪个意外失智另一个就要保持理智”的宿敌规矩,洛森不得不停止对前任的正确态度(远远避开),把这个假哭还干嗷没眼泪的愚蠢醉鬼单手抱起来,再把门关上。

因为门把手坏了,他直接上了封闭魔法体系里的魔锁,两三分钟才能念完的咒语,布朗宁法师几个无声的手势就飞速做好了。

现在的他今非昔比,曾经那个困住自己的高级炼金实验室,洛森现在单手就能解开。

……当然,现在的他也不会被几句暧昧不清的话轻易点炸,不会想不管不顾地破开实验室,更不会想冒着狂风暴雨一路跑到某个女孩的阳台下,期盼能稍稍见一眼她。

当时是真觉得,一眼就好。

可现在,他连一眼都不肯,也不能。

……现在的洛森承认捷克所说的全部有道理,他仅存的那点良知与对安娜贝尔的那点怜惜都在阻挠他那阴险卑鄙的计划——不管有多少前情提要,不管有多少历史背景,不管如何委婉暗示——撬别人墙角就是可耻的事,是精灵不屑于做的事。

然而,作为一个布朗宁,他无法忍受不去调查、追踪那个男人,他无法忍受不去抢夺——

自年幼时抢雅各的奶油,抱着碗宁愿掉进沼泽也不愿意把它交给赶来的长老时——

【不允许他人侵占我珍藏的东西】,这份坚持几乎成了洛森的本能。

他以此为荣,满以为这样一来,就再不会有人抢走他的宝贝了。

那宝贝可以是奶油,醋栗,可可豆,月亮。

也可以只是安娜贝尔·斯威特。

然而,就像现在他会在几十秒钟之内无声施展那个曾困住自己一夜的魔法,安娜贝尔也……

他们都在变化,他们都在成长。

洛森憎恨安娜贝尔的那份成长。

洛森憎恨安娜贝尔的那份变化。

也许一开始他就不该抱着什么幻想,去研究找寻她两年前的行动轨迹……如果他没有发现她曾做的那些……真该死……

怀里的蠢兔子又在挣扎了,看来她连几十秒的被忽视都忍不了。

……这个掉智程度,究竟是喝了多少罐红牛?

洛森烦躁,火大,还有些隐秘的窃喜。

烦躁她又醉得不清不楚戒备全无,火大自己刚刚在研究中发现的事实,窃喜她敲开的是自己的门,不是什么鬼未婚夫的门。

他是不可能找出她的手提包再翻出她的手机通知她未婚夫来接人的,想都不要想,既然主动敲开他的门,就必须呆在他的公寓里。

哦,洛森当然没把安娜贝尔那两句瞎喊当回事,他只是听到时没控制住情绪——

理智告诉他,俗话也说的好,“宿敌喝红牛后说的话就和男人在床上的话一样不可靠”。

……要知道,这只蠢宝宝在初见面的宿敌时期,就能在喝醉后拽着他的制服大喊“亲亲”,再贴着他的领子,向整个俱乐部宣布“布朗宁是我男友”。

当然,布朗宁的反应比兰姆快太多,早在这人冲过来拽他制服往他口袋里塞金币时,他就变出面具给她套上了。

蠢兔子。

蠢话连篇的蠢宝宝。

……你知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哪个词,那个词又只能对着什么人说,你知不知道我是会把那个词当真的傻瓜啊。

然而,一如既往的,洛森把这些烦躁暂时收起来,也收回手,把它转而放在安娜贝尔的头顶上,果断镇压了这只还在动弹的兔子。

在摸头服务下的蜜糖宝宝彻底安静了,她眯起眼睛,把脸埋进了他的肩膀,在那一小块毛衣面料里发出“呼噜噜”的蹭动声。

……即使他现在是“极度不爽”的状态,这声音还是听上去很可爱,让人有低头下去嗅她头发亲她耳朵的冲动,话说那股醋栗的甜味怎么也……

可恶。

洛森面无表情地把蠢兔子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又赶在撒手之前迅速往她怀里塞了一个旧沙发枕——后者顺利地把这只枕头当作了他的肩膀,她再次安安分分地埋了进去。

洛森转身去厨房拿柠檬水。

他进入厨房后立刻就关上了门,花了一番功夫取出橱柜里唯一一只非塑料非廉价的玻璃水杯,又走向水槽清理水杯里的灰尘。

水槽面对着一扇窗户,窗外是黑漆漆的夜,与……

“又下雨了啊。”

并非细雨,狂暴硕大的雨珠把窗户拍得啪啪直响,摇摇晃晃。

因为穷,搬进来时他没买窗户插销。

……洛森把水杯放到一边,伸手对着窗户施加加固魔法。

施加魔法的时候,他看着窗户倒映的自己。

依旧是“极度不爽”的表情。

即使开门就被砸来两句甜美无比的谎话。

……准确的说,洛森在生气,生沙发上那只蠢兔子的气,但没办法对目前降智的她做什么——被砸了两句格外激烈的甜言蜜语后更没办法对她做什么——

此时,此刻。

洛森更生自己的气。

他牺牲了整个周末,宅在家里鼓捣自己的回溯显示屏,终于能够更精确地定位到两年前的时间点,安娜贝尔在咖啡馆以外的行为轨迹。

本以为这样就能顺着轨迹查到那个男人,洛森急切得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弄,就操作着魔法倒出回溯视频,艰难地定位到她公寓附近的地点——该死的斯威特家族,他没法定位到那个最关键的小公寓看到那个最关键的混蛋,肯定还有什么屏蔽用的防护魔法——但洛森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在公寓外活动的她……

结果呢?

结果他发现了什么?

布朗宁法师眼睁睁地看着安娜贝尔去给那位“未婚夫”买饭,买零食,买水杯,买一切能合适送给一个男性的东西,更是所有——

原本是,他喜欢的东西。

高热量的垃圾食品,外观口味远大于营养价值的零食,造型酷炫无实用价值的水杯,装订潦草的抽象派画稿,贴着花花绿绿海报的古董游戏机。

那个不吃辣,不吃油腻,厌恶垃圾食品,讨厌夸张东西、将它们一律概括为“破烂”的安娜贝尔——

她几乎每次出门都会买些与她喜好完全相反的东西,再抱着袋子,无比珍惜地钻回那间小公寓里。

洛森一直看到她颠颠地去买情侣牙刷和月季花,这才两眼发黑地退出来。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砸了自己的显示屏。

要知道他们那短短几个月的恋爱时期……

安娜贝尔不允许他吃垃圾食品;

不允许他停在“简直是破烂”的街头游戏机前;

不允许他买重口味的零食;

更是丢掉了他所有奇形怪状款式夸张的日用品——

虽然“所有”实际上并不多,只有一个模仿七彩蝾螈吐舌头的便宜订书机,但那可是洛森最喜欢的订书机,他不得不放任它被丢进垃圾桶,就因为女朋友嫌弃它的造型,要给他买一个高价的比纸还白的崭新订书机——

太多太多。

他只能调整自己去接受这些,将其视为“恋爱的小烦恼”,原本深夜时可以进行的快乐炸鸡快乐烧烤不得不换成他想翻白眼的“健康食品”——

他本来就不会舍得给自己频繁买炸鸡买烧烤!

骗骗别人的钱包多吃几次怎么了?

一天到晚忙得不行就想在食物上面找点能量补充,大小姐难道觉得一天24小时有20个小时排班的打工精能靠白灼虾填饱肚子?

……当然,洛森无法直接抗议,说出来安娜贝尔会炸毛。

她会指出洛森这样高强度的打工生活完全没必要,继而发展到“反正我有钱你缺钱问我要就好了”,再然后他们就会吵成一团,互相往彼此脸上丢橘子皮(。)

久而久子,洛森只能痛并快乐地接受着“有女朋友”带来的改变与影响——其实他也知道,安娜贝尔的修改是为了他好,自己之前的生活习惯的确不健康——

但前提是,洛森不知道,原来那个固执又麻烦的大小姐也会改变。

她是会给喜欢的男人买他喜欢的食物、喜欢的日用品、喜欢的一切不符合她审美的东西的。

她明明不喜欢那些东西,但却能快快乐乐地接纳它们,交钱把它们抱回家。

洛森看到她甚至还愿意牺牲自己的个人喜好,直接打包了一份红彤彤的超辣火锅回家——那只蠢宝宝压根就不能碰辣好吗,她男友怎么不做做功课点一份清汤锅——番茄锅也好啊,蠢宝宝那个吃炒饭都要拌番茄酱的甜食星人有多喜欢酸甜口的番茄他不知道吗——简直——

布朗宁法师暂时关闭了一切在运转回溯的魔法。

他拒绝感到嫉妒,拒绝将自己仅持续几个月的感情与这段存在数年的感情比较,拒绝去计算当年安娜贝尔究竟迁就过自己几次,而自己又默默做了多少次的让步——

布朗宁拒绝难过。

他把那令他喘不过气、沉甸甸压进心里的东西,转化成狂暴的怒火。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从没这么喜欢他?

凭什么从没这么迁就他?

八年的分离。

哦,也许压根不存在“分离”,因为她也从没期待过重逢。

高高在上的斯威特大小姐只是结束了一段“不得体”的幼稚恋情,对吧?

脑子里那些积极美好的回忆似乎都消失了,洛森太生气,他再没有比此刻更憎恨安娜贝尔——

可下一秒,她就拍开他的公寓,带着一身刺鼻的酒气,冲他瞎嚷嚷一些丧失了语言逻辑才能讲出来的蠢话。

安娜贝尔当然是丧失了语言逻辑,谁会把“hband”这个词戴到前男友头上,但凡是个雄性都会猜她余情未了,暗示自己和她亲密接触然后直接走进婚姻殿堂。

如果不是看过两年前的那些,洛森也要信了。

毕竟是她主动敲开自己的门,她主动……

……就好像他们依旧在学院读书,她喝醉后光着脚在学院长廊上疯跑,看到自己,便一路大呼小叫的“巧克力脑袋”,颠颠扑到他怀里。

每次她这么做,其实他都很高兴。

高兴到决定再努力一点、再不要脸一点,就算被拒绝也要继续争取她的青睐,高兴到舍不得对她真正做出什么“惩罚”——

那她未婚夫呢?

被一直宠着、想要什么就给他买什么的混球,会不会压根不需要什么“体贴”“忍耐”,直接就把红牛喝多后没什么自主意识的蠢宝宝带上床?

……他又究竟为什么还要体贴还要忍耐?!他们现在可不是恋爱关系,一个女人醉醺醺跑到单身男人的房子里,可别指望对方的自制力!

就算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自己浑身吻痕,到时候哭成狗也没人会同情你!

洛森离开窗户,把水杯重重放到桌上,沉着脸往里面倒水。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会忍不住把那个犯蠢的醉鬼直接轰出房子。

他恨安娜贝尔,他更恨被气疯的这个时候都没办法强迫对方报复对方的他自己。

不。

听着,你没有心软,也没有心存侥幸。

你才不管那男人是不是被宠坏了,你才不管那男人是否考虑她的饮食习惯,你才不管那男人是不是不知道好好照顾她、是不是不知道帮她盖被子,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对象——

既然她这么喜欢那家伙,他还想方设法地抢她回来干嘛。

他又不犯贱。

……决定了,明天,立刻,毁掉那些占地方的回溯显示屏,看我研究出一个比她更可爱更漂亮更懂得体贴我的女朋友……魔法可以做到一切……对了,再顺便把新女友的胸部做丰满一点,最好直接气死她……

对,德里克那边也没必要留手了,计划可以再简化一些,整个斯威特家族都没必要留情……

洛森端着柠檬水,杀气腾腾的回到客厅。

客厅沙发空无一兔。

几只抱枕和两只高跟鞋一路爬进卧室。

……洛森又杀气腾腾地端着柠檬水进入自己的卧室。

卧室床上,那只可恨的生物团在他的枕头和被子里。

听到脚步声后,她迷迷糊糊地探出头来:“你好慢哦,布朗尼。”

洛森攥着柠檬水,杀气腾腾地看着那片滑下光|裸|肩膀、露出一条细细肩带的被子。

他的卧室地板上,躺着安娜贝尔的连衣裙。

没穿连衣裙的安娜贝尔则团在他的被子里。

伟大的布朗宁可以拒绝把滚滚的杀气转化成炽热的其他欲望,但一只雄性精灵不行。

一只空窗多年的成年雄性精灵就更不行。

洛森简直咬牙切齿,他在正经生她气,他拒绝成为能把怒火转化为某种别的火的低劣雄性,更何况他拒绝可怜巴巴地被前任的一举一动吊着,他是有自制力的成年精——

“把衣服……穿上。”

蜜糖宝宝哼唧:“不。”

说罢,她还在他的被子里滚了一圈,骄傲地宣布:“现在里面全是我的味道啦。”

洛森站在原地,握着那杯柠檬水,神色冷漠。

但其实他刚刚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从我的床上……下来。立刻。”

“不要。”蜜糖宝宝继续哼唧,“这是本小姐的床。我要睡它。”

洛森:“这不是你的床,你也不准睡它。斯威特法师,下·来。”

安娜贝尔转转眼珠。

“狡猾”这种神情出现在她此时懵懵懂懂的脸上,有种惨不忍睹的蠢感。

“我不下来,除非你叫我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下来。”

“你念错了,本小姐才不叫安娜贝尔,应该叫本小姐蜜糖宝宝。”

“……”

洛森把柠檬水放下,弯腰就往外扯这个蠢蛋,想把她远远丢到外太空,以此逃避那道强烈干扰他情绪的电波。

蠢蛋又立刻开始干嚎:“你干什么,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床,哇——”

“这·不·是·你·的·床!”

“这就是我的床!我睡过它了!”

“你·没·有!”

“那我现在要睡它!”

行动力高强的斯威特法师在被窝里放出狠话,然后她窸窸窣窣响了一阵。

洛森拉扯她的动作不得不停止:因为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而这只光|裸的手拎着一条巧克力色的东西,往外一扔。

“现在你不能再扯我啦!”

——斯威特法师得意宣布。

而布朗宁法师死死盯着那条降落在自己手上的巧克力色文胸。

……蜜糖蠢宝宝这种烦死精的生物,为什么不能直接发射到外太空?!

“穿·回·去!”

蜜糖蠢宝宝冲他吐舌头:“你再凶我我就在你的被子里脱|内|裤,略略略。”

洛森:“……”

受够了。

他受够了。

他用前所未有的凶狠眼神看了安娜贝尔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拿上外套,拿上钥匙,再夺过大小姐的手提包,找到她的手机与钱包。

当他找到金币倒进口袋,再低头穿鞋时,后背被猛地撞了一下。

——刚刚还在床上撒泼的蠢货,她裹着被子跑了出来,站在他身后,面色苍白。

蜜糖宝宝小声问:“为什么你要走呀?”

洛森想对她冷笑、想大声嘲讽、想直接对她说“既然那么喜欢对方就别再用百合或眼神骚扰我”——怎么,你觉得我就是那种一见到女孩脱衣服就移不开腿的家伙吗,我就是活该被你一举一动随心所欲地吊着是吧,忍受你的霸道忍受你的任性,然后你再去颠颠上赶着去宠另外一个人——

但洛森没办法对红牛版本的蜜糖宝宝发火。他一个过分点的词都讲不出来。

因为她总是看上去很委屈很需要抱抱,而且很容易哭。

……见鬼,这都是她未婚夫该操心的事!

洛森硬邦邦地解释:“你占了我的床,我总得找一个睡觉的地方。”

远离你,远离这些诱惑,远离这可恨且卑微的冲动。

蜜糖宝宝笼着被子,光脚站在客厅的地板上,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这就是你睡觉的地方。”她说话声音更小了,“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睡觉?”

与她对峙的洛森皱了皱眉,弯腰拿来了拖鞋。

他没好气地把鞋放到她的脚边:“穿上。”

安娜贝尔没有穿,她用力踹开了那双棉拖鞋,并踩在了他的手背上。

“不要。”她近乎蛮横地命令,“布朗尼,你不准走。”

“你呆在这里,你必须睡我的床,然后还要抱着我,明天早上再亲我的额头。”

……洛森这次没嗅到醋栗的甜味,他只嗅到这蠢蛋身上龙舌兰与威士忌混杂的酒味。

而且她踩中的,正好是他留下疤痕的那只右手。

……因为担心一个生理痛的蠢蛋,不管不顾闯进医务室用手直接撕开魔法屏障,又没及时治疗所以留下的疤痕。

“不。”

洛森在这一瞬间感到了巨大的嘲讽——针对他自己的。

他毫无波动地看过多少场脱衣舞,但她仅仅只是用了一件丢到他手心的保守文胸,就几乎要销毁他所有的理智。

面对安娜贝尔,他真好摆布。

……他也真可笑,鬼知道这个可怜巴巴望着他的女人还有多少内衣摆在其他男人的衣柜里。

“安娜贝尔,我们分手了,我不会再喜欢你,我们也不会再联系,这是曾经你逼我答应的——记得吗?现在,我不想睡你的床,不可能抱着你,也绝对不会再亲你的额头。”

洛森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对你现在的对象感到不满,也不需要来我这里排遣寂寞,我相信追你的男人有许多许多,而这其中,贵族绅士更是许多许多,他们都会很乐意给你提供消遣。但我不行,我——”

我不是贵族。

我不想懂你们的潜规则,也不想体贴即将结婚的女人对未来的惶恐。

一次就是注定一个人,一个人就是一辈子。

“……可我都对你脱衣服了。”

安娜贝尔茫然地问,似乎对洛森的解释充耳不闻,她仍旧纠结着那个问题:

“我躺在你床上,我盖着你的被子,我还对你脱衣服——为什么你还不亲我?你以前一定会亲我!”

洛森说:“因为,这不是‘以前’。我们活在‘现在’,斯威特法师,而你‘现在’仅仅是我的前女友。”

他弯着腰,低着头,再次把那双棉拖鞋递到她脚下,这次安娜贝尔没有再踢走。

洛森成功给这个光着脚的蠢蛋穿上拖鞋。

然后他看到鞋面上出现一滴一滴、吧嗒吧嗒、逐渐洇湿的小圆点。

……洛森顺着往下滴的水珠往上看。

裹在被子里,光着脚乱跑的蠢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布朗尼,布朗尼,布朗尼不喜欢我了?”

很好,洛森,你xx干的真好。

——你干嘛要对一个极端情绪化的醉鬼讲这么现实这么清楚?!

安娜贝尔放大音量:“布朗尼,布朗尼,布朗尼不喜欢我——呜——”

洛森迅速捂住了耳朵。

安娜贝尔不甘示弱地拔高嗓门:“呜哇哇哇哇哇我不准——”

“那你要我怎样?!你还要我怎样?”

洛森暴跳如雷:“八年了,整整八年——是啊,你可以走出曾经,你可以找别人谈地下恋情,你可以继续订婚,你可以去把自己的喜欢升级成更包容的爱再去对待别人,你还可以在我回来后转头骚扰我——反正我们几个月的曾经压根不算数,只不过是不体面的错误——斯威特,难道你非要看着我在你面前这么狼狈吗?!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才不会亲你——我就不亲你,就不喜欢你!!反正多的是人类愿意亲你喜欢你!”

安娜贝尔这次似乎终于听进了他的话。

……她立刻哭得更大声了,洛森不得不捂住双耳。

“我不会再哄你——”他吼道,“停下!别再对我用这种音波攻击撒娇了!蠢宝宝,你面对感情问题是要一直待在幼儿园吗?!”

清醒的斯威特法师也许不,也许她能第一时间质问出洛森情绪不对的原因,再告诉他他们之间压根不存在第三个人。

但红牛版的蜜糖宝宝用实力证明了“她一直待在幼儿园”。

听到“我不喜欢你”“我们是前任”之类的话快把蜜糖宝宝委屈死了,她决定裹着被子对着这巧克力混蛋继续哭,要么自己哭死要么把他哭聋,他可是自己的未婚夫,他怎么可以这么过分,他干嘛还不亲她,她要亲要抱抱还要做他们晚上一直在做的——

而且这次不是虚情假意的干嚎,这次的高分贝的哭闹切切实实带着吧嗒吧嗒的眼泪。

仅仅两分钟,布朗宁法师就顶不住了。

他亲眼看着安娜贝尔的脸色由苍白哭到红润,也深刻意识到,成年人闹脾气发火永远比不过幼儿园的小朋友。

“好好,好好,布朗宁喜欢你,布朗宁最喜欢你,别哭了,别哭了……”

安娜贝尔的哭声立刻减小,比遥控器还好使。

“……你要穿上裙子,再去沙发上坐一坐,喘口气吗?”

安娜贝尔的哭声再次放大。

“好的,好的,不穿裙子,你尽可以披着我的被子……我去给你泡热可可好吗?加很多很多棉花糖的热可可,别哭了。”

安娜贝尔的哭声再次减小。

而且逐渐消失——哭声的主人老老实实地走向沙发,变成一只团好。

洛森立刻动身去弄很甜很甜加许多棉花糖的热可可,而当洛森回来时,他近乎感激地发现安娜贝尔依旧呈一只的形态团在沙发上。

老老实实,纹丝不动,地板上也没有多出来的贴身衣物。

洛森:热可可,永远的神。

他把这杯甜食患者疗愈剂放到她面前,还额外给杯子加了一层防烫魔法。

安娜贝尔端起它,小口小口地啜着,进食动作差点没让洛森的幻觉里再增添一对可爱的兔耳朵。

……不成器的幻觉赶紧滚走!

“喝完了,就去睡吧。”洛森头痛地说,“我的床,我的沙发,随便你睡哪儿——而我不会走,放心,放心。”

实在不行今晚就睡地板吧。

谁让这家伙喝醉之后的麻烦程度是她正常状态的量级,看这样子完全没法沟通。

可听到这话的蜜糖宝宝一愣,她转头看向他,又是“唰”地眼泪下来。

“我不要睡在你这。布朗尼他赶我走,他说了好多好多过分的混蛋话,他就是个是大混蛋,我要回家,我才不睡你这,兰姆。”

洛森·变身兰姆·布朗宁:“……”

他试着伸手。

“我不睡你这——我不睡你这——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呜……回家……呜……”

他心有余悸地收回手。

“好的,好的,我送你回家,立刻送你回家。穿上衣服好吗?”

谢天谢地,这一次,她终于肯点头了。

【一小时又二十分钟后】

——然而,这一次,她依旧很麻烦。

原来所谓的“家”并不是他对面的公寓,而是——

洛森脸色难看地停下机车,一边走向那栋位于法师塔下小城市黄金地段的小公寓,一边用力扒下依旧抱着他的皮夹克不松手的蜜糖宝宝。

他走近公寓的门,然后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力度锤打它。

“开门。”

布朗宁法师真应该听听自己此刻的语气,活像个拿着电锯的连环杀手:“开门,我送你未婚妻回来了。”

被强制从他皮夹克上扒下来的蜜糖宝宝站在旁边,迷惑地眨眨眼。

“你在和谁讲话啊,兰姆?钥匙在我包包里。”

“……你·未·婚·夫。”

“哦,他啊。”

蜜糖宝宝撇撇嘴:“我在生他气,他之前太过分了,对我说了好多好多可怕的话,还要赶我出门。我不走,他就要直接去外面睡。所以现在不在家,哼。”

洛森停下敲门的手。

“他赶你出门?”

“嗯,好凶好凶。”

“你就是为这个,周日晚上去酒吧把自己灌得这么醉?”

“不,我是……”

洛森不再需要她的任何回答了。

事实上,他不再想从安娜贝尔嘴里听到任何回答。

布朗宁法师收回锤门的手,撸起袖子,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

“嘭!”

——安娜贝尔的旧公寓门正式倒下了,结束自己短暂却充实的生命。

洛森瞬间冲进门,安娜贝尔则晃晃悠悠地晃了进去。

她望着熟悉的装潢,安心地吸了口气,然后蹬掉高跟鞋,又晃到酒架旁边,抽掉一瓶红酒,摸出下方藏匿的红牛。

打开罐子,往嘴里灌,然后“哈”的一声感叹。

爽。

……一口完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动作有点不雅,于是又蹲下来,去另一瓶红酒的身后抽出一包巧克力色吸管。

当洛森转完了整栋公寓,沉着脸回来时,安娜贝尔正坐在客厅那只小小的懒人沙发上,双手捧着易拉罐,用吸可乐的姿势吸红牛。

“这里没有男人吗?”洛森皱眉,“我没看到他的东西。”

安娜贝尔晃了晃头,答非所问:“除了我未婚夫,这里不可能有其他男人,我从来不准他们进来的。”

哦。

对着其他男人这么乖。

“那你未婚夫人呢?”洛森换成简洁利落的表达,“我要揍他。”

安娜贝尔吸完了自己的第四罐红牛。

面前的人影晃了晃,又重新变成了布朗宁那个混蛋讨厌的脸。

她嘟哝着说:“他就站在这里啊。”

洛森诧异地瞧了她一眼,然后他从安娜贝尔没有焦点的眼神里意识到,她刚刚还能把自己认成薇薇安,此时认错人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话虽如此,但被前任认成了她的现任,这实在太令精火大了。

一开始就在洛森心里不断升腾、膨胀,又堪堪被蜜糖宝宝的大型胡搅蛮缠搅散的怒气——

它们重新显现,规模越来越恐怖。

洛森认真得觉得自己现在能杀人。

他绷着脸在她身边坐下,并抽走了蠢宝宝手里的红牛罐。

还喝,还喝,再喝她是要上大街裸奔吗。

蠢宝宝则保持着双手捧着什么的虚拟姿势,嘴里愣愣叼着一枚巧克力色吸管。

她傻乎乎地说:“布朗尼,这个座位只能坐一个人。这是‘单人懒人沙发’。”

狂怒状态的布朗尼张口就来:“谁让你坐姿这么乖,就占一小块地方,活该被挤座。”

蜜糖宝宝:“……”

她维持着膝盖并拢的乖巧坐姿,傻乎乎思考了一会儿。

“好吧。那我要坐你的抱抱里。”

洛森现在没心思和她拉扯来拉扯去,他满脑子的绝不符合优雅法师的暴力血腥画面。

所以此时他只是看着门口胡乱点了点头,动作则很自然地侧身穿过她的腋下,把她提起来。

安娜贝尔满意地往后蹭了蹭,坐稳。

……这动作他们在现实里做的不多,但却同时在幻想里做了几百遍。

洛森没在意此时暴露出的潜意识,但安娜贝尔突然高兴了起来,就像感受到了某种信号。

她又往里靠了靠,抬起头,把嘴唇印上他的侧脸。

“布朗尼,我要换台,快帮我换台,还有陪我看电影不准睡着。”

——这个简单的吻,这句半抱怨半撒娇的台词,她曾在自己的幻想里排演了几千遍。

他是她的未婚夫,他们一直没有分开,他会忙得没空吃饭然后用表情包撒娇找她要炸鸡吃,也会喜欢那台丑得无与伦比的游戏机当生日礼物,他还会在翻出她买的情侣牙刷时笑。

……起初,那只是偶尔在脑子里浮现的幻想,可渐渐的,渐渐的……

她看到什么东西时会想“这个布朗宁也喜欢”,她吃到什么食物时会想“这个布朗宁一定喜欢”,她经过男装店时会想“这件布朗宁穿一定好看”。

再然后,她不惜找到小本本上曾和布朗宁做过生意的女学徒,花高价买下了一枚他曾随手卖出去的手工戒指。

安娜贝尔知道自己这么做太疯狂。

但她忍不住,八年的时间太长,她要抓紧承担的东西太多,而好不容易从父亲那边彻底离开,来到这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小城市,又必须彻底沉浸进艰深的法师资格论文……

她需要喘息。

而洛森·布朗宁,是唯一能链接她与新鲜空气的渠道,这只自由潇洒的精灵几乎是安娜贝尔所向往的一切。

……尽管他不在这,不会联系她,和她再没什么关系。

但幻想不需要付出代价。

她偷偷的,偷偷的幻想,只会发生在这两年,只会终结在这两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份羞耻的秘密。

何况,安娜贝尔不想走到哪都遭遇男人蠢蠢欲动的目光,她也不想被女人们划进“单身孤僻宅女”的小圈子。

于是安娜贝尔选择佩戴上那枚戒指。所有人的眼光便都变了。

——那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不熟识的人们看到她的中指会惊喜又羡慕地说,哎呀,这位小姐订婚了,对方怎么样?

……然后她讲出自己的幻想,每个幻想都有真实到她喉咙发紧的细节,每个人听到的版本都不一样。

但所有人都喜欢听。没有人不喜欢听一段可爱的爱情。

有时,她的未婚夫是个需要靠她花钱养着的小画家;有时,她的未婚夫是个忙忙碌碌经常加班的财务经理;有时,她的未婚夫是个种不活仙人掌的花店老板。

但小画家画了许多许多以她为主角的漂亮素描,他明明可以把这组画拿出去拍卖出一个高昂的价格,但却坚持自己留着,不肯给别人看;

财务经理一点都不喜欢和数字打交道,她一直劝他换个更喜欢的工作,他们总因为这个争吵不休,因为他坚持要攒钱给她买一套昂贵的婚纱;

花店老板总是很苦恼自己死掉的仙人掌,最终他恨恨地把所有仙人掌丢进了垃圾桶,发了好大一通臭脾气,而她送了他一颗永远不会死的塑料仙人掌……

她了解洛森的喜欢,洛森的讨厌,洛森的脾气,洛森的选择倾向,最明白他有多喜欢多喜欢她——

所以每个细节都栩栩如生,仿佛真实。

安娜贝尔便这么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想里。

无法自拔。

……于是,当这些幻想中的某一个段落真实发生时,如此自然。

现实的洛森恍惚低下头。

醉醺醺的安娜贝尔傻乎乎地冲他笑。

“hello,fiancé”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所以之前就暗示过啦,安娜宝宝的戒指“相较布朗宁的礼物做工粗糙十分廉价”,布朗宁如果真的送戒指给她怎么可能送那么粗糙的~

八年。

我花了六年拼命去忘记你,又花了两年拼命去想念你。

你真傻呀,我怎么可能真的忘记你,又怎么可能停止想念你。

见评论区后补充作话:

1他发现家里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2安娜这次在说“fiance”之前准确叫了他的昵称,还主动亲了他一口

3布朗宁不是傻子,仅仅的脸颊吻不会让他“神情恍惚”,本章的结尾他猜到了事实,所以误会在结尾安娜说“hellofiance”时已经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