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大夫人听到太后吩咐,说寻个借口让那庶女回府一趟。她还想着寻个什么借口让她回娘家一趟,那庶女此番落水的,倒是有了机会。
比起让她回李家,派个人过去看望更加说得过去。
李家另一个未出嫁的庶女被派去传话。
童之听下人来传,说李家五姑娘来看望落水的姐姐,现今已候在了府外,等着通报。
传话的下人道:“听闻六姨娘未出阁前,便与这李五姑娘感情最好,这李家五姑娘来看望六姨娘,应也是合情合理的。”
童之思索了片刻,吩咐:“让李家五姑娘进府,同时让六姨娘院子里边的下人盯紧一些,探听她们都说些什么。”
下人颔首,随即退了出去。
童之之所以谨慎,是因为那李家是太后的娘家。
前不久,小叔才从太后那处抢了审问伺候小皇帝的宫人,正记恨着小叔,他不能不谨慎。
李五姑娘入了府,左右张望,一双好奇的眼眸中好似显得单纯天真。
领路的下人暗暗打量了一眼,随之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把人领到了六姨娘的院子。
六姨娘昨日落水,今早寒院的侍从送来了些驱寒的补品,让六姨娘觉得自己这一招险棋是真的走对了。
虽然落水染了风寒,整个人病恹恹的,可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人不似以往那般不知府中还有她这么个姨娘,现在终于能看到她了,还让人送来了补品,她或许要苦尽甘来了。
正喝下汤药准备歇息,便有婢女来传,说是五妹妹来看自己了。
六姨娘一怔,微微蹙了蹙眉头。
她这五妹妹惯会做戏的,表面上善良单纯,底下放小心思却是最多了。
别人都以为他们的关系有多好,只有她知道这五妹妹与她交好,就只是为了让人觉得她性子好,与姊妹合得来。她这个做姐姐的若与她计较了,就是姊妹不合,性子狭隘了。
这次五妹妹来瞧她,肯定不是为了关心她才来的。怕不是家里人……或是太后娘娘有话要转告给她?
六姨娘害怕娘家的人来找自己,更害怕太后来找自己,这样的话,她肯定要做一些什么事情。
待李五姑娘进了房中,见到坐在床榻上的六姨娘,忙疾步走了过去,拉上了她庶姐的手,面露担忧:“我听说三姐姐落水了,三姐姐没事吧?”
面上尽是担忧之色,好似有多姐妹情深似的。
六姨娘咳嗽了几声,虚弱一笑:“无碍,只是受了些风寒而已,府医说休养几日就好了。”
说着,她看向了屋中的婢女,吩咐:“秀禾,莲衣你们去准备些茶菓与茶水过来。”
两个裴府的婢女应声退出了屋外。
待人都退了出去后,姊妹二人面上的关切与笑意全无。
李五姑娘面上冷漠,道:“看来你在裴府过得也不怎么样,这裴府如此奢华,怎到了你这小院就这般破烂?”
六姨娘暗暗呼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与这人一般计较。
呼了一口气后,才皱着眉头问:“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李五姑娘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压低声音道:“太后娘娘传话来,你入裴府已经快两年了,若是在三个月内再不得宠,便断了你的银钱供应,也会寻个由头把你讨回去,送给乡下莽夫为妻。”
六姨娘脸色一白,又听李五姑娘继续道:“若是当初入府的是我,怎会快两年了都不得宠。”
六姨娘听到这话,脸色一沉,随即轻笑了一声,道:“你模样确实比我好些,但你定是没有见过这府里边的九姨娘,那才能叫得上美人。”
虽然她也不大喜欢姨娘中最为出众的九姨娘,可比起这九姨娘,她更不喜这五妹妹。
李五姑娘却是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只是道:“莫要因为那九姨娘侍寝了一回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两次。”六姨娘改正。
“嗯?”一声后,李五姑娘反应了过来,冷笑道:“她两次侍寝,你一次都没有,竟还脸说出来?”
“我便快要侍寝了,你别再来寻我,免得让大人陡生怀疑。”
“最好如此。”顿了一下,面色严肃了起来,压低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听得清的声音道:“太后娘娘吩咐,让你想法子让裴府乱起来。”
六姨娘面上顿时露出了为难之色:“就凭我,怎么可能?!”
李五姑娘冷着脸道:“当初原本是选我入府的,你抢了我的机会,你可还记得答应过太后娘娘的话。”
六姨娘沉默了下来,抿唇不语。
她答应过太后娘娘,做她的眼线,替她做事,如此才能如愿入裴府。
李五姑娘见她如此,也知道她是听了进去,起了身,斜睨着她:“话尽于此,你若做不到,便早些离开裴府。”
说罢,转身走出屋子。
在门口遇上了端着茶水与茶菓进来的婢女,李五姑娘换上了一副盈盈笑意,道:“姐姐说她有些累了,我便不扰她休息了,现在看过姐姐,我心里也放心了许多,也好回去给姐姐的姨娘交差了。”
*
华音昨日用膳的时候听说六姨娘在前院落了水,还是在裴季回府之际落的水,差些没被口中那口饭呛得断了气。
六姨娘这憨子!
那日在兰茵院的话都几乎被裴季听全了,她竟然还敢这么做!
埋怨后,华音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裴季还真的会对这六姨娘印象深刻,没准还会来了些兴趣,然后让她侍寝。
可!
那裴季定然会想起先前她怂恿一众姨娘的事情、她好不容易因他忙碌得忘了自己而悠闲了一些日子,如今他肯定会因这事想起她来。
那日带着□□离去,今日又因六姨娘落水而想起那日在兰茵院听到的话。这新仇旧怨算上去,让她背脊有些发凉。
原以为当晚裴季会吩咐人来唤她去寒院的,但她等了一宿都没来人。
琢磨了一宿后,华音悟了。
以她对这裴季的两分了解,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的。
所以若不是忙碌得没空,便是等她送上门去。
华音斟酌了半个早上,也就决定自己去寻裴季。
若是可以,她便适当的用一用美人计,也总好过被他一笔一笔的记在心底。
早间用了早膳后,让碧玉与绿萝把自己打扮得美艳一些,随后出了院子,往寒院而去。
现在这个时候,裴季应该也从宫中出来了。
华音经过巷子,与迎面而来的陌生的女子打了照面。
那女子模样年轻,梳的是姑娘家的发髻,一身樱色长裙,衬托得人比花娇。
不巧,华音也是一袭樱色长裙,只不过身段却是大有不同。华音丰腴,姑娘纤瘦。
华音猜测这面前的女子或是裴季的第十一个姨娘。
二人对视上视线,华音可没有闲工夫与这女子客套,便移开了视线,从女子身旁经过。
李五姑娘远远望到有一女子的穿着竟与自己的一样,心头颇为不悦,但看到那女子的面容,心底一愣怔。
待人从自己身旁走过的时候,她似乎知晓了这女子是谁了。
脚步一顿,转过身,声音清脆的喊了一声:“九姨娘请留步。”
华音脚步一顿,疑惑的转过了身,望向那个喊了自己的姑娘。
李五姑娘惊讶道:“果真是九姨娘。”
华音秀眉微微一抬,望向那姑娘身后的侍从:“这位是……”
侍从道:“这是六姨娘娘家的妹妹,李家五姑娘。”
听到这话,华音便把这姑娘归为了太后那边的人。
华音朝着她微微颔首,神色浅浅:“不知李五姑娘喊我有何事?”
李五姑娘盈盈一笑:“姐姐说九姨娘是府中最美的姨娘,果然没有骗我,九姨娘这姿容,我在金都城都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女子。”
开口就是熟稔的语气。
便是夸赞自己的话,可听在华音心里,却是半点水花都没有。
不欲与太后那边的人多打交道,华音态度疏离的道:“原来是六姨娘的妹妹,想是来看六姨娘的,应是回去了吧。”
李五姑娘似乎感觉不到对方疏离的态度似的,笑道:“确实是要回去了,可不曾想在这遇上了九姨娘,我听姐姐说九姨娘不仅貌美,便是琴棋书画都是众姨娘中最出色的,我自小笨手笨脚的,便最为羡慕像九姨娘这般样样精通的才女了。”
华音觉得自己以前肯定是个极会看面相的,不然她怎会觉得眼前的这个李家五姑娘像台上的戏子?
明明是朵黑莲,却要扮成朵白莲。
李家五姑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想与她聊几句,再套个近乎。她若真陪她多说几句,没准这李家五姑娘就该姐妹相称,再下回更是该上门来访了。
“我尚且有事,便不与李五姑娘闲聊了,告辞。”华音面容依旧冷淡,不给她丝毫机会。
说罢,径自转身离开。
李五姑娘望着离去的背影,眸色暗暗一沉。
收回视线的时候,眸子又恢复了清亮,转身朝着侍从笑道:“劳烦你送我出去了。”
华音离去,身旁的碧玉道:“这六姨娘的妹妹,怎瞧着像是个没心眼的,姨娘与那六姨娘又不亲近,她来套什么近乎?”
华音笑了笑,不怎么在意道:“大概就是个没心眼的吧。”
到了寒院外,等侍从通传。
此前有过姨娘想要来寒院见裴季,但人没见着就被扣了三个月的月浅。
而后大家伙都明白了,大人不喜她们去寒院,自此没人再敢私自去寒院。
院外侍从见是九姨娘,不敢怠慢,遂去通报。
小半会后,侍从去而复返:“大人让九姨娘到书房去。”
华音颔首,随而进了寒院,到小后院院门前,只华音一人进去了。
华音已经来过一回了,早已熟门熟路了,不一会便到了书房外。
站在门外,踌躇了一会,抬起手正欲敲门之际,屋中却传出裴季的一声“进。”
华音推开了房门,抬眸望去,只见裴季坐在桌案后边看着书。
华音入了书房,把房门阖上,再而走到了桌后,敛衽行礼:“妾身见过大人。”
裴季未曾抬眸,漠声问:“来这做什么?”
华音柔顺道:“妾身来认错。”
翻动书页的长指一顿,遂而翻了一页。
抬起黑眸望向桌子后边的九姨娘,眉梢一挑:“九姨娘不过是想让我享受齐人之福罢了,何错之有?”
华音知晓与他玩心眼,自己也玩不过,便直截明了的开口:“妾身不该与大人耍那些小心思,不该把大人推向其他姨娘那处。更不该想借童管事在大人面前劝说一二,从而让童管事看到脖子后边的淤青。”
说着,华音低下了头,好似真心认错一般。
可,裴季却是不信的她真心。
裴季抬手放置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桌案,那声音落入华音的耳中,有些许瘆。
半晌后,裴季把书籍放到了桌案上,长指一推,推到了边缘处。
华音望了眼那本书籍的书名,暗道裴季怎就会有这种闲情雅致,竟然看什么《桃林春色》?
华音抬起眼眸,疑惑地望向桌后的人。
裴季不急不缓地开了口:“从第五页开始念,念三页,便既往不咎。”
还有这等好事?
可华音却是不信的。
望了眼桌面上的书,还是拿了起来,翻开了第五页。
扫了一眼上边的内容,华音平静的沉默了。
果然,她就觉得不会有这等的事。
这狗贼竟让她念香艳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