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谁若敢伤她性命诛...)

裴季询问华音到底发生了何事时,她道连夜赶回来,已经两宿未眠了,很是疲惫。

裴季也就松开她,让她休息后再与她说情况。

从屋中出来盘问过大夫后,才确定她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伤。

此时童之也从宫中赶了出来,见了自家小叔,问:“九姨娘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因今日杀过人,裴季此时的脸色冷沉,气息也渗透着阴森寒意,让人见之退避三舍。

裴季暼了眼赶回来的童之,沉默半晌,才面无表情:“与我去南北杂货铺子。”

童之讶异:“大人怀疑南北杂货铺的掌柜。”

裴季并未回答,只面沉如水的从他身旁走过。

离开客栈前,吩咐锦衣卫:“守好华音,只允婢女进房中,进屋子前检查是否是旁人假扮的。”

锦衣卫颔首,肃严应声。

裴季与童之二人去了南北杂货铺子,铺门紧闭,锦衣卫上前敲门,却无人应声。

裴季面色沉沉,没有再犹豫,几步上前,脚下蓄力的下一瞬便是直接往门上一踹,“砰”的一声巨响,厚实的门板猝然四分五裂。

裴季弯腰从那破裂的门中进了店铺中,童之紧随其后。

掌柜虽然离开了南诏,但妻儿应该还在,可无人来应声开门,太过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锦衣卫四下查看后,回来禀告:“里外全搜遍了,但一个人都没有,就是贵重的物品也很少了,许是走得匆忙,所以并未全部带走。”

裴季脸色铁青,一掌震在身侧的桌面上,桌子顷刻间崩塌,扬起了些许的木尘。

下一息遂转身出了铺子,翻身上马,回转客栈。

回到客栈中,在华音的门外停驻许久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中。

房门未阖,坐在桌前,从屋中望出去,目光依旧停留在华音的房门。

童之端来了膳食,进屋时看到小叔望着屋外的目光,略一思索便知他在看什么。

把膳食端了进来,放到了桌面上,劝道:“小叔,你今日一日粒米未进,先吃些东西填一填肚子。”

裴季看着对面的房门,呼出了一口浊息,哑声道:“我以为华音在南诏会危险,所以送她先离开。可现在看来,不管是留在南诏还是先离开都有所危险。”

顿了一息,才继续道:“早知如此,我便留她在南诏,起码有我护着她。”

童之往华音的房门看了一眼,问:“九姨娘可与小叔说发生了何事?”

裴季摇了摇头:“等她休息好了,我再去询问。”

童之翻了杯盏给裴季倒茶水,道:“侄儿与其他锦衣卫核对了一些杀手帮派讯息。发现这里边最为缜密,且用蛊杀人控制人的帮派有几门,筛选之后,猜测在南诏的这一波杀手,是属于血楼派来的。”

血楼存在已有数十年,但却是在这十年来才逐渐壮大的杀手帮派。

血楼壮大的那一年,朝中有多名官员与富商被绑架,调查后均与血楼有关系,但这些官员与富商却避而不谈被绑架一事。

那时裴季初入北镇抚司,也只是略知皮毛。他隐约听说这些官员与富商似乎在锦衣卫的机密中均有问题,已然准备细查了。

但因后来没有再发生绑架之事,且恰逢那两年老皇帝病重,再到驾崩,锦衣卫档案库房失火,烧毁了大部分的卷宗,所以这事便没有继续查下去。

多年后,也就是现在,已经在北镇抚司掌权多年的裴季,略一推敲,便知其中猫腻。

卷宗被烧毁,应也是血楼所为的,但未必烧毁了,可能还拿捏在血楼的手中。

绑架有问题的官员与富商,是为财。掌握卷宗,是为拿捏着官员与富商,让他们为其办事。

可血楼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人的讯息的,又是如何从这固若金汤的北镇抚司中放火,盗走卷宗的?

童之忽然疑惑道:“这血楼中是不是有人曾在北镇抚司做过锦衣卫,又或者锦衣卫中有血楼的人?”

显然,童之与裴季想到了一块。

裴季现在重用的锦衣卫都是重新一层层选拔的,而十年前的旧人完全没有。

思索了几息,裴季当机立断道:“回到金都后,把当年与此案有关的人暗中调查。”

童之面色肃严的点了头。

裴季复而看向对门的房门,心思沉沉。

既然华音可能是血楼的杀手,那么华音只要与他在一起,便是与血楼为敌,血楼定不会放过她。

若是普通法子无法解决这个问题,那就从根源上解决了。

——灭了血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华音醒了。

裴季入了屋中,正好婢女端着药,他接过,淡淡道:“去给小夫人做些清淡的吃食过来。”

婢女应声退下,裴季端着药坐到了床沿,用汤勺搅拌了一会,才勺起汤药喂到华音唇边。

华音愣了愣,裴季道:“怎么?”

华音回过神来,随而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只是觉得大人太过体贴了。”

裴季敛去了今日对外的所有戾气,淡淡笑了笑:“先喝药。”

华音张开嘴喝了他喂来的药,药入口,苦得她紧紧皱眉,几勺过后,她干脆道:“给我一口闷了吧,太苦了。”

裴季把汤药给了她,随即起身,眸中带着浅浅笑意与她道:“你先喝药,我去去就来。”

华音端着药,看着裴季离开房中的背影,知道背影消失,她才低下头,目光复杂地看着碗中的汤药。

片息后,丝毫不畏苦的一口气把汤药喝完了。放下汤碗后,掀开被衾,看了眼身旁那把已经开鞘匕首,目光挣扎。

可她一旦有所犹豫,脑子便会像被针扎一样疼,疼痛催促她赶紧下手。

一切都很不对劲,可她一旦细想,脑子也会疼得让她抽搐。

就好像现在,让她看起来虚弱的不是身体上那些轻微的伤,而是脑子里边一抽一抽的疼痛,疼得她脸色苍白。

察觉裴季要回来了,她不慌不忙的把被衾盖上。

裴季入了屋中,走到了床榻前,把一小罐子递给华音。

华音看了眼那小罐子,随而抬起疑惑的目光看向裴季:“这是什么?”

他道:“打开看看。”

华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到了手中,缓缓打开了罐子,待入目的是一小罐蜜枣,她的睫羽微微一颤。

“方才从外边回来的时候,让童之去点心铺子买的。”

今日南诏宫变,再者已是深夜,铺子已关,童之带着锦衣卫去敲门,那两个高大的身影,腰间还配着刀,差些没把那掌柜给吓晕了过去。

华音望着蜜枣,心情不知为何,很复杂。

在世人眼中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裴季,却在这个时候,在她的面前化成了绕指柔。

华音垂下脑袋,用裴季继而递来的小竹签扎了一颗,放入了口中。

明明甜蜜可口,可心底却不知为何泛着微微苦涩。

“如何?”

她应了一声:“很甜。”

华音再扎了一颗放入口中之时,忽然有轻微的铃铛声传入耳中,落入她与裴季的耳中。

裴季目光忽然一凛,循着窗户望去,可在下一瞬,下腹一阵剧痛袭来。他猝然收回视线,双手瞬间握住那欲把匕首往里推的双手。

他看了眼腹部的匕首,再而抬起头看向华音,眼中尽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他赠她的匕首,她却用在了他的身上。

在利器刺入血肉之中,华音的面色瞬息苍白,眼中更是蓄满了泪水。

“为什么?!”裴季声音嘶哑的问。

不知是被匕首所伤,还是被人所伤,以至于他双眼逐渐猩红,牙龈紧绷着,额间颈间青筋突显。

华音的嘴唇微微颤抖,但下一息楼下忽然传来刀刃相间的声音,有人喊:“有刺客,保护大人!”

若有若无的铃铛声继而响起,华音的脸色逐渐冰冷,她蓦地推开裴季,哪怕眼眶之中依旧蓄着泪水,可依旧果决的把床头的腰刀抽出砍向裴季。

动作毫不犹豫。

裴季经历过诸多风浪,便是受了伤的裴季也瞬息抽出刀挡住了她的刀。

二人在屋中才过两招,窗外便有马蹄声传来,这时铃铛声一顿,华音的动作也随之僵硬。

而这一瞬间裴季的刀刃已往她的纤细的脖子而去,眼见便能刺穿她的脖子,可裴季却忽然一收力,刀锋骤然一偏,华音也在这一瞬回过神来,疾步后退,瞬息转身破窗而出。

街道上有马匹从街头疾踏而来,有人大声唤了一声“华音”。

华音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马背上,马匹扬长而去。

意识有瞬间的清醒,她猛然转回头,看向二楼窗户的方向望去,看见那窗户有一个黑影站在那处,似乎在紧紧地盯着她。

回想起方才那双不可置信的双眼,华音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似乎要窒息一般,只能用力地喘息着。

童之察觉到了二楼的动静,疾步跑上了二楼,打开了房门,待看到捂住腹部撑着窗沿的小叔,瞳孔骤然一缩,猛然走入屋中扶住他。

待看到小叔腰间上的匕首时,脸色一变,在屋中也没有看到华音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向来脾气极好的童之,也怒了,问:“是不是华音伤的!?”

听到这个名字,裴季双眼越发的猩红,紧咬着牙,捏着窗户边缘的手背也是青筋突显,几乎要把窗框捏碎了。

下一瞬,一口鲜血蓦然从口中吐出。

童之脸色大变,转而朝着门外大喊:“快请大夫!”

有锦衣卫闻声,丝毫不恋战,立刻去寻大夫。

而这一批刺客似乎不过出现了片刻,又全部开始撤退,显然是为了接应华音而来的。

有锦衣卫进来,童之立即下令:“即刻起,诛杀九姨娘华音!”

刚下令,手腕却被紧紧捏住,童之转而看向自己唯一的亲人。

只见向来隐忍异于常人的小叔,额头已有薄汗沁出,脸色苍白无血色,可见那匕首插得有多深,恐已经刺伤了肾脏。——那位置易让人毙命。

裴季深呼吸一口气,强咽下此时涌上喉间腥甜的血,声音哑沉的道:“只允活抓,不许伤她性命。谁若敢伤她性命,诛。”

锦衣卫看了眼童之,再看了眼大人,随即应声,快步走出了屋子。

童之沉默不语,把他扶到了床榻之上。

裴季躺下,维持着清醒看向童之,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一般,粗喘着气道:“莫伤她性命。”

童之闻言,脸色紧紧绷着,似乎在隐忍着极大的怒意。

半晌后,他才深呼吸了一口气,疾声厉色道:“小叔活,我便饶她,若是小叔有三长两短,我追到天涯海角也必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