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百零五

乐云有数日不曾去寻同之了。

每日像是丢了魂一样躺在床上,无精打采的。

躺着小睡了片刻,恍惚清醒之间又想起了先前逃命时的事情。

她很清楚,若是不随着童之假扮华音离去,等那些官兵冲进了府中,能不能保住性命另说。

便是被抓到那牢狱之中,指不定也保不住清白。

而在躲避追兵的时候,童之一直带着她,没有半点抛弃她的意思。

她跟不上,童之会牵着她。走不动了,是童之背着她跑的。

在她自暴自弃的时候,童之承诺绝不会抛下她不管的。

点点滴滴,让人辗转床榻之间,难以忘怀。

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在叔叔家中备受欺负,更是被买入了那腌臜之地,她本想一死了之,可到底没敢寻死。

在那时,没有任何人牵着她的手说不会丢下她,会把她带出险境的。

若非是被送到了裴府,她这一辈子恐怕会陷入风尘之中,变成连自己都嫌弃的青楼女子。

可童之,是在乐家墙倒众人推,父亲死后,唯一一个与她说过会护她周全,不会丢下她的人。

听到这些话,那一瞬间心跳蓦然加快,被他握着的手也温暖得让人心安。

她在那种烟花之地待过,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姑娘,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曾对未来的夫婿有过无限的遐想。

可家中出事后,那些个巴结着父亲,那些曾上门提亲的人都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他们嫌弃她家中落败,嫌弃她家中得罪了人,但却有觊觎她的美色。

没有人说娶她为妻,但都哄着她说先做外室,等乐家风头过了再接回家中做妾。

她并非傻子,怎可能会受他们哄骗。

再后来投奔堂叔,却是被堂婶暗中迷晕了,把她买入了青楼之中。

之后便是入了侯府。

再说回来。

在客栈那日,气在头上,赌气的与童之说了再也不去寻他了,可才出客栈的门,她就后悔了。

她显然是中了他的激将法。

他不想让他再去寻他,所以才会说了那样的话。

在床上裹着被子翻来覆去。

懊恼自己傻乎乎的中了他的计。

他在裴府的时候,她难以登门拜访,现在他难得住在外头,才有机会靠近他,可却被他一激就放弃了,她不甘心。

她不想这么一辈子稀里糊涂的就过去了。

也不想最终为了嫁人而随便嫁人。

思来想去,她心里有了计较,蓦地掀开了被衾下了榻。

踩上便鞋,手忙脚乱的走到了柜前挑选了好一会衣裳,然后才去梳洗。

她决定再厚着脸皮再去一回。

也是最后一回。

若是这回他再那么坚定的把她赶走,她便真的不去了。

再缠着,就太难看了。

童之腿脚恢复得还算好,在客栈中已然不用再坐轮椅。

上下楼梯时只需扶着栏杆便可。

腿脚方便了些,今日也趁着小叔不在府中,回府瞧了瞧有身孕的小婶。

大概只待了小半个时辰后,才离开回了客栈。

回到客房前,正欲推门之时,动作一顿,眼神瞬息警惕了起来。

这客栈之中尚有飞卫把手,寻常人很难潜入进房中。

想到这,童之约莫猜到了屋中的人是谁了。

眉头微蹙,缓缓把房门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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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推开,便有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随即映入眼帘是桌面上的一个小酒坛子。

目光顺着酒坛子往上望去,则是东倒西歪靠在桌面上,紧紧抱着小金银不肯撒手,已然醉醺醺的乐云。

乐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抬头望去,见是童之,双眼一亮。

眉眼一弯,嘴角上扬,软糯的一声:“你回来了呀。”

面颊酡红,双眸水润朦胧,一瞧便是醉了。

童之愣怔了几息回神后,便把房门阖上,转身朝着对门的喊了一声:“十七。”

知道藏不住了,十七才从打开房门。

约莫是因训练有素,故而心绪,但面上依旧板着一张脸。

虽板着脸,但还是按捺不住的往童之身后的房门瞧了一眼。

这个小娇娇,倒是胆大心细。

还知道到了童管事的门外才喝酒。

十七开口道:“乐姑娘是夫人的好友,童管事又有些在意……”

在童之面无表情的目光之下,十七话锋一转:“那了姑娘童管事客房外饮了酒,属下也不敢放任不管,更不能直接让她离开,再者还要守在客栈,自然不能护送她离开。”

想了想,又补充:“属下一个大男人,肯定也不能让神志不清的乐姑娘入屋中,这样对乐姑娘的清誉不好。”

听了十七的话,童之眉头一皱:“送入我的屋中,便不会对她的清誉不好?”

十七心说,要是万一童管事你也对那乐姑娘有些什么心思,他要是把人领进了屋中,可不就招童管事你记恨了么?

想法才落,只听见对面的童管事再问:“这客栈,便没有空房了?”

十七一愣。

他显然没往客栈的客房去想。

童之无奈一叹,也不知小叔让十七来保护他,还是来害他的。

片刻后,十七呐呐的问:“那还要再开一间房吗?”

童之点了头:“开。”

十七应了声,然后下去让掌柜再开一间新客房。

童之看着十七的背影消失在楼道之中,再而转回身望着房门望了片刻。

随而呼了一口气,这才打开房门。

房门一打开,就是眼尾挂着泪珠,委屈巴拉地望着自己的乐云。

“你嫌弃我是不是?”她委屈的控诉道。

她发髻微乱,榴花红的外衫已斜滑到了臂上,双颊绯红,泪眼朦胧,好不妩媚。

楼道尽头有男人走来,向童之投来了好奇的目光,那目光正要略过他向屋中望进之际。

童之迅速跨入了屋中,蓦地把房门关上,把那道视线隔绝在了屋外。

见她如此,素来好脾气的童之也不免动了怒:“这客栈什么人都有,你怎敢在这客栈喝醉了!?”

乐云脑袋晕晕乎乎,听到他训她,眼眶更红了,一颗颗泪珠从眼眶落下:“你凶我……”

……

她这模样,就好似童之欺负了他一样。

童之还没说话,她又像一个认错的小姑娘,哽咽的说:“我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所以我才敢在房外饮了酒的。可、可我不知道你不在,我知道错了,你、你别凶我呀。”

童之:……

她这般娇憨乖巧认错,让他忽然就没了脾气。

上前,把她拉到了桌旁,语声温和了些:“坐下吧。”

乐云虽醉了,但却也很听话地坐了下来。

童之翻了个杯盏,然后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她:“喝了这茶醒酒。”

乐云傻愣愣地看了眼他递过来的茶水,又抬眸看了眼童之,那懵懵然的眼神,好似在做什么选择一样。

见她这眼神,童之才隐约明白她想在茶与他之间做选择的同时,她便已然张开了双手,抱住了近在咫尺的腰身,脑袋贴在了他的腰腹上蹭了蹭。

童之腰腹蓦然紧绷了起来,手臂一颤,七分满的茶水一晃,溅出了些许茶水。

常言说酒壮怂人胆,不是没有道理的,更莫说没醉前就已直白的乐云,这醉了,更是让人惊愕。

舔舐着脚丫子的小金银抬头瞧了眼他们,约莫是觉得无聊,又低下头继续舔着脚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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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息之后,童之心下稍缓,放下了杯盏,垂着手臂。

他低下头望向了紧抱着自己,还把脸贴在他腹上的人。

“童之,我喜欢你。”她是这么说的。

童之望着她的目光逐渐复杂,半晌后,他道:“我是个太监。”

她抬起头望向他,湿漉漉的眼睛很是清澈透亮。

“我知道的。”

“我不能给你正常夫妻的生活,不能给你一个孩子,你可明白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说出这话,童之有一瞬愣怔。

原来自己并非不是因不知男女之情而拒绝的她。

而是因为他给不了她正常夫妻关系。

那醉醺醺的小醉鬼开口道:“我明白呀,”

童之正欲说她不知道时,她又道:“我知道男女的鱼水\/之欢是怎么一回事,花楼里的花娘与我们说过,她们还说有的男人也只是看着像是男人,还不如自己来得知足。”

乐云开始口不择言了起来,听得童之一愣一愣的。

“花娘还教了我们好多让自己满…”话还没说话,嘴巴便忽然被人给捂住了。

童之耳廓略红,有些听不下去了。

这些话,不该从这姑娘口中说出来。

但想起她的遭遇,又是无奈。

被捂住了嘴巴,乐云也不挣扎,只睁着一双无辜大眼睛望着他。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可知道?”

没有了先前的冷言冷语,声音温润,让人悦耳。

乐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手掌松开,她没有再说别的话,而是接他方才孩子的话。

她打了个醉嗝,软乎乎的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有孩子?比起孩子,我更想要你呀。”

童之心头猝然一颤。

说着,她又把脸埋在了他的腹上,瓮声瓮气的嘟囔道:“别赶我走好不好?”

“我和自己说了,若是你这次赶我走了,我以后真的不再出现在你面前让你为难了。”

她说了这些话后,紧紧箍着他腰的双手渐渐送了下来,似乎要睡过去了。

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接着是十七的声音:“童管事,客房开好了,就在六号房。”

客栈二楼就八间屋子,童之是二号房,六号便是在廊中的另一头。

童之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应声后便低下头,望向那靠在自己身上熟睡的人。

轻叹了一声,随而扶着她的肩膀弯下了腰,把人横抱了起来。

因腿脚尚未恢复,抱起她的时候,略显吃力。

走到房门前,迟疑了几息,最终还是转了身,把人抱向大床。

行至床边,动作轻缓地把人放到了床榻之上,拉过被衾盖在了她的身上。

屋外的十七自一个“嗯”字后,等了好半晌也没见童之把人带出来。

琢磨了一下之后,还是没有出声提醒。

反正童管事多的是银子,多开一间客房放空也无事。

如此一想,便也就转身回了对门的屋子。

屋内,童之坐在床榻之外,略有所思地看着那睡得香甜的乐云,眸色渐深。

以往,因他被小叔器重,哪怕知晓他曾为内侍,可也有不少女子对他趋之若鹜。

那些女子或要借他搭上小叔的线,又或是想要寻得庇护,更甚是为了荣华富贵。

但,眼前的人倒是与那些女子有些不一样。

望着那张艳若桃花的脸,童之眸色漆黑。

眼神深邃幽深,望了她许久后,才幽幽的道:“你若是执意要与我在一块,往后你可是连一丝反悔的机会也不会有。”

床榻上的人似乎闻到了呼吸的气息,又或是畏冷,所以软糯的哼了两声后,便把整个脑袋缩到了厚衾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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