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殷流苏带着谢闻声和殷殷去了音乐广场的商城。
品牌童装店,殷流苏给殷殷买了件很可爱的漂亮的背带牛仔裙,配全新的小波鞋和书包。
三人站在服装店的落地镜子前,谢闻声打量着殷殷——
小姑娘戴着小黄帽,背着新书包,穿着牛仔新裙子,真像是富人家里养尊处优的小小姐。
至少,在谢闻声看到,街上那些有钱家庭的小女生,此刻都不及殷殷十分之一的可爱。
殷殷抬头望了望谢闻声:“锅锅,你眼神怪怪的。”
“有吗?”
“怎么说呢,像一位慈父。”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叫爸爸。”
“啊呸!”
小姑娘使劲儿用拳头揍他。
……
这一身行头下来,花了得有小三百块。
一贯“见钱眼开”又“抠门小气”的殷流苏,付款的时候,竟也毫不吝啬,连价都没讲。
谢闻声拎了拎自己身上的彩虹T恤,吃味地说:“我这件一百,小妹的三百,太伤心了。”
殷流苏给殷殷系好背带裙的每一颗纽扣,补了一刀:“其实你那件三十。”
“???”
殷殷拉了拉殷流苏的衣角:“阿姨,锅锅吃醋了。”
“谁说我吃醋了!没有!别胡说!我吃什么醋,我从来不吃醋。”
“人家一句你十句。”殷流苏回头睨他一眼,轻飘飘道:“解释什么啊。”
“……”
谢闻声立马闭嘴,脸颊暗暗地烫了起来,跟在她俩身后悻悻地走着。
晚上,殷流苏带着殷殷去吃了一顿板栗鸡汤锅。
本来谢闻声提议吃火锅,殷殷提议吃烧烤。
但殷流苏考虑到殷殷这一身新衣裳、明天还要穿呢,沾染了烧烤火锅味,让她妈妈闻到了,第一印象就要大大折扣。
作为掌握经济话语权的大人,她坚持带着来孩子去吃养生清汤板栗鸡。
俩孩子也很快乐。
这俩兄妹简直食肉动物,她一根鸡爪爪都还没啃完,这俩人面前的骨头已经堆积如山了。
殷殷:“老板,再加半只鸡。”
谢闻声:“半只不够,加一只半。”
殷流苏:……
两位菩萨赶紧走!
晚上回家之后,殷流苏给殷殷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上干净的棉质睡衣,钻进了被窝里。
谢闻声给殷殷收拾着行李,在门口问道:“姐,这是你的行李箱,明天过去之后要清空了带回来吗?”
“不用,给小妹拿去吧,我暂时不搬家,用不着这箱子。”
“好。”
殷殷见谢闻声忙完了,冲他喊道:“锅锅,你再给我讲一个鬼故事吧,最后一个。”
谢闻声满心揣着不舍,听到殷殷这样说,更是难过,走到门边正要进来,步履顿了顿,望向了殷流苏。
殷流苏穿了件短袖的白色背心当睡衣,胳膊格外白皙,体态略丰润,却有种成熟的性感。
他瞟了一眼就慌张地移开了目光。
殷流苏似没有多想,无所谓地说:“那你进来给她讲故事吧。”
得到许可的谢闻声终于走进房间,脱了鞋跳到松软的床上,和她俩围坐在一起,讲起了鬼故事——
“今天这个故事,名字叫做《七间屋》,住在铁路大苑里的孩子,都听过一个传说故事。正对面那个缺了角的山上,有七间屋。传闻这七间屋闹鬼,有很多人进去,但是从来没有人活着出来。后来,铁路大苑里有几个孩子约好了,一起去七间屋探险,他们爬上了山却发现,不管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抵达那座看起来近在眼前的七间屋,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迷路了很久的他们,忽然看到,七间屋就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丛林中,屋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仿佛在欢迎他们的进入……”
“妈呀!”殷殷害怕地蜷缩到了殷流苏怀里,殷流苏也超级害怕,紧紧地抱住了小女孩。
“这么害怕,那我不讲了。”
“讲嘛讲嘛!”殷殷抓着他的衣角恳求。
殷流苏胆子比殷殷还小,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对殷殷道:“我看你很害怕了,就不讲了吧。”
“我不害怕啊。”
“不,你很害怕,别装了。”
殷殷:“……”
她不再坚持,乖乖地躺了下来。
“锅锅晚安,阿姨晚安。”
谢闻声给她改好了被子准备离开,殷殷又伸手抓住了他:“锅锅,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谢闻声下意识地回绝:“不行。”
殷殷难过地说:“可是今晚是我和锅锅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了。”
“那也…不行。”谢闻声不敢看殷流苏,窘迫地对殷殷解释道:“哥哥是男生,流苏阿姨是女生,男生不能和女生一起睡。”
“那我听孤儿院的晓红说,以前她爸爸妈妈也是带着她一起睡的呀,锅锅和流苏阿姨就像我的爸爸妈妈一样,也不可以吗。”
谢闻声感觉自己耳根又烧了起来,喉结滚了滚。
殷流苏让殷殷睡过来一些,给谢闻声腾出了位置:“你就睡这边吧。”
“这…这不好吧。”
“哦,那你出去吧。”
谢闻声走出了卧房,熄灯几分钟后,他又拿着枕头,磨磨蹭蹭地挪到了门边。
黑暗中的人影子把殷流苏吓了一大跳:“喂!!!”
谢闻声:“我猜你就很害怕,算了,勉为其难陪你们吧。”
殷流苏:“……”
因为谢闻声的加入,整个被窝瞬间变得温暖了起来,深秋的寒意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殷殷隔着夜色左看看、又看看,俩人一人一边地将她保护在中间,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了。
殷流苏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有一双灼烫的手抓住了她的手,梦里的她下意识地以为是殷殷,所以也轻轻地握住了。
那双手很大,很温暖,一直抓着她,将她拖进了绵长的美梦中。
……
那一晚,谢闻声也睡得很好,直到清晨太阳照进窗框,投射在他的脸上,他才懒洋洋地苏醒过来。
他觉得自己怀里很充实、很柔软,还以为是枕头,更抱得紧了紧,喃道:“小妹,这枕头好软。”
殷殷意味深长的嗓音传来:“是~~吗~~~”
谢闻声猛地睁开眼,看到殷殷坐在对面梳妆台的小椅子上,嘻嘻对他笑。
他目光上移,发现自己正揽着殷流苏的腰,脑袋正好枕在她柔软的胸口。
女人还在熟睡,浅浅的眉、狭长的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嫣红柔软的唇…近在咫尺。
谢闻声咽了口唾沫。
与此同时,殷流苏挠挠耳朵,嘟哝道:“小妹,你压死我了。”
“是~~吗~~”
殷殷咯咯地笑了起来。
殷流苏察觉到情况不对,睁开眼,看到面前的谢闻声,下意识地一脚踹飞了他:“喂!”
谢闻声被踹下了床,红着脸,尴尬地连连后退:“我不是故意的!”
殷殷:“我可以作证,锅锅一直抱着阿姨睡得很香,还蹭来蹭去。”
殷流苏也被他弄得羞红了脸,赶紧将被单拉了上来挡住自己:“你出去!”
“对不起!”
谢闻声说着,踉跄地跑去阳台去抽根烟冷静下。
……
早上十点,民警小刘已经在葫芦街楼下等着了。
邻居们也纷纷走出来围观,为殷殷送别。
殷流苏替殷殷背着小书包,在警车边替她整理了衣领,将脑袋上的精心编扎的发辫儿紧了紧。
谢闻声提着殷殷的行李箱,塞进了警车里。
许春花知道殷殷喜欢画画,特地送了她一套全新的蜡笔。刘穗花则送了她一朵翅膀可以扑扇的蝴蝶发卡。
甚至花臂大哥…也送了她一整盒棒棒糖。
殷殷依依不舍地向他们一一道别,磨磨蹭蹭跟着殷流苏上了警车,回头望向了谢闻声。
见谢闻声迟迟不上车,殷殷有些急了,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喊道:“锅锅,坐这里!”
谢闻声摇了摇头:“小妹,哥哥就不去了,让流苏阿姨陪你去。”
“为什么!”
小刘回头解释道:“那边家庭的意思,不希望有太多人造访,所以…”
殷殷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紧紧地咬着下唇:“上次…上次《七间屋》的鬼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就要和哥哥说再见了吗。
谢闻声看着小姑娘这样,很难过,于是转过身,按下了鸭舌帽:“老子早就想解脱了,快走快走。”
“那锅锅会来看我吗?”
“会吧。”
“胡说,你连我以后住在哪儿都不知道。”
“流苏阿姨知道,我会和她一起来看你。”谢闻声侧过了脸,却不敢看她,强忍着悲伤与不舍:“快走,别让你妈妈等急了。”
“那一言为定哦!”
“谁跟你一言为定。”
谢闻声侧着视线不敢看她。
终于,警车缓缓地驶出了葫芦街,上了高架桥大马路。
殷殷紧紧攥着殷流苏的手,殷流苏明显感觉到小姑娘掌心的汗。
她眼睛红红的,既悲伤又紧张,却又努力压制着情绪。
一定是害怕等会儿妈妈看到她的眼泪,会不高兴。
殷流苏发现,这小姑娘平时看着天真可爱,其实很多时候都在装傻充愣。
她心思细得很,特别在乎周围人的感受。
殷流苏用力握了握殷殷的手,给她鼓励。
就在这时,殷殷忽然看到谢闻声骑着摩托车追了上来,一直跟在警车的后面。
她惊呼了一声,连忙打开车窗:“锅锅!”
谢闻声迎着刺目的阳光骑行着,秋日凛冽的风吹打在他脸上,高挺的眉峰下,他眼睛眯了起来。
“锅锅!”殷殷再也绷不住了,嚎啕大哭了起来,不住地对谢闻声挥手:“谢谢!谢谢你!”
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谢谢你当我的哥哥。
多年后殷殷仍旧能清晰地回想起那个深秋的早上,红绿灯的岔马路口,谢闻声停下了摩托,渐渐远去的身影……
挺拔如山。